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懸壺濟世(十二)

在安然看來,關城實在是一個有些奇妙的城市。

——你見過誰一入城就被兩名大夫拉着做裁判的?

根據安然走過很多位面的經歷,一般在封建位面,人們看重傳承,有許多限制,比如非家族之人不傳、非男子不傳,如此種種,有時寧可傳承斷絕也不會去違背祖宗立下的規矩。

但關城卻仿佛是一朵奇葩,在這座城池中,關家設立醫館學堂,定時派家族成員為關城百姓講解基礎醫學知識,若有天賦者,更不吝惜教導。

哪怕他不願意加入關家。

這樣開放的作風讓關城幾乎人人皆醫,路上碰到的一二孩童都能随口背出幾十種藥材名稱及作用。

許茂生二人一入城,便遇到兩名年輕大夫在為一人醫治,不過二人意見不同,相互争執,誰也不能說服誰,恰巧許茂生二人入城。

大約大夫與大夫之間是有相互感應的,兩人見到許茂生,頓時眼前一亮,拉過他來評理。

許茂生自是樂意至極。

他認真聽完二人觀點,又看了眼一旁樹下的病患,發現這兩人顯然都有些本事,對病患已經做了處理,手法精妙,得名家真傳。

“兩位小友莫非是關家人?”

許茂生教導過關彬,覺得這兩人的手法都與關彬有相似之處。

兩人對這個問題毫不意外,其中一名面容端正大氣的年輕人擡手一揖後道,“晚輩關家關黎,見過許大夫。”

不等許茂生表示驚訝,關黎便主動解釋道,“關彬堂兄之前将許大夫的消息傳給過家族,讓我等遇到許大夫時多加尊敬。”

他說話時多有忐忑,恐許茂生不喜。

許茂生倒沒什麽不喜,甚至有些感慨,沒想到有一日他的名聲也能傳入醫道泰鬥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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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是痛快的指出二人不足,在他幫助指點下,二人合作完成了一張藥方,給那名病患的家屬,讓他們去藥房抓藥。

在關城,藥房一日十二個時辰有人看守,無論是本地百姓還是外來之人,都可以以最低廉的價格從藥房抓藥。

不過讓安然玩味的是這藥房名稱喚作“惠民”二字。

許茂生做了一回裁判之後,關黎自告奮勇行使東道主之責,帶二人在關城四處游覽。

他們本就是來拜訪關家的,因此都默認了關黎的跟随。

見安然目光在藥房的牌匾上停留,關黎笑容隐隐帶着驕傲道,“這方牌匾是我關家上一任家主所題,意在提醒我關家之人,醫者仁心,為百姓服務,關家設立這家藥房的宗旨就是惠利百姓,因而取惠民二字。”

安然淺笑從容,欣然贊道,“貴先祖當真是仁心仁德,不愧為我等醫道先輩。”

小五在腦海裏發出一聲不屑輕哼,“不過是天道推動發展的棋子罷了。”

外面,關黎聽她贊頌自家先祖,雙眸熠熠生輝,顯然是那位先祖的狂熱崇拜者,頓時也不顧是否失禮,噼裏啪啦說起先祖功德來。

安然端着一張笑面,認真傾聽,時不時點頭,倒是許茂生對此非常感興趣,分外捧場,目光驚嘆,崇拜的話語一串一串說出口。

坦白來講,對方無論是對設立醫館學堂的舉動,還是惠民藥房,再有對外來醫者歡迎的态度,都無愧一句醫道大德的稱呼。

看許茂生越來越明亮和尊敬的眼神就知道了。

不過腦海裏小五卻在吐槽,“天道給了他那麽多幫助,結果他就局限于關城一地,外頭一點改變都沒有,白瞎了此界天道的一番布局。”

文明的發展太過緩慢,有時天道為了推動文明發展會布下一二棋子,安然在以往的旅途中也遇到過,一般而言她都不會去參與。

她與天道更多處于一種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态,她是位面的過客,幾十上百載後就會離去,若與世界牽扯過深,有可能會被留在界內,無法脫身。

因此遇到那些疑似天道棋子的時候,若與自身無關,她都會刻意避開,不過若是棋子不放過她,她也不帶怕的。

就如林霄,他異樣的靈魂就疑似天道棋子,但因為他的所作所為,明顯想要與她此世身份為敵,安然便先下手為強,提早一步将他弄死了。

至于他到底是不是天道棋子,那都不重要了。

一顆棋子而已,天道還不至于為此發怒。

不過安然沒想到,弄死了一枚疑似棋子,卻來到了一枚貨真價實的棋子地盤上。

有林霄頑石在先,安然對這枚兢兢業業的棋子感官不錯,替他鳴冤道,“以一人之力改變一個時代,何其難也,人生短短幾十載,這人顯然很有自知之明,心知一人之力有限,沒有自大到認為自己是世界主角。”

