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天下第一(十一)
這是一場拍賣會。
很盛大, 但卻與之前的數場拍賣會都不同,這一場, 請來了新晉天下第一美人, 雲煙姑娘。
拍賣會開始之前, 拍賣臺布置的宛如一個舞臺, 瓊花玉石,鮮豔綢緞, 金碧輝煌,是奢侈, 也是最配人間富貴花的美麗。
水袖輕揚,露出半遮半掩的絕色姿容,美人之美, 在骨不在皮, 但當皮相美到極致之時,還有幾人會在意骨相。
又或者說, 皮相已然極美, 骨相又怎麽可能差到哪兒去。
無論是樓上貴客,還是一樓的少俠浪子, 在這一刻,都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雲煙腰肢款款, 腳下一雙精致繡鞋,她喜着紅,純正的紅,沒有一絲雜色。
這世上也只有她才最配這紅色吧。
每一步都踩在節拍上, 身影袅娜,明明是人間傾城色,卻總讓人疑心是水中月,看得見,摸不着。
曲子進入中段,雲煙姑娘的舞姿也越發曼妙,她一個旋身,一個回眸,都足以使衆人目不斜視。
但就在這時,一身尖叫破壞了這一切。
雲煙姑娘的腳步微微一滞,繡鞋上的東珠映照出一片紅,如同人身體裏剛剛流出來的血。
紅得刺目,紅得耀眼,還帶着些溫熱。
雲煙沒有停止自己的舞,她也不該停,因為事情與她無關,因為她是天下第一美人,因為她是雲煙。
那一聲尖叫只是昙花一現,大紅的水袖自半空慢慢落下,沒一個弧度都帶着優雅慵懶,就像是剛剛跳過舞的雲煙,有些累了。
她眼睑半垂,看也不看下方的衆人,福了福身,便帶着三分倦意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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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不滿。
她是雲煙,她就該這樣。
主持拍賣會的是一位年輕的公子,他面上也有些怔愣,似乎也沒有回過神,但很快,他往三樓的一間房間看了一眼,眉眼間的松懈就收斂了起來,帶着笑,開始了拍賣。
氣氛很熱烈。
天下第一美人就在這裏,與他們同處一室,如何能不熱情。
不大不小的房間內盡數擺着不少珍寶,任意拿出一件都足以入了下方的拍賣。
但在房間內的兩人都不在意。
對天下第一美人,怎麽讨好都不夠。
此刻,這位天下第一美人托腮看着對面的黑衣青年,突然嘆了口氣:“雲煙就這麽入不得司公子的眼嗎?司公子竟是看都不看雲煙一眼。”
她刻意放柔放輕的聲音像是三月的桃花,掩蓋了底層的寒涼,直入人心,像是要把人都染上桃花的淡淡香氣。
黑衣青年抱着劍,不發一言。
雲煙興趣更濃,她想,是怎樣的人才能無視她的美。
盡管雲煙很少自傲于自己的容貌,可她也清楚,自己的容貌是她最得力的武器,而這世間,少有幾人能比得過她。
“司公子,”她又喚了一聲,帶着淡淡的愁怨與委屈。
“莫非雲煙得罪了司公子不成?司公子為何不與雲煙說話?”
司單終于搖了搖頭。
“不曾。”
喜色剛剛出現在雲煙眼眸裏,下一刻,她的笑就僵在了臉上。
“無關合作,還請雲煙姑娘閉嘴,”青年冷冷一眼瞥來,“很吵。”
很吵?
很吵!
雲煙發誓,她已經很少有這麽失态過了,哪怕面對她的皇帝師兄,還是她的大宗師老師,她都能怼得對方說不出話來,讓對方乖乖讓步。
但對着這個殺手,雲煙竟然失态了。
從沒有人說過她吵。
雲煙重新露出一個傾國傾城的笑,這是對她魅力的侮辱。
“那我們就來談談合作的事情,”雲煙笑得動人,眼底冷意卻快要凝成了冰,她就不信了,別人恨不得一擲千金聽她多說兩個字,竟然真的有人會嫌她吵。
司單終于正眼看向她。
“人已經死了。”他說道。
雲煙差點又一次維持不住笑容,人已經死了,難道就沒事了嗎?第一樓到底派了個什麽人來談事情!
連續碰兩次壁,雲煙很想罷工。
她到底忍着了,泡了壺茶,茶霧缭繞間,終于重新鎮定了心神,柔聲道:“不知司公子可知江湖上最近的傳言?”
