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尹老板, 說實話,我也看不太出來,兩個人在片場沒什麽互動。”李思銘低聲講着電話。

“不過那天宋小姐眼圈是紅紅的, 精神也不太好,好像很狼狽。”

“江先生您也清楚, 那就是張撲克臉,什麽都是一個表情。”

尹肆坐在車上, 冷哼一聲, 不予置評,擡眸看眼腕表上的時間。

“你幫我預約個推拿店。”

“啊?”

李思銘一時沒搞明白,“S市嗎?”

尹肆皺起眉。

“琴市啊, 您來了?”李思銘驚訝。

尹肆沒再多言, “晚上八點, 讓宋初亭早到半小時, 在那等着。”

電話挂斷。

李思銘扯了扯衣領, 轉頭看着小綿,小綿也聳了聳肩。

“你說這大老板什麽意思啊,他是對初亭好像是有那麽點點意思,但也沒表态啊, 現在突然這麽巴巴跑過來…”

李思銘止住話頭。

小綿閉緊嘴巴,裝作沒聽見他的吐槽。

“有什麽情況跟我說。”李思銘抛下這一句,查電話訂推拿了。

Advertisement

七點半,宋初亭從車上下來,望着這個地方。原來這家店, 這條街,是這個樣子的。好像和她想象中差不多,又好像差了許多。

除去那次來盲校拍MV,宋初亭再也沒有來過這裏。

她一直覺得那段經歷其實不屬于她,只是旁人發生的事情,然後被生生裁剪下來,縫制進她的記憶裏。

直到現在,宋初亭還不是很願意回憶那段時光——雖然他們總是在午夜夢回,黑暗,模糊,無可奈何,混亂不堪。

還好有他…

宋初亭攥了攥口袋裏的手機。

“不進去嗎?”李思銘問。

“等一下。”

這條路只有路口有燈光,看不清面孔。

貼着“盲人推拿”的玻璃門是大開的,宋初亭往裏看去,這裏和她想象中,幾乎是一模一樣。

簡單的紅棕色前臺,牆壁泛着暗暗的黃,牆面上貼着價格表,包括全身推拿,腹部減脂,刮痧,火罐等等。

頭頂是白色燈管,還有懸挂的綠色電風扇。

“宋小姐,李先生你們來了?”

一個娃娃臉的小姑娘看見她們,熱情地走到門邊,“天冷,快進來吧,我們等您很久了。”

宋初亭踏進門去。

小姑娘喊了一聲,兩三秒後,從休息室魚貫走出五、六位盲人技師,排成一行,朝他們欠身問好。

“大廳冷,也不知道您什麽時候來,就讓他們在休息室等您,不好意思。”

“沒關系。”

宋初亭說完後,看見一個女孩胳膊輕輕動了一下,宋初亭目光落在她身上——這女孩個子不高,瘦瘦的,戴着大墨鏡,臉還小,雖然她沒見過她的臉,但是卻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但直覺告訴她,這可能是…

夏輕輕?

“宋小姐需要什麽服務?想要哪個技師?”

“再等一下。”

店被包下,沒有其他客人,李思銘對店員說稍等一會。

宋初亭抿了抿唇,往前走了一步,試探問道:“你好,你…你是夏輕輕嗎?”

女孩沒有說話,反而小聲客氣問,“你是?”

“我是宋初亭。”宋初亭揚了下眉,因為她明明見夏輕輕認出自己了,而且之前肯定也說過她的名字。

“哦,初亭,真的是你啊?”

夏輕輕愣了一下,旋即客氣地點點頭,“是我,剛才聽你說話我就覺得聲音很熟,沒想到真的是你。”

宋初亭朝她笑了笑,頗有些激動,夏輕輕在盲校對她非常不錯的,“嗯,是我!”

“我也是今天突然過來的,對了,李師傅呢?”

“今天李師傅休假了,要不然他見你來肯定很高興的。”夏輕輕溫和禮貌道。

“嗯!!”

