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神器有靈(十)

只甩給自家師兄莫名其妙一句話的求道真人又回去閉關了, 這次是療傷,還不知道要多久。

寧缺沒膽子等求道真人療傷出來再詳細詢問,更沒膽子無視自家師弟的話。

唉聲嘆氣了半天,寧缺下令将淩雲宗的警戒又提高了一個等級, 想了想,到底還是出于同道情誼,給其餘兩個宗門傳了道訊息, 至于信不信, 寧缺就不關心了。

祁晨在方留的帶領下,在淩雲宗閑逛了三天,期間拜訪了數名方留交好的精英弟子。

事實證明寧缺真人的眼光還是不差的,方留雖然還顯稚嫩, 但做為一峰大弟子, 不可能一點優點都沒有。

跟着方留, 祁晨還真的三天之內将淩雲宗精英弟子見了個遍。

期間還遇到了吳國認識他的人。

不過那些人沒認出他就是了。

祁晨也沒有打臉的心思, 聚會上,數人聚在一棵靈樹下飲宴,祁晨收回目光, 方留眨眨眼,眼睛一亮, 借着喝酒的姿勢擋住了自己的異樣, 傳音道:“祁師弟,我瞧你神色不對,莫非是找到了那該死的魔種源頭?”

祁晨還在為自己剛到來這個世界時的幼稚心思而啼笑皆非, 差不多十年前他剛到這個世界,心中隐隐期待自己拿的是打臉劇本,可現在回想,只會覺得自己那時候的想法可笑又幼稚。

打臉什麽的并不重要,起碼不該是他來打,真正的苦主已經離開。

他不是。

祁晨好笑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下來。

方留目光閑不住,已經順着祁晨之前的視線看去,一桌宴席前,藍衣裹着少女纖細的腰肢,鬓間金色流蘇輕輕搖晃,少女笑聲甜蜜。

“是丹峰的祁靈兒?祁師弟,莫非是她?”

祁晨聽着耳邊青年兇狠的聲音,覺得只怕他一承認,下一刻青年就要直接把法寶砸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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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頭疼地回了個:“不是。”說真的,方留就沒因為兩人一樣的姓氏而升起一些聯想嗎?

祁靈兒,原主那個後母所生的女兒,資質絕佳,一到年紀就入了淩雲宗,但只是在丞相府裏待的短短幾年,給原主留下的卻是半生噩夢。

祁晨有意懲罰她,但不是現在。

方留語氣淡淡:“……哦。”

聽着忒遺憾了。

祁晨默默嘆了口氣,掰過方留的臉,給他指了個方向:“看那裏,青衣,繡竹,長發。”

方留:“……”幹巴巴的詞彙聽得他無言以對。

雖然描述過于普通,但方留還是一眼看到了他指出來的人。

陣法峰弟子孟風。

又是一位外表君子的家夥,想到被自己……不對,是自家大佬殺死的古黎,他心底升起淡淡的憂傷。

莫非魔種偏愛這個類型?

想不通。

他胡思亂想的時間,方留已經捏碎了手心裏的一塊玉佩,硬生生捏碎的,沒用法力。

祁晨無語地給他扔了瓶傷藥,真是,折騰誰也不能折騰自己啊,又沒人心疼。

方留克制地讓自己不去盯着孟風看,他怕自己會露出什麽異樣,以至于露了底。

宴會如火如荼,熱烈非常,方留沒有看孟風,很是盡職盡業的處理去各峰之間的人際關系,一點兒都沒有冷場。

一盞茶的功夫,有一道強大的威壓從天而降。

人未至,熟悉的威壓已經告訴衆弟子來人是誰,方留領頭,留在此地的淩雲宗弟子不約而同停止先前的動作,恭敬行禮道:“見過掌門真人!”

仙風道骨的青年袍袖飄揚,眉目冷肅,一掌探出,将一人拘于掌心。

他這才有心思看向衆弟子,“起身吧。”

不消多說,看到被寧缺真人拘拿的孟風,其餘人都心下了然,一時之間,看向他的目光都是驚詫莫名。

但沒有懷疑。

掌門親自出手,誰敢懷疑。

寧缺真人沖祁晨淡淡颔首,目光欣慰無比,魔種源頭總有些特殊掩藏手段,他們找了那麽久都沒結果,對方一來就找着了,真恨這弟子不是自家的。

他倒也沒懷疑孟風是假的,剛才生死之際,魔氣一閃而逝,瞞不過寧缺真人的五感。

寧缺真人淡淡一笑,笑容冷得像是要掉冰渣子,風淡雲輕地走了。

祁晨摸了摸鼻子,四周衆弟子議論紛紛,還有些看向他的目光好奇又躍躍欲試,祁晨自認自己已經是個成熟的劍修,不愛出風頭了,窘迫道:“方師兄,這宴……還繼續嗎?”

方留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完美诠釋了什麽叫用完就丢。

誰還想繼續什麽宴會啊,當然是叛徒更重要!

