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盧伊人從出租車上下來是赫方佐接的駕,血氣方剛的少年一上來就吊兒郎當的貧嘴:“人姐我這可算等到你了!怎麽早上給放了行李人就不見了,找了你半天電話也不接,都在樓底下等三個小時了,給漲工資嗎?”
盧伊人摘了墨鏡,別在包裏的夾層,掏出手機看了眼,“我調成靜音了。”她将包挎回肩上,把壓着的頭發拉出來,一氣呵成又伸手在他頭上敲了個爆栗,“剛才叫我什麽?”
“人姐。難不成叫人.妻嗎?”他不正經地哈哈大笑,精神抖擻的,在她手打過來前躲開了。
盧伊人也不站在路中央,擡腳就往公司裏走,旋轉門差點打在他臉上。
“叫老大成不!”赫方佐隔着玻璃緊随其後笑得眉飛色舞,聲音明朗又張揚。
“半月前你可不是這麽叫的。”說完沒再正眼瞧他,抛給他一個背影。
赫方佐被罵還一臉欠揍的笑,跟着她有節奏的鞋跟聲走,“你回來了就好,會還照計劃開嗎?”他撓着後腦勺摳了半天讪讪說,“那個……你出門前交待的事兒吧,我辦砸了,合同沒簽到,但是也費盡口舌啰嗦了半天……”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盧伊人揪住了耳朵,“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欠收拾。我出國前你怎麽保證的?”
“別這麽暴力啊啊啊啊啊啊我靠!嫁不出去了!”赫方佐拼死護住耳朵,終于從魔爪脫出身,退避三舍,“有話好好說!別動手!”
她聲東擊西還是一巴掌蓋在了他頭頂,“算了,那邊暫時不管了,把你車借我我開回去你再去我家開回來,或者你送我回去。”
赫方佐左右沒躲過她沒人情的欺壓,他在美國的時候就沒少被盧伊人欺負,一來二往都習慣了,也不在乎二選一的虐待,本來打死也不和她共處一車的,但她都這麽說了,他敢有怨言嗎?頓了頓視死如歸的欣然答應,“送美女回家我當然樂意!您這一上午哪去了,這麽猴急猴急的是跑去跟舊情人約會了?”
盧伊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直看得他頭皮發麻才笑着說:“沒錯。”小女人姿态若隐若現。
她這麽坦然反倒輪到赫方佐愣神了,盧伊人把包裏的合約甩給他,“億嘉的單子,你張羅一下,把一線當紅明星請一個做代言,剩下的我來就行。”
赫方佐愣了愣,“你打算親自操刀?”他眼裏閃了閃,“雖然億嘉的單子得重視,可是你也是主心骨,高空主持又上線工作豈不是要忙的連軸轉。你身體不好。又想進醫院?你能不能像個女人?!”
盧伊人對上他的眼神突然笑了,“佐佐乖,我的事你別管。”
赫方佐也不知道以什麽身份在和她說這番話,此時尴尬得不得了,耳根已經紅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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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伊人怕他多想,微微笑着認真說:“既然有本事任性就該有本事堅強。”
以往疲憊不堪的時候她都這麽安慰自己,誰都不能提醒她的狼狽或者進退維谷的處境,那樣會讓她覺得自己活得很艱難。人都喜歡把痛苦放大,而她不能放大,她沒有這個空閑時間也沒這個資本。她不相信陸重淮愛她入骨,也不肯把自己的愛顯露一厘半毫。
只是赫方佐更看不得她委屈自己,“切”的一聲,也不安慰她了,把卷成筒的合同往反面折了折,翻了兩頁直接掠到簽字蓋章那頁,佩服不已,感嘆道:“我七舅老爺的,當初第一次見你的時候覺得你是水一樣的女人,現在簡直變成了洪水一樣的女人!”