宋初亭笑了笑,她感覺出夏輕輕的疏離客套的态度,氣氛有一點點尴尬,伸手要去拉下她的手,拍一拍,結束這個對話。

這其實是盲人之間的小動作了,盲人和正常人不同,他們看不見,所有對于肢體接觸是很多的。

過去也是,經常會拉着手,甚至異性之間也是這樣。

這不過是很普通的動作,但是宋初亭指間剛觸到夏輕輕的時候,夏輕輕便猛的縮回手。

其他人看不見。

宋初亭倒也沒覺得尴尬不尴尬,只是心裏還是有點不舒服。

不過想想也是,後來她也沒有再同她們聯系了,也不知道該聯系什麽。好像她眼睛治好後,就自然有一道奇妙的鴻溝。

是她唐突了。

“要不你們先回去休息吧?還要再等一會。”李思銘上前,“認識啊?”

“嗯,以前同學。”

李思銘應了一聲,“那就她?”

宋初亭看一眼夏輕輕表情,她臉上不是很願意,宋初亭了解盲人自尊,又是老同學,怪怪的,“算了吧,我兩天身上不少淤青,就不要了。”

半個小時後,尹肆才到。

男人一身高定西裝,坐在輪椅上,有一種與這家小店格格不入的矜貴氣質。

技師們看不見,但那種身上凜然的氣質似乎由內而外,都讓大家下意識小心翼翼的。

他直接選了兩個資歷最老的,一個指給了宋初亭。

兩人趴在兩張挨着的推拿臺上。

清冷燈光下,宋初亭朝那邊不自覺瞥一眼,她一直以為尹肆是下肢癱瘓之類,往常坐輪椅上也看不出來,看見的是完好褲管,皮鞋。

現在才看清似乎是金屬的小腿。

她瞥一眼,便沒有再看。

隔間一塵不染,所有毛巾床單似乎都是剛剛換過的,特意放了熏香,幽幽的高級冷香飄來,技師恰到好處的手法,宋初亭有些心神恍惚,全身心都放松下來,長舒了口氣。

“這幾天累嗎?”

或許是這香的問題,宋初亭從尹肆聲音裏捕捉到一絲溫柔。

“挺累的。”她有些倦怠,但是還是保持着精神高度集中。

她知道尹肆想跟自己說什麽。

特意帶自己來以前推拿店,不就是想告訴她,不聽話,她就要回到過去的生活麽。

“要不要休息幾天?”

“不,我要好好工作。”

尹肆笑了一下,“你是我見過最敬業的小女孩。”

他的聲音和江慎的不同,稍有點啞,但很溫潤柔和,在說“小女孩”三個字時,有一種難得的輕柔。

“…嗯。”

“你表現得很好,想不想要什麽獎勵?”他尾音上揚,語氣含了點玩味。

宋初亭張嘴打了個哈欠,她這些天太累,這麽一按太困了,困得讓她理智有些不清楚,竟含糊地說:“你知道我想要什麽呀。”

氣氛微妙的僵持半秒,打散了剛才慵懶随意的氛圍。

宋初亭緊張了一會,但是在幾分鐘後,困意再度鋪天蓋地襲來。

尹肆也不再說話。

宋初亭等了一會,最終頭一歪,睡着了。

尹肆:“……”

他轉頭望着埋着頭的小姑娘。

她剪了頭發,發梢有點碎,薄薄的,軟軟的,垂在她白皙修長的脖頸,曲線很漂亮。

他歪頭看了一會,莫名想去舔舐她的頸項。

他後悔了。

原以為他們怎麽都不可能在一起,以那男人謹慎穩妥的性格根本不現實,再說小姑娘未必就是喜歡,只是分不清感動與感激罷了。

後來聽說兩人果然鬧崩,宋初亭性情大變,他便覺得她這回懂了感情,不再有瓜葛,注意力或許會轉移給自己,沒成想……

“如果想談戀愛,”

他淡淡呵了一聲,“為什麽不來找我。”

