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太後求救
太皇太後臉皮薄,好面子,又沒有足夠的城府,這一點不算弱點的弱點,德王看得再清楚不過。
所以他沒有一上來就親自出馬,去跟太皇太後提這件事,而是先讓德王妃在宗室之中煽風點火,鼓動着幾個能在太皇太後面前說得上話的宗室命婦進宮去哭鬧。
反正經過了賀成君那件事之後,人人都知道宗室的日子不好過,豁出去那一點臉面不要,若能得些好處,也就值了。
剛開始來的只是一個兩個,太皇太後還會溫言安撫,設法從內庫裏再擠出一點銀子幫補一番,等後面的人跟聞着味兒似的撲上來,越來越多,根本招架不住時,她就有得頭疼了。
已經打腫臉充了胖子,如今總不能也對着這些命婦們哭窮。
此時德王再主動站出來提這件事,那就是為太皇太後分憂,她只有高興的,自然不會反對。反正他都已經設想周全,避開了所謂的規矩限制,也就不會産生不好的影響了。
得了太皇太後的允許,德王與內宮局的人合計了一番,很快就拟出了章程,而後派人挨家挨戶的去通知在京所有宗室,曉谕太皇太後的恩典,給他們一段時間籌錢,願意參一股的就自己到內宮局去辦理手續,以後就等着每年拿分紅。
德王爺會做人,恩典雖然是太皇太後的恩典,但是他也沒有抹去賀卿的功勞,好生替她宣傳了一番。青城郡王賀端就是看了她的報紙才做出了擺鐘,而讓大家一起賺錢也是她的主意,衆人自然也承她的情。
還有不少人因此對報紙和科學産生了興趣,打算也跟着鑽研一番,或許也能有青城郡王那樣的成果。
到時候賣給內宮局,便可以得到一筆進項,又能讓大夥兒的生意更加興隆,還不顯得銅臭,何樂而不為?
賀卿對此樂見其成。她覺得等到社會再往前發展一些,成立一個皇家科學院,也未為不可。反正歷代帝王只忌憚宗室從軍從政,鑽研科學技術,想來是沒有大礙的,還可以為社會發展貢獻一份兩。
有了大量的錢財支持,內宮局這邊又不缺少材料和上好的工匠,加班加點,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第一批幾十臺擺鐘就被生産了出來。
第一臺自然是要送到宮中的。
太皇太後見了這種新式的計時器,也覺得比之銅壺滴漏和日晷都更方便,欣然贊賞,在咨平殿擺了一臺,又特命內宮局造一臺擺在金銮殿裏。此外,還往政事堂賞了一臺。
有了皇家帶頭,打上“內宮制造”“皇室使用”的标簽,這擺鐘的身份自然就擡上去了。剩下的不是被高官顯貴帶回家,就是賣給外面的富商大賈,開了個好頭不說,連第二批第三批的訂單都爆滿,只等着生産了。
這還只是京城,若是能擴展到整個大楚,進項自然更多。
不過,德王看得清楚,擺鐘這東西雖然算是必需品,但是又不容易壞,買了一臺或許可以用上幾十年,是個一錘子買賣。如今看着雖然紅火,卻不可不為之後做打算。
總得要有接得上的,能長久做下去的生意,才算是安穩。
不過這方面,賀卿也給不了什麽幫助,只能暗示他多多讓大家鑽研科學,或許就會生出奇思妙想,制造出如今沒有想到的好東西。尤其是年輕人,他們腦子靈活,不受束縛,往往能有驚喜。
德王深以為然,回去之後便讓人去報社定了幾十份報紙,分法到各家各戶,鼓勵年輕人們多多鑽研其中所學。
反正大多數宗室子弟整日裏鬥雞走馬,玩物喪志,倒不如把精神放到這上面來。
賀卿的問道宮裏也有一臺擺鐘,就是賀端最開始送來的那一臺。送了德王回來之後,她盯着這臺鐘看了一會兒,便對賀成君道,“回頭你出城一趟,去見青城郡王,請他若是有空,可以将設法将這擺鐘做得小些……算了,我寫一封信,你帶去吧。”
她是想跟青城郡王探讨一下機械表的制作,相較而言,要比擺鐘更加實用方便。而且縮小之後制成懷表,手表,不但美觀,而且便于攜帶,可以作為身上的裝飾物,想來會更受市場歡迎。
只不過這其中的原理,她自己也不甚了了,只知道是利用齒輪轉動,至于到底怎麽組合,又怎麽轉,怎麽工作,就不知道了。
所以思來想去,還是寫一封信說說自己的構想,剩下的就只能靠賀端自己去琢磨。好在齒輪這種東西是早就存在的,只不過暫時沒有運用到新的科學領域。對賀端這樣的發明家而言,有一點提示,就可能會産生許多新的靈感。
至于擺鐘的改進,內宮局的能工巧匠就完全可以勝任,倒不必浪費賀端的時間了。
寫完了信送出去,賀卿正琢磨着自己最近忙于各種事務,荒廢了道經的學習和鑽研,很不妥當,打算臨時抱佛腳多翻幾頁,問道宮的大門卻忽然被人敲響了。
“平日裏十天半月也不見得有人裏一趟,今日倒是賓客盈門了。”玉屏驚訝的說了一句,趕着去開門了。
沒一會兒,她就腳步匆匆地趕了回來,“真師,是太後娘娘駕到!”