盧伊人被他氣笑,就那麽點顧影自憐的心情都散了,赫方佐在她撸袖子前抱頭滾進了辦公區。
***
盧伊人去美國出這半個月差,都是赫方佐在幫忙打理着公司,還算井井有條,除了她在電話裏隔空指揮外,小事都處置得妥當。
只是軒昂奈那邊讓煮熟的鴨子飛走了。簽億嘉前算是塊肥肉,之後油脂再厚她都不在乎。
一個會從下午三點開了四個小時,她講的內容緊湊,需要商榷的事情實在多,十幾號員工也跟着這個速度分析思考,最後速戰速決在七點過幾分的時候散會了。
盧伊人坐進赫方佐的副駕,低頭系安全帶,赫方佐咽着口水看了她好一會,目光看向前方左右掃了掃,然後問她:“直接回你家嗎,還是先吃點東西。”
“直接送我回家。”她剛才開會的時候就感覺下面不舒服,估計可能要來了,想着應該不會太洶湧就撐到會開完,後來去洗手間看了一下果然見紅,她得回去換條褲子。
赫方佐一副欲語還休的樣子,還是把話憋住了,沉沉穩穩把車從地下停車場開出地面,難得冷場。
盧伊人倒沒尴尬或者不适應,拿着手機視線就沒離開過屏幕,只有赫方佐不自在。
這會天黑了沒有太陽,他突然伸過手把早上接她她怕光翻下來的擋光板收回去。
可低着頭的盧伊人卻開口叫他:“陸重淮,開車注意前面。”
赫方佐手一頓,把手收回來,抓着方向盤握了又松,裝作不在意地問:“你剛才叫我什麽?”
盧伊人忘了自己剛才怎麽稱呼他的,錯愕了一陣,偏頭看向他:“難道不是你小名嗎?”
人的記憶就是這樣,會忘記一個人的存在,也會忘記一個人的不存在。
赫方佐臉色不是很好,卻也不計較,郁悶了一會就跟她說:“別盯着手機看了,容易暈車也傷眼睛。”
“等我把這個外國佬應付了就好,幾句話,回的慢了不禮貌。”盧伊人獨立又驕傲,一般做了決定別人都插不上話。
車內氣氛又僵了。
到她家前再沒有任何對話。
盧伊人關上車門還扶着車蓋透過車窗朝他揮手,放下是來還半蹲着,苦口婆心地說:“我希望這麽多年你給我的陪伴都是免費的。如果想着有一天我會給你什麽的話,還是離開吧。我覺得我可能這輩子都給不了。”
赫方佐的面部有些扭曲,掙紮了半天誠懇真摯地說:“我知道你不喜歡姐弟戀,但是我沒比你小多少,給我一次機會不行嗎?我比你小,一生裏陪你的時間肯定比比你大的人長,我還年輕,什麽都可以學,真的可以。”
他眼裏全是光,盧伊人腿蹲得有點麻,心裏更不是滋味,“你真的已經做的很好了,我相信有一天你會變得完全符合我心目中男人的标準,可那個人不再是你,我沒有權力這樣做。我喜歡的人心裏除了有我之外還得有他自己,你不變我不喜歡,變了我不可能喜歡。年齡也是一方面,但我真的有喜歡的人了。”
赫方佐恨不得熄了火下車跟她說,可是他心裏明白,挑明了就連送她回來都不可能了。他煩躁得揪揪頭發,舒了口氣說:“算我執迷不悟吧!我不知道你心裏的人是誰,因為他你從沒有回應過我的熱情,但是你沒嫁前我不會死心的,哪怕一直幫着你瞎忙活我也一句怨言都沒有。”
不撞南牆不回頭,盧伊人心裏生着悶氣,卻也不再多費口舌。赫方佐跟她認識這麽些年,是她的得力助手兼親信。一是她不能過河拆橋踩了人就踹,二是配合默契了換人趕不上時機,她不能保證沒人乘虛而入。再加上他任勞任怨随她打罵挑毛病她再精于算計鐵石心腸也是心疼的。
很早她看人就不看表面,不再是信與不信的問題,而是習慣不看是人是鬼,力求将來全身而退。這裏唯一的例外就是這段不知所起感情,他沒有逼她,卻讓她無路可退。盧伊人站起身拍了拍車殼,打着哈哈輕松笑着說:“行了不說了,你趕快去吃飯吧,明天見。”
赫方佐執意說:“我看着你上樓。”
盧伊人微笑了一下就轉身,再不看他臉上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