***

回到招待所後,宋初亭只覺得神清氣爽,一掃前幾日疲憊。

她鎖好房門,立刻洗了澡,裹着浴巾拉開行李箱,她這次帶來好幾套睡衣,挑來挑去,微紅着臉拿了塞在夾層的一套。

她換好衣服,開始挑香水,沒用以前的橙花味道,指間在桌面上輕點,拿了瓶暗紅色的。

旋即拿出化妝包,打開手機,選了個妝容豔美性感的,坐在梳妝臺前學着博主給自己化起妝。

随之時間越來越近午夜。

她心跳得越來越快,胸腔裏的氧氣好似都被抽走,擠壓,呼吸加快。

緊張,很緊張。

壓抑着一種興奮與刺激,全身上下的肌膚似乎都在微微發燙,繃緊,她看向鏡子裏的自己,緋紅的臉頰,濕潤的眼睛。

一種羞澀與羞恥同時蔓延上來,宋初亭發燙的手掌搓搓臉頰,真覺得像在等情人來的懷春女子。

十二點半。

10086的短信終于來了,「馬上到,不要開燈。」

宋初亭猛的坐起來,其實她一直沒睡,就在梳妝臺前顧影自憐,将旁邊臺燈伸手擰滅,躲在窗簾後面。

耳朵仔細捕捉着窗外聲音,卻除去風聲外壓根什麽都聽不見。

直到幾分鐘後,她突然聽見窗戶推開的聲音。

宋初亭心底大喜,立刻朝那邊跑去。

窗簾一角被掀開,男人一手撐窗框,另一手還提着一只飯盒,長腿利落邁過窗沿,一翻身,穩穩落地,幾乎稱得上悄無聲息。

外面沒有任何動靜。

“叔叔…”宋初亭歡喜朝他跑去。

“噓。”

他沒有先朝她走來,而是反身輕輕将窗戶關上,咔噠鎖緊,窗簾拉下,一切恢複原樣。

他這才轉過身,目光落在宋初亭身上,猛的頓住,提着飯盒的手指攥緊,視線一暗。

“你這是什麽打扮?”

他聲音極其沙啞,将飯盒嗒的一聲放在桌邊,垂下眸,目光緊緊盯着她,眼神越來越沉。

“你不喜歡嘛?”

宋初亭掀起裙擺,在原地轉了個身,慵懶嬌俏地坐在梳妝臺上。

少女穿着粉白相間的水手服,櫻花粉的棉布水手領,搭着透明紗制的短上衣,胸口處系着蝴蝶節。粉色裙擺上還有着精致格紋,低腰,露出性感肚臍,裙子很短,幾乎到大腿根處。

她一手斜斜撐着桌子,一條腿搭在另一條腿上,腿型纖細修長,裹着白色薄絲襪。

清純的短發垂在洋娃娃般的臉頰,真是又純又欲。

江慎下颌微收,額角青筋直跳,只感覺胸腔都大了一圈。

他真要被這個小女孩玩死了。

上次她說的那些話,讓他覺得純情挺好的,他一直也不是縱情縱/欲的人,适當收斂也很好。

今夜,他還專門給她做了銀耳蓮子羹,準備喂她吃,陪她說說話。

“江老師?”

宋初亭最喜歡江叔叔忍而不發的樣子,當真特別有趣,聲音軟糯帶甜,像粘着蜂蜜的鈎子,撩得他心癢癢。

江慎:“……”

“體育老師?”

江慎:“…………”

宋初亭輕蹙眉,頭歪了歪,“校長?教官大人?”

她一個個切換稱呼,細細觀察着他向來寡淡的面部表情,“主人?會長哥哥?”

她指甲一掐,頭轉過來,眨巴眨巴眼睛,“哥哥——?”

江慎往前走了一步,眼底是沉郁又懾人的光,再隐忍不住,似要将她吞吃入腹般,落在她身上。

宋初亭莫名被看得竟有點戰栗,将懶懶翹着的長腿放下,意識到真惹火了,扶着桌子站起來。

“哥哥,好哥哥~”

她語帶撒嬌,還有着求饒意味,軟綿綿的。

“慎哥——”她最後一個哥還沒下來,江慎陡然往前一步,抱過她直接按在冰冷的梳妝臺的桌子上,俯下身,一手掐住她的下颌,擡起,狠狠地封住她的嘴唇。

“喂,我的口紅!!”

