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滄海遺珠(六)
姜國使團入城的這一日,都城衆多百姓都出來圍觀,不是他們好奇別國使團,齊國做為周圍赫赫有名的大國,沒少有別國前來,或是朝拜或是建交。
但以往和他們打仗的姜國卻是少見。
安然在姜國使團到來之前曾向齊帝谏言,在坊間多派人講一些姜國和齊國打仗的事情。
倒不是為了激起本國百姓對姜國的敵視,只是希望本國百姓面對姜國時能多一份警惕之心。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無論齊帝或者安然,更甚者文武百官,都不相信姜國前來懷有好意。
換位思考,齊帝無時無刻不垂涎着姜國偌大的土地,打下姜國,千古留名。
齊帝沒有過多思考就同意了安然的提議。
不同于齊國的精致華貴,姜國民風彪悍,無論男女,都透着英姿飒爽,使團周圍的士兵個個精悍。
使團中有兩輛轎子尤為華貴,一者懸寶劍,一者挂香草,正是姜國的二皇子與三公子。
“三公主,”侍女再一次拉下姜傲白的手,輕聲道:“齊國女子矜持,少有抛頭露面。”
姜傲白皺了皺眉,眉間閃過一絲煩躁,卻也聽話收回了手,她摸了摸袖子裏綁着的匕首,寶石的觸感使她平靜了些。
過了一會,轎子落地,姜傲白聽到從前方傳來一道陌生的聲音。
“孤為大齊太子,率衆臣前來迎接姜國使者。”
少年郎君的聲音清越如潺潺溪流,不見人蹤,單獨聽這聲音就先入為主,生出一絲好感。
姜傲白握着匕首的手掌收緊,緊抿着唇,眼中閃過一絲排斥。
姜國二皇子姜澤出轎與齊國太子交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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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唇邊含笑,風度翩然,眸中帶着打量,溫和落在姜澤身上,使人生不出惡感。
多次轉世,安然若有心與人相交,輕而易舉就能夠成功,獲得別人的好感,更是舉手之勞。
她看着這位姜國的二皇子,對方年紀比她稍長,已經不能用少年來稱呼,而是青年,帶着王族特有的高貴,眼中有熊熊野心在燃燒。
哦,野心。
安然失了些興致,她看似認真實則敷衍的與這位姜國皇子閑聊。
姜澤:“齊國國都之繁華,澤平生僅見。”
安然:“二皇子殿下謬贊了。”
姜澤:“怎會是謬贊,澤去過西嶺國的國都,見過他們的寶石礦,也去過南蠻部落,嘗過他們的奶茶,然而比起齊國的繁華,他們都輸了不止一籌。”
安然多看了他一眼,說道:“皇子殿下見多識廣,知識淵博。”
姜澤搖了搖頭,“不過是多去了幾個地方罷了,”他問道,“澤與皇妹初來乍到,心慕國都繁華,不知能否有幸請太子殿下做導游,帶澤兄妹二人逛一逛國都。”
安然沒有回話,眼角餘光瞥了眼身旁的藍袍俊美青年,那人拱手歉然一笑:“遲剛才聽聞皇子殿下博學,心慕之,太子殿下,遲鬥膽自請帶皇子殿下逛一逛都城,以求能與皇子殿下交流。”
安然遲疑看着姜澤,姜澤忙道,“嚴大人客氣了,早聽聞嚴大人之父嚴太傅名聲,能與嚴大人交流是澤的榮幸。”
嚴遲順竿上爬,與他商業互吹。
安然端着高貴中透着親和的笑容,心裏笑得直打跌,這位姜國的二皇子看着是個心機深沉的,看似謙和實則高傲,又帶着別樣目的前來齊國,但嚴遲的口才連安然都有些敬而遠之。
也算是一物治一物了。
直到一行人到達行宮,姜澤都沒尋到時間再和安然說話。
行宮到了。
“籲,”姜澤微不可查松了口氣,嚴遲意猶未盡住了口,安然道:“諸位遠道而來,身心疲乏,孤便不打擾諸位休息了,洗塵宴設在兩日後,到時孤來請諸位赴宴。”
她帶着人轉身離開,姜澤握了握拳,望着遠處離開的車隊,眉心疊起,眼眸深邃。
姜傲白甩開侍女的手,下了轎子,輕啧一聲。