祁晨:“……”

……

找到魔種源頭之後的日子總算和他來時想象的一模一樣,整日在淩雲宗游山玩水,淩雲宗感激他替自家宗門解決了個□□煩,上面交代下來,務必要給他最好的待遇。

祁晨過得舒坦極了,練劍時骨頭都快酥了,差點沒拿起劍。

就在祁晨唾棄自己沉溺享受,琢磨着要返回北辰劍派時,猝不及防的,一場大亂發生了。

每每回想起在淩雲宗的那些日子,很多年後的祁晨才意識到,那是暴風雨前最後的平靜,是他後來無數次羨慕又後悔的時光。

元國、吳國、昌國,分別有一大幾小的城池被屠了城,雞犬不留的那種。

站在荒涼空蕩的城池中,祁晨的白衣翻飛,脊骨生寒。

“師、師兄……”幾個年紀不大的師弟師妹下意識往祁晨背後躲,年紀最小的師妹咬着唇聲音發顫。

“我們、我們要不要再找找?”

找什麽他們都清楚,找找有沒有幸存者。

祁晨沒有反對,他沉默着,微微點頭,十幾個師弟師妹分成兩隊,一南一北搜尋。

祁晨握着劍站在入城的大道上,他沒有動,因為他知道找不到的,沒有幸存者,一個都沒有。

早在入城的時候,大佬就告訴了他:【獻祭魔主,獲得力量。】

祁晨傻傻地問了一句:“用什麽獻祭?”

大佬低低笑了一聲,笑聲很淡,很冷:【自然是命,凡人的命,修士的命,妖獸的命,一切活物的命。】

祁晨當即就啞巴了,許久說不出話。

站在這座被祭獻過的城池中,祁晨心底破開了個口子,空蕩蕩的,直往裏面灌風,吹得他整個人渾身冰涼。

祁晨差點以為自己握不住劍了,實際上他比誰都握得都穩。

他看了許久,許久,久到師弟師妹們空手而歸,年幼的師妹紅着眼眶掉淚,又倔強地偷偷擦掉不讓師兄師姐們看到,一個劍修,不應該那麽軟弱。

祁晨提着他的劍,像是說給自己,又像是說給師弟師妹們,更像是給枉死的冤魂聽。

他道:“我會殺了他們。”

“一定。”

洶湧的殺氣自他身上和劍上爆發出來,直将周圍的師弟師妹們推出十丈以外,白衣翻飛,墨發随風而動,師弟師妹們訝然無比。

“祁師兄這是頓悟了?!”

到底是在劍修宗門長大的,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幾個呼吸後就意識到是怎麽回事。

一衆師弟師妹們互相看了幾眼,默契十足,扔陣盤的扔陣盤,布禁制的布禁制,手腳更快的已經給一衆同門擺好了蒲團。

于是沒一會兒,十來個白衣劍修就坐在蒲團上蹭感悟了。

祁晨醒來後又感動又好笑,賞了他們一人一個甜棗加爆栗。

得到自家關門弟子頓悟劍意的北辰真人驚喜交加,喜的是自家弟子年紀輕輕就頓悟了自己的劍意,往小了說是劍意,往大了說就是道啊,小小年紀,前途可期!

驚的就是自家弟子就那麽在被魔修獻祭過的城池裏頓悟,身邊還都是些修為低微又沒經驗的小弟子,萬一那個城池裏有魔修留下的什麽手段,稍稍動下手腳,指不定自家弟子就栽在那了。

還好沒出事。

緩過身,北辰真人就跟要了老命似的拼命給自家弟子傳信,召他回宗門。

這可是宗門火種,萬萬不能有失。

哪怕抛去私心,他也完全是為宗門考慮,自從上古大戰之後,流傳下來的三個宗門就都有了危急時刻為宗門留存火種的慣例,沒人會說北辰真人徇私。

但祁晨還是拒絕了,他知道于公于私,自己回去都是最好的結果,可他不想回去。

“我的道是守護,是殺戮。”

他給北辰真人的傳訊上如此說道:“守護我要守護的人,殺戮一切敵人,師父,戰場上更适合我。”

守護與殺戮……

收到消息的北辰真人手一抖,傳訊的飛書化成流光消散。

守護是目的,殺戮是手段。

前者為了別人,後者苦了自己。

于公,他該驕傲,于私,北辰真人為自己的徒弟感到心疼。

殺戮,傷敵傷己。

可他說得也沒錯,戰場更适合他,北辰真人最終還是同意了,沒再催逼他回宗。

而此時,真正的戰場終于顯露出來。

三派對三國的掌控力不是虛的,起初被魔修得手不過是因為出乎意料,以及對魔修手段的不夠了解,太過陌生。

在反應過來後,仙宗加凡俗皇朝的可怕力量終于展現出來,連續絞殺了數百名魔修後,出現了大大小小的魔修抱團。

你來我往,戰場不斷變換。

三年後,憑借着魔修可怕的魔染能力,魔修從仙宗手中生生奪下了一小片地方。

臨時組成的指揮處,三大宗門的弟子聚集一起,因此處是元國境內,以北辰劍派弟子為首,其餘兩宗前來支援的弟子為輔,還有些零零碎碎的其餘宗門弟子在外間等候。

衆人低聲說着話,小聲寒暄,目光若有若無看向正前方伏案寫寫畫畫的青年。

青年白衣若雪,纖塵不染,墨發披散,沒什麽仙氣,反而是肅殺氣息更勝一籌。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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