化妝臺小,兩支剛才擺在邊上的口紅被他們弄到地上,她推開他,“你這個狗男——”

“我給你買一盒,不,兩盒。”他不喜歡聽她這樣的稱呼,一只手掐在她腰上,低聲道,“像剛才那樣。”

“快點。”他用力掐了一把。

“哥哥…”

宋初亭無奈,弱弱地叫了一聲。男人滿意,再次吻了上來,她被他親得喘不過氣來,手指扣着桌面,嘴唇都有點腫,這種偷情的感覺讓她渾身發緊,卻又被他這麽放肆孟浪的樣子吓住。

他沒有喝酒,而是清清醒醒的。

要比那天還要可怕。

宋初亭揉着嘴唇,扭頭看一眼側面的鏡面,映出兩個人抱在一起的身影。

……

一個小時後,臺燈調至最暗那一檔。

宋初亭軟趴趴地裹在綿軟的被窩裏。

江慎坐在她身側,将保溫飯盒打開,銀耳蓮子羹還是燙的,他拿起勺子,吹涼到溫度剛好,一勺一勺耐心地喂給她。

他剛才汗濕的身體外套了件背心,手臂和後背還有她指甲流下的抓痕。

“喂,哥哥,剛才不會有人聽見我們吧…”

“不會。”江慎将一勺湯送到她嘴邊,“我都給你堵住了。”

明明好好的話,從他嘴裏說出,就有了絲淫/靡的味道。

“好冷啊。”宋初亭被子從肩膀滑下,她不禁打了個哆嗦。

“快要過年了,過幾天會更冷,蓋好被子。”

“過年…”

宋初亭怔住,一提到過年,她很自然地會想到小時候,眼神有些飄忽。

“怎麽這麽這麽快就又是一年了啊。”她眼神好黯然,“感覺這一年變化好大啊。”

江慎望着她的眼神,一時間也想到過去,有些沉默,他将甜甜的蓮子羹喂她一口,低聲道:“今年可能不能陪你過年。”

“不過只要有機會,你覺得安全,我正好休息,一定過去找你。”

“好,地下黨~”

宋初亭安下心,地下戀就地下戀吧,也挺浪漫的。她雙臂抱起膝蓋,可是“過年”這兩個字還是在她腦海裏揮之不去。

喂完她這一口,江慎手機震了下,他放下勺子拿出手機看了看,不是工作的事,立刻将電話挂斷。

宋初亭還在想着過年的事,以為是鬧鐘,也沒注意。

她抱緊被子,又想起一件事來,

“對了,叔叔,還有個事情…我一直都沒有問你。”

“嗯?”

“就是那一天,你是去參加你前女友的婚禮嗎?”

江慎靜默兩秒,“不是,那天我…我爺爺去世了,我去參加他的葬禮。”

“你爺爺?”

宋初亭這才恍然大悟,難怪他那天那麽難受,可又有點搞不明白,“他們是都在外地嗎?”

江慎見她不想再喝了,将飯盒和勺子收好,“對,等着有機會再跟你說吧。”

作者有話要說:  翻窗一定要彼此知道才浪漫啊。

記得我高中時第二天會考,複習到淩晨三點,因為連續幾天會考沒怎麽睡過覺,全靠□□撐着,精神都恍惚了,然後突然聽見有人在敲打我窗,很輕很輕。

淩晨三點,而且故意敲得很輕微,一會敲一會沒有的(可能怕我父母聽見),我吓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壞人?鬼?汗毛全部豎起,那種恐懼我一輩子都忘不了。這麽多年了,一個人住在家裏的話,晚上經常還會做噩夢,夢見有人在敲打我窗,站在窗外看我。

更可怕的是,我姐姐說,她一個人住時也做過類似的夢…

TVT。

*上章鎖了,明天應該會解鎖。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