第22章 為你寫曲子
姜逸北這麽一問,舸笛也就沒藏着掖着,老老實實地答了,說是一塊玄機閣的令牌。姜逸北“哦”了一聲,居然也沒有再追問了,只拿着藥碗站起身,說是下午再給他送藥過來。
之後幾天舸笛過得可以說是十分的無趣了,一日三餐似的喝藥,也出不得門,甚至因為手腕的傷,連吹個曲子都不行。整日做的最多的事大概就是坐在窗前吹風發呆。
至少姜逸北是以為他在發呆的。
相對而言,姜逸北和展安則忙得腳不點地,名單上的人一一清算過來還要費不少功夫。而且逮住的那個少女也不是特別聽話,總讓人覺得她還藏着什麽天大的秘密沒說出來,展安和姜逸北都審問了好幾次,卻也沒什麽大的進展。
不過姜逸北倒是弄清楚這少女是誰了,她叫做邵一師,是九淵門的殺手,算起來還是三叔和展安的後輩。只不過三叔和展安離開九淵門已久,這丫頭年歲又小,說不定連唐三叔的名號都沒聽過。
這日姜逸北和展安兩個人剛剛幹完屠人性命的勾當,回程的時候姜逸北見被殺的那人陽臺上擺着幾盆花,此時正是花期,開的粉粉白白的,姜逸北便順手采了幾朵。
展安在旁邊用白布擦着刀,順帶損他道,“這又是要送給哪位小娘子的?小逸北啊,可不怪我說,這東西沒銀子好使。”
姜逸北手裏握着好幾枝花,連葉帶莖,口上道,“哪兒啊,養追路蝶的。你是不知道,忒麻煩。”
展安笑起來,“喲,還養着呢?橫豎也是沒用了,餓死得了。”
那瞎子養好傷估計就得出不染城了。這江湖路遠,天曠地闊的,估計這輩子都見不到了,還養着那只能活三月的蝴蝶做什麽?
姜逸北卻道,“這不大小也是條命嗎?我這麽善良溫柔。”
展安哈哈笑一聲,懶得跟他計較,剛剛這個善良溫柔的人殺人可是殺得幹脆利落。
等姜逸北把人家窗臺上的花草禍害得差不多了,兩人才一起出了門,路過街市的時候,見到街上人口攢動,似乎連小販都比平日裏多了好幾倍。
展安也是此時方才想起來,道,“是不是快驚蟄了?”
姜逸北護着幾朵花走在人群裏,不客氣道,“你不會自己算日子嗎?這麽大個人了,今兒幾了不知道?”
展安心裏捋了捋日子,發現還真是快了,“啧,今年城會不會只有我倆在吧?”
不染城的城會以驚蟄為始,延續七日。展安說的“只有我倆”是說四護衛只有他們兩人在,沈右和藏藍水皆是外出,估計是趕不回來了。
展安禁不住有些想要哀嚎,年年城會都熱鬧,這一熱鬧就有鬧事的。每年四個人尚且團團轉,今年兩個人豈不是要把人劈開了當兩個用。
姜逸北拍了拍人背,安慰道,“樂觀一點,想一想,說不定你明兒死了,城會就不用忙了。”
展安愣怔了一下,然後回頭拍了拍姜逸北,“哥哥願把這個好運氣分給你。”
兩人就這麽你損我我損你地回了甲子客棧,展安回去補覺,姜逸北跟個老媽子似的,先給追路蝶喂了花,又去後院拿了熬好的藥給樓上那位盲眼的祖宗送了上去。
舸笛最近已經到了聽到姜逸北的腳步聲就想關門放蜘蛛的地步,幸虧自己從小養出來的涵養還在骨子裏,才沒讓自己幹出這種幼稚的事兒來。
照常咬牙一碗湯藥下肚,嘴裏那味道似苦似腥,說不出來的感覺。
姜逸北坐在桌前,以前他在舸笛這兒還能有杯冷茶,現在已經連冷茶的待遇都沒有了。他也不計較,自顧自地和人閑話,談來說去的就提到了城裏那群卧底的清理。
舸笛倒是似乎有些驚訝,“都要除去?”
姜逸北抱怨:“可不是,夠我們忙上半個月了。”
舸笛猶豫了一下,方才道,“有些也還沒做什麽,逐出城去不是一樣?”
姜逸北聽到這話忍不住看了舸笛一眼。
舸笛渾然不覺似的,手裏還抱着個茶杯,時不時抿一口淡一淡嘴裏的藥味兒。一張白淨的面皮配上眉如春山,淺色薄唇,白絹布遮過眼睛,這人渾身都透出一種柔和文雅。
簡單說,就是怎麽看怎麽像一個好人。
姜逸北最終笑了一聲,“你和我想的真的很不一樣,你真的是出自玄機閣嗎?”
舸笛:…………
舸笛不知道姜逸北怎麽就扯到這個事情上去了,他說什麽了?不是就提了個建議?
不過姜逸北似乎也并沒有要得到他的回應的意思,自顧自地又重新接上,“雖然和我想象得不大一樣,但是卻很符合我認識的那個你。”
舸笛:???
姜逸北自己給自己倒了杯冷茶,好奇似地問道,“能問問你生辰嗎?”
