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耳邊嘈雜地音樂吵得他心煩意亂,他拿了外套走過行人寥寥的街道,沿着熟悉的路線回家。
不僅是年少深夜飙車燒錢逃課,成熟的他也曾一度沉浸在紙醉金迷的生活裏。從香港夜場玩到澳門賭場,享受過Corinthia Hotel London頂層套間的英倫美景,也去過侏羅紀海岸企圖自殺,所有的陰暗、奢靡、繁華、逼仄他都獨自品嘗過,其中盧伊人功不可沒。
這幾年的每一個夜晚,他半夜睜開眼只有漆黑的天花板和隐隐發光的燈飾,茶葉一樣可供品茗的孤獨順着陰冷地牆壁蔓延到四肢百骸。以往每年的新年都是她陪他度過的,後來尋常人家都走街串巷,他的新年就是給一幫往來不密的商人假惺惺地賠笑,如今他又變成了一個人。有人說二世祖的內心都有種傲,這種傲叫做非生即死,後來他想明白了,她讓他涅槃重生,他怎麽敢辜負。
打開門,他踢掉鞋子就挂在了沙發靠背上,橫梁一樣的椅背頂端頂着他的胃,裏面的辣和火熱的灼燒感将他折磨得愈發難受,他的頭紮在柔軟的抱枕裏不想擡起來。這樣閉着眼睛,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良久他才蹬腿站起來往浴室走。
浴池邊上是98年的拉菲,他忍着砸瓶子的焦躁感打開水閥,脫掉了所有遮蔽物,将自己浸在裏面。整個頭沉下去,一分鐘後又浮起來,身上開始變紅,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上升的血壓,最後濕淋淋地裹上浴巾就回了卧室。
心浮氣躁的陸重淮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酒精作用不太明顯,反而是失眠造成的昏沉頭痛令人難受。困又睡不了,他索性穿了衣服去車庫提車。
他說車是男人的玩具。他這邊別墅樓上樓下加起來只有三百平米,底下的大車庫就有五百平,庫內車數一每年一年的速度遞增。
陸重淮聳肩将外套穿上,邊扣扣子邊往那邊走,提的是他最鐘愛的限量版拉風黑跑,外形炫酷又騷包,是他唯一連續開過超過兩年車型,也是他初出茅廬制作出第一款手游的原型。他轟着油門以車輛允許通行的最快速度在車道上漂移,心裏那種強烈的興奮快要從胸腔迸出來,卻強擰着不願表露,竟然不到半小時就到了盧伊人的住所。
陸重淮來這邊的次數不超過十次,因為大多時候都是她去他那兒。他認床,在外面的時候,認她。時隔這麽久他還能記得完全是因為有關她的一切都印象深刻,她在他生命裏的時間太長,兩年根本抹不去痕跡。
他将車停在從房間窗戶看不到的樹下,熄火抽了鑰匙捏在手裏玩弄。
盧伊人,你終于肯回來了。
***
也許是因為養成習慣的生物鐘,即便舟車勞頓又心勞日拙盧伊人還是七點鐘準時醒,洗漱完去開冰箱,才想起來剛回國冰箱裏的幹糧都過期了。
她回房間開手機,第一條是赫方佐淩晨一點發來的簡訊:早點睡覺。買了點餅幹怕你忘拿,和牛奶一起塞在了你行李箱的側包裏。
赫方佐大概是因為了解她每天都熬夜到淩晨兩點才這時候發短信提醒她,可是昨天是個例外,第二天還約了陸重淮談事情就睡得早了點,沒能看到。
盧伊人嘆了口氣,還是彎腰從行李箱裏搜出他給的存糧,是她喜歡蔬菜味蘇打餅。她先撕開吸管插好吸了一口,才開了一袋餅幹吃了一塊,然後叼着餅幹把筆記本裝好,邊等開機邊吃。
Advertisement
密碼原來是陸重淮的生日,現在每個數翻一倍,按十進制取個位數。
她想要他知道的事情一定會讓他知道,不想讓他知道的事情他知道了也沒有辦法。
赫方佐給她的企劃案她看了一個小時才看完,又反複浏覽了無數次,字句斟酌,圈畫好的地方,又改了無數個細節,一覺醒來又有了好的構想,于是按着鍵盤上的快捷鍵指尖如飛。必須在陸重淮來前做好才行。她看了眼時間就紮了進去。
半個小時全部整改好,她正準備給陸重淮打電話他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起床沒?”