她可是瞧見了,一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二皇兄碰了壁,真是好笑。
……
太子車駕上,安然朝嚴遲舉了下杯,“恭喜師兄,又成功吓壞一人。”
對面容貌俊秀一臉桃花像的青年皺起眉,“太子可別這麽叫我。”
啧,太子的師兄,他敢叫嚴遲不敢認啊。
“還有,分明是他沒耐心。”不管他的事。
安然點頭,“知道了,師兄。”
她又道,“師兄說的對,就是他沒耐心,”她沒忍住笑了一下,“所以,接下來要拜托師兄了。”
嚴遲皺着的眉在聽到她死也不改的師兄二字時皺得更緊,卻又突然聽到正事,也顧不得糾結稱呼問題,肅容應道:“殿下放心,微臣一定看緊姜國皇子。”
安然輕笑:“師兄莫要如此緊張。”
嚴遲面容微苦,“殿下,您莫要再捉弄微臣了。”
安然又想笑了。
時下都城流行的是她這款精致昳麗的少年郎君,不過不管什麽時候,嚴遲這副過于風流的樣貌都不怎麽受歡迎。
畢竟看起來就不是什麽正經人。
拜他這副過于風流的樣貌所賜,嚴遲在士林之中名聲好壞摻半,他爹,也就是嚴太傅,每每見到兒子就牙疼。
兒子要是當真私生活混亂不堪他也認了,不就是一個纨绔嗎,嚴家養得起,然而嚴遲卻是個真真正正古板老實人,除了話痨一點,他和風流貴公子哪哪兒都沾不上邊。
但沒多少人信。
別人一聽那些真真假假的傳聞,再親眼見到嚴遲桃花泛濫的臉,直接實錘。
安然入朝後搜羅了一批青年才俊,意外發現了表裏不一的嚴遲,嚴遲才華不錯,又是嚴太傅的老來子,堅實的太子一黨,順理成章成了太子心腹。
說笑完畢,安然又問了問針對姜國使團的幾個布置,嚴遲一一回答。
兩日後,宮中設宴,宴請姜國使團,百官陪席,因有女眷在,又請了官眷。
席上歡歌笑語,百官雖對姜國來使警惕,但泱泱大國氣度尤在,言語疏離卻充滿禮數。
席上姜國皇子姜澤笑語晏晏,高貴風雅,典故信手拈來,不似衆人印象中粗魯的姜國,宛如一位齊國士子,令衆人側目。
姜傲白微微偏首,借口不勝酒力,出去透透氣。
她雖為姜國公主,但在席上着實沉默寡言,退席時投來的目光都透着無所謂,很快又轉了回去。
然而出了殿門,姜傲白就有些無所适從,這裏是別國,兩國相鄰,風俗卻差了許多,宮殿規制也不同。
“公主殿下,”侍女随手拉了個宮女,請教附近景致。
姜傲白去了附近的涼亭暫坐。
齊國這座皇宮經過多代帝王修建,處處都是景致,一草一木都可入畫,姜傲白看着前方的假山發呆。
侍女看出她心情煩悶,但她本就不是三公主親信,只做視而不見。
夜風清涼,侍女身上的飄帶飛起,她們主仆在這裏發呆,刀是為難了假山後的人。
安然不過是出來走走,誰知不過在假山後面停留了一會就沒法離開了。
既然沒法走,安然就靠在假山上思索起姜國的事來。
嚴遲昨日才陪着姜國皇子公主在都城逛了一圈,沒太大收獲,看不出什麽異常。
安然一點都不意外,沒有異常才對,要是那麽輕易就發現了不對,她還會懷疑是不是對方特意露出來的破綻。
不過她還是讓嚴遲将今日和姜國使團的交流都記錄下來,一日看不出什麽,幾日疊加在一起就不一定了。
同時安然還加強了對都城的防護,任何可疑人員可疑之處都不能放過。
派往姜國的暗柱也一直在往回傳遞消息。
唉,麻煩。
安然悠悠嘆了口氣,不過越麻煩的事情才越有挑戰性。
……
東宮。
若菱從外面進來,雙手捧着一封信,神态恭謹,“殿下。”
安然随手接了過來,雪白的信封上空無一物,連個署名或者別的都沒有,若菱沒敢多看,施了一禮,退了出去。
殿下越來越神秘莫測起來了,若說大半年之前殿下初到時她明裏恭敬暗地帶着自己都知道卻不在意的輕視,現在卻是半點輕忽都不敢有。
安然已經展開信,将這封沒有署名也沒有收信人的信讀了一遍。
她挑了挑眉,重新喚若菱進來,道:“将和信一起送來的東西裏一個紫檀木盒子取來。”
若菱福了福身,很快拿了過來。
安然打開盒子朝裏面看了眼,輕啧一聲。
壽禮?
他還真相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