賀卿一驚,連忙起身迎出去。張太後由一個宮女扶着,正站在問道宮門口。日色很好,卻越發襯得她皮膚蒼白,神色郁郁,周身籠罩着一股陽光都驅散不去的陰沉。
“娘娘怎麽來了?”賀卿沒敢多看,連忙迎了上去。
張太後等她走到了跟前,才道,“閑着無事,就出來走走。想着這問道宮我還沒來過,便順路過來看看,也該參拜一番才是。”
賀卿疑心她是孩子不在身邊之後心情不好,寄情于宗教,便也不多言,親自扶着人進了門,引她去各個殿內參拜上香罷,這才回到她日常起居的偏殿裏,坐下來說話。
張太後只帶了兩個宮女出門,這回兒還把人打發出去了,一看就是要說體己話,玉屏見狀,上了茶之後也跟着退下了。
“娘娘可是有什麽事?”賀卿見張太後臉上的憂色不加掩飾,卻一時沒有開口,只好主動問道。
張太後轉過頭來,無措地看了她一眼,忽然抓住了她的手,急切道,“真師救我!”
“這是怎麽了?”賀卿吓了一跳,好端端的說這種話,聽着實在是叫人誤會。
張太後搖着頭,面上一片凄惶,“我收到消息,陛下已經病了兩日!太皇太後雖然命太醫診治,卻封鎖了消息,不叫外頭知曉。我聽聞之後,便去了一趟乾光宮,想看看孩子怎麽樣了,卻被擋了回來,說是太皇太後有命,不許任何人打擾陛下。”
她說着,眼淚就跟着滾了下來,“真師,我實在是無法了,思來想去,只能來求真師指點。我不求孩子能回到我身邊,只是想去看他一眼,看看他究竟好不好!真師若肯幫忙,我必結草銜環以報。”
賀卿倒不需要她結草銜環,再說這種虛無缥缈的承諾,大都指向下輩子,也就是知道自己這輩子報答不上,實在沒必要指望。但看她哭得那麽可憐,一片母親憐愛孩子的拳拳之意,卻是正戳在了賀卿的軟肋上。
她自己親緣淡薄,沒有得到過父母的疼愛,兄長侄兒也從未關照過,在這深宮之中默默無聞長成。大抵是缺什麽就見不得什麽,正因為清楚沒有母親是什麽樣的感受,賀卿才不希望小皇帝也如自己一般。
乾光宮裏那個孩子,說是帝王至尊,其實也不過是個未滿兩歲的孩童。
他将來要走的路千難萬險,稱孤道寡,這個愛他的、肯為他打算的母親,或許就是人生中唯一的溫暖了。賀卿願意幫幫他們。
其實最方便的辦法就是裝神弄鬼,可惜賀卿在這方面着實沒有太多的了解,除了上次那種先祖托夢之外,想不出更好的辦法。所以就只能設法引起太皇太後的同情心,讓她體會到張太後愛子之心,從而軟化态度。
這麽想着,賀卿便問,“不知太後娘娘手中是否有先帝遺物?”
張太後凝神想了片刻,有些為難地搖頭。也不知道是年紀小還是性情如此,先帝并不沉溺女色,身邊一直只有幾個教導人事的宮女,也不甚親近。張太後只承寵了寥寥數次,只怕先帝連她的長相和名字都記不住,又怎麽可能會賞賜貼身的東西?
那就只有一個辦法了。
賀卿深吸了一口氣,拍了拍她的手,安撫道,“此事我來想辦法,時候不早,娘娘該回坤華宮了。”
“真師……”張太後有些遲疑。
賀卿加重語氣道,“我這裏畢竟是方外之地,娘娘待久了不好。若是再惹得太皇太後生疑,事情恐怕又會有變故。”她想了想,又從旁邊拿了兩本道經放在張太後手中,“你就假作是來求道經的,回去之後閉門不出便可。”
說到這裏,她微微一頓,又道,“對了,陛下病了的消息,太後娘娘如何得知?此事是否為太皇太後所知?”如果太皇太後一開始就知道張太後已經知道了,那麽之後要采取的手段,或許就不會有太好的效果了。
張太後連忙搖頭,“是我身邊張姑姑的同鄉在乾光宮伺候,我偷偷聯絡上他,給了不少金銀物事,求他照拂陛下。他暗地裏傳出來的消息,太皇太後絕不會知曉。”
“那就好。”賀卿把人送到門口,“回去等我的消息。”
張太後轉頭看了她一眼,眉間還是散不去的凝愁,卻沒有再說什麽,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