舸笛:“……臘月二十三。”
姜逸北:“屬蛇?”
舸笛:“你怎麽知道?”
姜逸北:“猜的,因為我也屬蛇,我是七月十三,比你大五個月……”
舸笛心中一頓,突然好像知道這人接下來要吐什麽象牙。
果不其然,姜逸北接着把話說完,道,“叫哥哥。”
舸笛:“…………”
舸笛:“叫什麽?”
姜逸北:“哥哥。”
舸笛:“乖~”
姜逸北:…………
姜逸北:“……嘿,還真是招不在新啊。”
舸笛笑道,“那是自然。”
姜逸北平白吃了個口頭虧,不過他這人臉皮厚,也沒往心裏去。反而笑着道,“原本我還想着過幾天就是城會,做哥哥的帶你到處逛逛給你花點錢,你要是非要做哥哥,錢可得你出。”
舸笛略一思量,道,“錢我出是沒問題,去我還是不去了。”
姜逸北問道,“怎麽的?”
舸笛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也沒什麽悲傷神色,只是客觀道,“不方便。”
城會人多,他一個瞎子,擠來擠去的就找不着北了。更何況現在城裏的清洗還沒結束,舸輕舟也還沒音訊,人多的時候上街容易出意外。
實際上,他到不染城三年,每年城會他都是待在客棧聽熱鬧的。
姜逸北瞬間抓住重點,道,“你是不是又忽悠我了?”
舸笛:“啊?”
姜逸北:“上次在那個天坑裏的時候,你不是說你去過城會嗎?”
舸笛細想了一下,好像确有這麽回事,于是幹脆道,“哦,那個啊,我騙你的。”
姜逸北:“…………葛公子,咱們打個商量?”
舸笛:“你說?”
姜逸北:“咱不願意說的可以不說,能不能不要總是欺騙無知少男?”
舸笛:…………
哪裏有無知少男?要臉麽你?
“好說,”舸笛想了想,一口應下,然後道,“只要你把我機巧匣還我。”
不說這個還好,說到這個姜逸北在懷裏摸了摸,摸出來一塊鐵片,統共三個指甲蓋大小,橢圓并且微微彎曲,像是一塊鱗片。
姜逸北把這個東西放在桌子上,“你那個機巧匣,我昨兒破開第二層了,從裏面拿出來的。”
舸笛:…………
姜逸北完全沒覺得自己這個做法有什麽問題,反而興趣盎然地問道,“這是什麽?我翻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門道,想着既然東西沒有特殊之處,應該就是後面有故事了。”
舸笛伸手去拿那塊甲片,姜逸北也沒有阻止,他是來聽故事的,不是來搶東西的。
更何況,他本來就是來把這個東西還給他的。
舸笛道,“你真想知道?”
姜逸北:“自然。”
舸笛:“這是我撿來的。”
姜逸北:“……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好糊弄?”
舸笛:“嗯。”
嗯??
你還敢跟我“嗯”??!
姜逸北笑罵道:“……反了你了,你信不信我回頭給你把那個機巧匣拆了?”
舸笛:“我瞧你拆得挺開心的。”
姜逸北:“…………”
舸笛自然是不會再把那枚甲片還給姜逸北,而是直接收入懷中。反正這原本就是他的東西。
姜逸北悠悠地自己給自己倒了杯冷茶,一口一口的喝着。
兩個人就這麽相對而坐,沉寂了半晌。
最後舸笛嘆了口氣,道,“好吧,那城會我陪你去走一遭,不過可要先說好,不去人多的地方。”
姜逸北笑道,“那可真是謝謝葛公子賞臉。”
這事就這麽暫時敲定了下來,可憐了展安,估計萬萬沒想到此次城會就剩了自己孤家寡人的應對一籮筐的事故。
不過話又說回來,若是能提前知道此次城會會發生些什麽,恐怕姜逸北斷不會過來拉這個瞎子陪自己逛城會的。
之後又過了幾日,舸笛腿腳上的傷好了差不多,已經能夠自如行走了。手腕也好了不少,所以便請客棧的小厮帶了些材料回來,重新制了一副袖箭——也就是那個藏在袖子裏,可以射出毒針的小機關。以前那副被舸輕舟收走,想必是葬身火海了,與之一起葬身火海的還有那支陪了他好幾年的竹蕭。
姜逸北過來送藥的時候,也會跟着看看這人制袖箭,偶爾也會撺掇舸笛吹個曲子什麽的。說起來姜逸北送他的青玉蕭,原本留在客棧是想要被舍棄的,現在反而留了下來成了唯一。
也不知是不是姜逸北這人的關系,原本只覺得這瞎子的簫聲悅耳,近來居然越聽越覺得好聽了,恐怕再聽幾日,他都能閉着眼睛誇這是天籁。
沒辦法,他這人只要看一個人好,那就方方面面都是好。
瞎子大概是受他花名的影響,他在的時候也吹過幾次《鹧鸪天》的調子,說起來這三個字本就是詞牌名,曲調自在那兒擺着。
可惜姜逸北說這調子好聽是好聽,可聽着凄凄切切的,不大吉利。不知是不是那瞎子随口接話,說他不喜歡就重新幫他寫一個,不做詞牌名,就做他殺手鹧鸪天的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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