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時間久到盧伊人都忘記了他們為什麽會分開。
她能感覺到陸重淮其實想她回到身邊,只是有些人如果因為什麽分開了,可能就再也回不去了。
最後還是陸重淮把她送回的家。她才下車走了兩步他就搖下了副駕駛的窗戶,對着她的背影、用她能聽清楚每個字的聲音不急不緩地說:“我不知道以後我們會存在多少猜忌和懷疑,但我對你最大的信賴就是從未懷疑過你的感情。”
盧伊人背對着他車駛離的方向沒回頭,鼻尖卻狠狠一酸。那個陪她共度難關、很少真正對她動氣的陸重淮大概還在......可他們怎麽就走到這個境地了?
陸家不是什麽世襲的大家族,從陸重淮這輩往上數三代起發的家。
他祖父是法國人,祖母是中國人,又是一個為了女人帶着全部家當在異國闖蕩的故事,所幸在造酒業有了一番成就。但是到了陸重淮父親又另辟蹊徑在電子業發展,品牌手機代理占領百分之八十的中國市場。再到陸重淮這代又白手起家搞游戲開發,這家人不停的在換行業但從未錯失商機。
但如今在Z市叱咤風雲的陸重淮有很長一段黑歷史,出了名的不屑為自己開脫,靠得住,管不住。曾經他父母也有管過他,但都是一個月就那麽幾天在他身邊,考試成績下滑就會被他爸扇耳光,他媽媽不舍得揍他只能抱着他哭。平時他努力的時候誰都不會說話,看到結果就急眼,他靠瘋狂的放縱自己引起父母的注意,最後當他們不管他只給他錢拿去揮霍的時候他只能冷笑着裝無所謂。
那陣子他占山為王,淮哥、陸小爺……這些封號也是打那來的。不打女人、論罪打人、素不欺弱。但校園霸王掀不起風浪成不了江湖,從來沒被學校逮着過。對學校的影響僅僅在于長得太帥擾亂朝綱——走過教學樓都有一大票自稱他女人的小女生趴欄杆上叫他名字,下課桌上就有零食。陸重淮讨厭道上老換主、心機重的女的,但對熱情的死忠粉無抵抗,會聽她們絮絮叨叨地說話。我行我素張揚潇灑,比現在每一天都自在,于是也收獲了很多不理解。所以他一向很讨厭叛逆這個名詞,卻一直忍辱負重擔着問題少年的名聲。
誰都不會問他為什麽那麽晚還在外面浪——家裏沒人沒意思。誰都只看到他深夜在巷子抗人,從來不知道他會和兄弟去孤兒院給那些小朋友買新衣服。門口那個擺攤的老奶奶給他做飯吃,深夜他就去給老人家打下手。沒架打還會帶着兄弟去周邊游山玩水,跟着他有肉吃還不會走丢。他像一個大人一樣要求自己,從不允許自己哭,直到有天在天橋上喝醉被盧伊人認出來帶回家。
那天他又逃課,盧伊人卻上學了。他起床發現一個人都沒有,含辛茹苦啃着冷饅頭,心酸得吃不下去,在廚房繞了一圈發現鍋裏還有一個熱的,整個心情都樂滋滋的,揭開鍋蓋拿手抓着啃,掰成兩半左右開弓。那時候盧伊人就是女神,誰會想到後來和他在一起以後就學會了炸廚房。
盧伊人上面還有個哥哥,不知道家裏多器重,全家人的心力都在她那個哥哥上,她也是中學就一個人住了。所以兩個伶仃孤苦的人不假思索相依為命,到後來陸重淮索性搬來和她同居了。也是這個時候起陸重淮才不那麽厭學,在家人老師眼裏變得成熟懂事,他爸也開始把公司的事務移交給他處理。這兩個人相親相愛,越來越親密無間,陸重淮的文件拖到後面處理不完從來都是毫不客氣的把盧伊人抓來做苦力,關系好的沒話說。
到底因為什麽分開的?
好像因為占有欲吧。
一山不容二虎,哪怕一公一母。
***
第二天盧伊人換了套衣服卻沒打算把陸重淮買給她的衣服還給他,收進衣櫃挂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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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打好商量再不惡語傷人她心情好多了,開車把連夜修訂的文件給他送過去。
可是隔着磨砂玻璃差不多能看見兩個人影抱在一起,還都是坐着的。
盧伊人如今在商場上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披挂上陣就許多男人見了都得讓路,偏偏笑容滿面風情萬種,混得風生水起,沒點背景都不敢開罪。任誰都明白盧家這個姑奶奶不能惹,就連赫方佐也沒膽子跟她扯老婆舌,所以回國以後盧伊人很少受氣,跟別說有什麽能讓她動怒。可這一幕着實像澆了盆涼水在她頭上,倒是叫她冷靜了,心肝燒得生疼。想起他對她說的話心裏好受了點,她這才有節奏地敲響了門。
是個小姑娘開的。
女孩十六七歲的樣子,花枝招展的,身上穿得挺素,鞋還是雙外形美觀的運動板鞋,看起來格外清純,一只手還抓在門把上,一只手攥着束起來的頭發,看見盧伊人愣了愣就跑回陸重淮懷裏坐着了。
陸重淮手裏拿着柄梳子,沒說話,剛才就在給女孩梳頭的樣子。盧伊人也是好脾氣,關上門就看着他神色如常的給這姑娘梳頭,這手法熟練的肯定不是第一次了。
小姑娘的眼睛跟馬眼睛一樣又大又漂亮,手搭在陸重淮辦公桌上一直用無辜的眼神盯着她這邊。陸重淮沒幾秒就紮好了,擡頭看了盧伊人一眼,拍了拍女孩的肩,小姑娘就自己跑了,路過盧伊人的時候打量了她一樣,就輕手輕腳關上門跑了。
盧伊人也不提這事,就事論事跟他談文件裏的事,說了半天陸重淮都是心不在焉的,忍不住主動交待了,臉色不是很好地說:“不是你想的那樣,別這麽看我。”
昨晚才約好的,他不想讓她誤會他犯規。
陸重淮坐在辦公椅上,十指交握放在桌上,擡眼神色古怪地望着她,剝落了那層面具顯得格外溫和,不高興卻是真的。
盧伊人卻偏偏得寸進尺地挑釁,“哪樣?”
陸重淮最煩她這樣陰陽怪氣,語氣不善地随口說,“我只把她當妹妹。”
我知道啊。你看她的眼神和以前看我的時候不一樣。盧伊人這般想着心底卻是苦澀的。
陸重淮頭一次沒說她自戀,頓了好一會,像下了很大決心一樣重新開口,認真地說:“回我身邊吧。”和好這種事,總是男方開口才好。
看他的樣子不像在開玩笑,盧伊人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你上次不是說已經有女朋友了嗎?”
陸重淮被她挖苦得不行,懊喪地退步,“女朋友,女性朋友不可以嗎?”
盧伊人傾身,兩手撐在桌上,湊近他的臉,粲然一笑,“那我以後總是欺負你怎麽辦?”
陸重淮看向她只是反問,木着臉說:“你想怎麽欺負?”
她的手指觸上他的唇,“我不想欺負你,我只想你。”
想你想到每天都想飛奔到你身邊,卻只能功成名就滿載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