“沒。”
“穿衣服起來,我現在出發,半小時以後就到。”
簡潔的對話,都不是實話。
盧伊人印了文檔合上筆記本的蓋子,随手把手機扔進沙發裏,換了衣服把要洗的都塞進洗衣機,拿吸塵器快速清理了客廳餐廳書房的地面,三下五除二吃了餅幹,一口氣喝完牛奶,坐進沙發裏重拾手機,盯着屏幕右上角的時間看了一眼。
四十分鐘後陸重淮才按的門鈴。
盧伊人邀請他進來,大方自然地說:“沒鞋給你換,地上涼,你就穿着進來吧。”
陸重淮低頭看了眼光潔的地板,不理她的話,脫了鞋黑着臉徑直走進去。
盧伊人一怔,取了梯子,利落地爬上去把上面櫃子裏一卷久未使用的羊絨毯子拿下來,解開繩子,放在主幹道上踢了一腳。毯子順勢鋪開,一直滾到陸重淮腳邊。他漠然望向她,按兵不動。
盧伊人把從餐館帶回來的兩瓶水放到桌上,然後把文件甩給他看。
陸重淮翻了兩頁,問她:“可以坐嗎?”
盧伊人目不轉睛盯着他,邁步走過去,手搭在他肩上,趁他沒站穩,使了全力把他按倒在沙發上,捏着他的下巴說:“你說啊,想怎麽做?這樣好嗎?在這裏可以嗎?”
陸重淮眼裏驀然寒光一閃,按着她的後腦勺就讓她的唇和自己的唇親密接觸,攻其不備舌尖撬開她的齒關在裏面繞了一圈,接着毫不示弱地吸住她的舌頭,力氣大得盧伊人舌根發麻,直到她窒息掙紮才倒着順序吮她的唇瓣,又含又咬,盧伊人總算得了機會反客為主,反唇覆舌以相同攻勢攻城略地,只是這個姿勢不舒服極了。
她本來壓在他上面統攝着全局,沒想到竟然整個人被他拉下來,塌着腰,幾乎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了他身上,想起來都不能。她推了他幾次都沒用,索性剝開他的外衣,手摸着他腹肌完美的線條,環上他的腰,沿着人魚線上下滑動,最後被逼急了眼解開他的皮帶,拉下他的拉鏈,用盡全力扯他的褲子,可他一點抽手阻攔的意思都沒有。當粗壯的利器猛地彈出來,她心下一驚,呼吸都停止了。
陸重淮卻放開她,怒極反笑:“你盧伊人不是很厲害嗎?竟然也會有害怕的時候。”他說完從容不迫地穿上褲子,鎮定自若地說,“現在給你兩個選擇。要麽坐過來坐好,正兒八經談工作。要麽把合約撕了,我當什麽也沒發生過,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勾引一個血氣方剛的男人會有什麽後果,你比我清楚。”
他說完這些話盧伊人還小口喘着氣,兩片唇微腫,紅得發亮,她調整了一番氣息才笑着說:“玩笑而已,你何必這麽認真。不要讓我以為你想将計就計,更不要顯得你所謂的女朋友沒有滿足你。”她踱着步在他面前來回走動,突然俯下身來說,“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骨頭越賤越硬,人越愛越輕。但願你不會再愛上我,不然你一定會完蛋的。”她說的輕輕的,用手比了個槍的手勢。
陸重淮借她的刀反手一捅,對上她的視線別有深意地說:“多謝提醒,我一定時刻謹記,引以為戒。”
盧伊人不再多說,轉身給他拿了只筆來,自己又拿了份文件看。屋內徹底安靜下來。如果不是時過境遷,他們說不定會這樣安然相處一輩子,會依偎而不是敵對。只可惜歲月不饒人,地理隔離太久,總有一天會導致生殖隔離的。
大概過了兩個小時,沒休息多久的盧伊人眼皮就開始打架,眼睛出現幹澀感,眨了幾下也沒緩過來,實在撐不下去,看了他半天,說:“我趴這睡十五分鐘,一會叫醒我。”
“床上睡去。”
“沒事。就十五分鐘。”
“叫你到床上睡,去了兩年國外聽不懂中國話了?”他說完又嫌棄地說,“沒人想占你便宜。”
盧伊人笑了一聲就回房間了。
因為困意來襲睡着得很快,卻做了一個夢。夢裏她的牙齒一舔就掉,開始她還害怕,可最後把能舔掉的都舔掉了,一顆牙都不剩。其餘的也沒夢到別人。她覺得自己似乎很不舒服地“嗯”了一聲,就醒了。
陸重淮從門外進來,手上拿着盧伊人放在桌上的水,已經被擰開,他衣服上還有一小塊水漬。他把水遞給她,難得看起來高興地問了句:“做噩夢了?”
盧伊人坐起來窩在被子裏,熟稔地接過來,微微一笑,八顆皓齒整齊的露出:“是啊,一個沒你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