“傳言很多。”
雲煙已經習慣了他的直白,只當沒聽到:“雖然不知到底是誰在故意針對第一樓和朝廷,但放任着,終究不是好事。”
“針對?”司單目露疑惑。
雲煙還是第一次看到他明顯的情緒波動,竟生出了一股真不容易的感覺,剛剛這樣想,她就唾棄了自己一聲。
果然,練劍的最讨厭,她決定了,以後要讨厭練劍的。
雲煙道:“第一樓殺了很多人,消息傳得沸沸揚揚,可不就是在針對第一樓,而我們,只怕要不了多久就會被扒出來。”
她後一句話是仗着司單看着不通俗務随口騙他的,就算他是個看起來冷清實際上心如明鏡的,那也不打緊,随口一句的話罷了,沒什麽損失。
她注意着殺手的面部表情,他眉目不動,重複了一句她之前的話:“第一樓殺了很多人。”
他又道:“殺手,拿錢殺人。”
所以,殺得人再多也不關他們的事,他們只是顧客手裏的一把刀,或者一把劍,恩怨情仇,他們通通不管,只認金銀。
雲煙心底湧上無奈,她現在有些明白為什麽第一樓會派司單來了,他固然不擅長與人交往,也不善言辭,但他認死理,有底線,底線就是第一樓。
為了第一樓,寸步不讓。
這就夠了。
雲煙給自己斟了杯茶,垂下眼,抿了一口,可是苦了她,要是來的是個能言善辯的,雲煙有把握自己能把對方給繞暈,可一個認死理的該怎麽辦,只怕她的皇帝師兄來了也沒辦法。
說得多了,人家嫌她煩,繞彎子,他聽不懂。
唉。
雲煙姑娘憂愁地想嘆氣。
……
洛城別院,司單剛剛踏入院門,一個影子就極快的沖了過來,司單橫劍擋在身前。
賀睿良在離他咫尺遠的地方停了下來,摸了摸鼻子,悻悻道:“單兄弟啊,你怎麽又拿劍來招呼我。”
司單冷冷一瞥。
賀睿良的自我調節能力顯然極強,一轉眼的功夫,他就又重新追了上來,擠眉弄眼道:“怎麽樣?天下第一美人美不美?”
司單沒有回答他的話,他腳步不停,目不斜視,去的是往正院的路。
賀睿良萬分想抓着他的衣袖讓他回答,可他不敢,司單劍氣越發淩厲,也越發無情,他還不想把手給弄沒了,他一身本事,可都需要手來施展。
眼看着就要到主院了,賀睿良抓耳撓腮,哀求道:“單兄弟,你就告訴我吧,天下第一美人長什麽樣啊?我怕我哪天又手癢癢腳癢癢,跑去了飛雪閣。”
司單瞥了他一眼:“你沒見過?”
賀睿良知道他問的是什麽,苦笑着搖頭,蔫蔫的,“是啊,她出道那天,我見機不妙,提前跑了,後來去飛雪閣,只聽到聲音,沒見着人。”
他飛揚的眉毛都耷拉下來。
人雖然沒見到,好歹命保住了。
想到這點,賀睿良擡起的頭又恢複了昂揚精神。
見狀,司單微啓的唇又重新閉上。
到了主院,賀睿良腳步紮根,再也不敢往前一步,司單瞥過去的眼睛似乎帶着點笑意,極淡極淺,轉瞬即逝,他走了進去。
書房內,安然正在等着他。
知道樓主在洛城安頓了下來,中堂主将最近積壓的事務一股腦送了過來,既是真的需要她處理,又是在表達忠心。
安然沒什麽推拒的理由,何況她一向認為在其位謀其職,喜不喜歡是其次,責任才是最重要的。
聽到司單歸來,她放下筆,将正在處理的一本文件合上,推遠了些。
“如何?”
司單低聲述說着發生的事情,一字一句都沒有漏掉,幹巴巴沒有任何加工的話語,完美複原了現場。
安然點了點頭,“很好。”
司單露出了些笑容,他道:“不敢。”
“去休息吧,”安然輕聲道,她一向對自己的下屬很好,尤其是能幹的下屬。
司單遲疑道:“敢問樓主,争流大人在哪裏?”
安然看了他一眼,答道:“他在池塘那裏。”
司單點了點頭,又行了一禮,從屋內退下。
安然端起手邊的一杯茶飲盡,茶有些涼了,但熱茶是一種口味,涼茶又是另一種。
她在回憶雲煙的話,分析她身後的勢力的态度。
顯然,朝廷是忌憚第一樓的。
從雲煙那句“第一樓殺了很多人”中就能看出,第一樓确實殺了很多人,其中未嘗沒有朝廷的人,畢竟第一樓號稱來者不拒。
就算沒有,今日第一樓能為了利益與朝廷合作,擊殺其餘勢力的成員,明日,若有人在第一樓下單懸賞朝廷、甚至是皇室成員的性命,想來第一樓也不會拒絕。
雲煙應該是這樣想的吧。
安然試着思考了一下,發現自己确實不會拒絕,有錢賺,為什麽要拒絕,何況第一樓本就是殺手組織。
那也難怪朝廷會忌憚第一樓了。
安然有些漫不經心地想。
……
荷花開得最美的時候,安然收到了一封請帖。
她的身份在洛城算是半公開了,畢竟她也沒有刻意隐瞞,有資格知道的都能查到,沒資格知道的她也不在意,這一封請帖能送到她手上,可見有幾分不同尋常。
送來的人是司單,他沉穩冷靜的臉上有幾分微妙。
鎏金的請帖被翻開,安然目光一凝,便知曉了這份微妙的來源。
——懷恩山莊寶藏現世,邀天下英豪,共決寶藏歸屬。
懷恩山莊,曾經的天下第一莊。
正如現在占着第一名號的第一樓一般,曾經的懷恩山莊也被世人稱為第一莊,因為裏面住着真正的天下第一。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明天見!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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