在過去的旅途中,安然見過不少自大自傲的棋子——畢竟天道無有真正意識,只是憑借本能行事,不識人心,棋子無法承載天道厚望也是常事。

普遍而言,天道的手段不外乎幾種——灌輸本界一人記憶,讓其認為自己是外界而來或者重生;或者從外界借一人靈魂,送到本界之中,将那方世界的文明傳播到本界。

真正是從外界穿越而來的靈魂少之又少。

畢竟位面與位面之間不僅有外面壁壘,還有虛空元海,沒有一定實力,靈魂連位面壁壘都破不開,更不要說虛空元海的種種危險。

因此很多認為自己是穿越或者重生的人,不過都是一枚棋子,這類人若是以為自己是世界主角,十有八九要栽,天道不會在意這些沒用的棋子。

見得多了,安然更欣賞有自知之明的人。

她與小五解釋道,“別看他局限于關城一地,其實這就是一粒種子,看關城現在的模樣,顯然這粒種子已經發了芽,只要它茁壯成長,遲早能長成參天大樹。”

而有天道庇佑,它是必然能夠成長為參天大樹的。

那枚棋子将關城改造的很徹底,因而哪怕他此世出了關城再無名聲,千百年後,一個醫聖之名是跑不了的。

而關城,也将成為醫學聖地。

那枚棋子看似沒有作為,但其實已然完成了天道使命。

……

在關城逛了一圈後,許茂生參觀過惠民藥房,進過學堂聽課,在醫館看過關家大夫給百姓治病,對關家贊不絕口,甚至提出城中有沒有祠堂,他想要祭拜一下那位關家先祖。

關黎笑得嘴巴裂到了耳根,他身為關家一員,聽人如此尊敬自家先祖,自是高興的。

“許大夫,我家先祖在時,關城百姓有感先祖功德,提出要為先祖建一座生祠,但先祖不喜這等勞民傷財之舉,婉言謝絕了,因此城中并無祭拜之所。”

許茂生有些驚訝,感慨道,“關前輩當真是醫道大德,不慕名利,仁心仁德,恨不能與之同處一個時代,一觀前輩風采。”

關黎也滿臉遺憾,喃喃道,“可惜黎出生時先祖已經仙逝,未能得先祖教誨。”

兩人都如此态度,一旁無動于衷的安然就顯得有些突兀了,好在此時兩人陷入自己的思緒,無暇理會她。

……

許茂生父女在關家落腳,一入門就得到了關家的隆重接待,不過這只是第一日。

從第二日開始,許茂生就被關家長輩請走,一同交流醫術,而安然則被關家一位嫡系女子帶着引薦給關家一衆小輩,同樣陷入他們的熱情之中。

關家無論男女老少,哪怕是嫁入關家的媳婦都懂醫術,是名符其實的醫道家族。

見此情形,連之前對關家那位前輩不屑的小五都改觀了,承認他的确不凡,有兩把刷子。

安然只是笑笑,接着又投入了醫術學習中去,海綿一般吸收着醫道知識,醫術飛快進步。

關家有一習俗,每隔一月就會舉行一次比試,只要在關家,哪怕是客人也可以參加。

安然來到關家十數天後,恰好到了比試時間。

一大早,之前那名關家嫡系女子便來邀她,關家受那位先祖影響,極為開明,關曼初雙十年華不曾婚嫁,關家竟無人有異議。

這些日子安然在關家見到的無意嫁娶的關家子嗣不少,他們醉心于醫術,誓願一生奉獻于此。

關家無人反對,只是有些父母不願孩子日後無有香火供奉,提出讓他們收徒,徒弟如子嗣,改為關姓,一樣承繼香火。

在關家待得越久,安然對那名關家先祖越好奇,其人能耐不小,封建位面的思想有多固執她是知道的,而關家,他竟然能扭轉過來。

……

關家對于醫者而言,可稱聖地二字,安然在關家待了數月,與她漸漸熟悉的關曼初前來辭別。

——她要出師了。

關家所謂的出師并沒有一個明确的标準,學無止境,當你自認已經能夠獨當一面的時候,盡可離去,關家無有約束。

“我沒覺得自己能獨當一面了,”關曼初有些苦惱,眉頭擰成麻花,“但我爹非要讓我出去。”

她爹也是她師父,醫道上的啓蒙者。

安然笑吟吟地給她倒了盞茶,“學以致用,醫道探索路途無盡,見過足夠多的病人才能使你再進一步。”

“是啊,我爹也是這麽說的,”她捧着茶,“此一去不知幾載,日後相見,你我再論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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