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頓飯吃得盧伊人心裏七上八下,兩位大家長卻也沒有什麽特殊的反應,她講了些在美國的見聞轶事。
其間陸母饒有興致地聽着,時不時插上兩句話,氣氛竟然融洽又和諧。
晚飯後陸海江把她叫出去散步,站在身經百戰的大亨身邊,盧伊人竟有些不适。腳無意中踩着落地的枯葉,咯吱一聲脆響亦叫她心亂如麻。
沒想到陸父竟然破天荒地笑了,“我第一次見你你還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現在都長成了美人胚子了。我當初叫你離開的重淮,現在你們又在一起了,恨我嗎?”
陸父态度這麽平和盧伊人忽然萬分坦然,心裏也是五味雜陳,看着遠方一層疊着的一層枯葉抿了抿唇說:“沒有,我很感謝您,因為您,我從怕給人添麻煩變成了能自如解決別人給我制造的麻煩。”
經歷了那麽多磨難之後感覺誰都能理解、誰都能接受,世上只存在她嫉妒的,再沒有令她讨厭的了。這麽些年的跌爬滾打教會的不僅是真愛不毀,還有對人、對事的态度,悄無聲息地長大,潛移默化地成熟。
“是嗎?”陸海江笑着反問,“我當初看到的可是一個意氣風發的姑娘,如今銳氣都被挫光了。”陸父年輕的時候可是以深沉心思博得女士愛慕的風雲人物,看人一向準得很,也懂她的心思,“重淮他媽媽年輕時窮追猛打的攻勢也有點猛,你不用難為情。這張巧嘴也不用什麽說甜言蜜語了。”老成持重的大家長頓了頓又繼續說,“以前沒有空好好教小淮我和他媽媽都感到愧疚和遺憾,想來他的變化不是一個女孩能左右的。讓我沒想到的是他現在變得這麽懂事,自己學會了這麽多。作為一個父親我感謝你,也為你受的委屈道聲歉。”
盧伊人都做好萬全的準備迎接劈頭蓋臉一頓罵了。長輩如此誠意奉歉反倒叫她無措,實在受寵若驚,軟下聲來輕輕道:“您別這麽說。我想當初阿姨也是愛子心切才對我說的那番話,既然我們又在一起了,我也并沒有計較那些。我一直覺得感情和情緒是可以體察到的,凡是說出來難免讓人多想。雖然沒什麽立場說話,但是能看出來您們是愛他的,所以才有今天的回報。”只是她想不通,“我還是更想知道您當初的考驗是為了什麽。”
已經認定的未來兒媳婦一口一個“您”喊得陸海江吃不消,卻因為她這般禮貌甜進了心坎,敞開心扉開誠布公地說:“也許是過去的教育方式不對,對于重淮我總是太過嚴厲,在他的事上費了心,要求也就很高。我從沒想過要把為實現的理想交予他繼承,但他要獨立堅強,像個大丈夫。那時候看他沉迷煙酒網絡很失望,也沒從自己身上找原因。看着他年紀那麽小就早戀也很心急,只想他能專注一件有意義的事,不管學業還是事業。”所以那時候他才會把公司的事務填鴨般一股腦抛給兒子,給他定期的任務,要他自己去領悟。
陸海江嘆了口氣,“可是收效甚微,我們沒有空檔追根溯源地細查,只有支開分散他注意力的所有事物。”他說到這裏看向她,語重心長地說,“不是你不夠好,他不夠強大。”
年少輕狂的陸重淮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者,沒有能力保護他的女人,這才是一切苦難的開始。
盧伊人聞言只是會心一笑,是她誤會了,“不是我的錯就好。還請您不要告訴他。”
在外人看來陸重淮脾氣是多麽臭、一天到晚惡言惡言刺激她像個永遠長不大的男人。可是哪怕橫眉冷對、千夫所指,她就是那麽不由自主地想保護他。
他的父母自以為給了他最好的所以給了他那麽深重的傷害;他自以為給了她最好的所以耀武揚威。而今他不會再傷害她了。他有所成,沒有辜負父母的期待,沒有辜負她對他的寬容,所以值得被原諒對嗎?
最初的愛情不一定是美好的,但濃烈、炙熱、驚豔動人。
再默契的夫妻也會有意見相左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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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認同的我不反對,你不支持的我不辯解,我力挺的不灌輸,我不欣賞的不改造。我被磨練、被打擊、被擊敗、被誣蔑,不是為了變成你眼中的我,僅為了我的愛情永遠是最初的愛情。
一輪新月當空照,那皎潔的月光就随風潛入夜,格外安谧溫柔。
脫缰的野馬總會飛馳在遼闊的草原。
***
陸重淮的據點不在這,他家卻毗鄰他們的高中,很多幼時的玩伴都在附近。他今天容光煥發,閑下來就呼朋引伴帶着盧伊人出門了。
幾個哥們義氣重,召之即來,呼啦啦開着香車寶馬把酒吧門前那條本來就不寬敞的街堵得嚴嚴實實。昔日稱霸江湖的地頭蛇都是街頭巷尾大戶的寶貝兒子,年少渾得不行,大了都體面了,卻也能勾肩搭背玩上一場。
于是那景象可壯觀了,一條長龍從頭排到尾,清一色大牌跑車,引得路人紛紛駐足拍照。公子哥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樂呵得不行,好不容易出來放趟風個個都是精神抖擻的。
打頭下車的是城北徐家的小兒子,脖子上金光閃閃的鏈子很是耀眼,手拍着矮矮的車頂吆喝,“怎麽就你倆啊,其他人呢?”
陸重淮走過去,“沒瞧見嗎?都車裏還沒下來呢。你別把這屁股歪着停,一會刮掉快漆還得送場裏補。”
“管他呢。”徐小少掏出包煙擠出根頭給他。
陸重淮看了眼盧伊人沒伸手接,“戒了。”
“懼內啊。”徐家小少爺眼觀鼻鼻觀心咧嘴一笑,自己叼出一根摸着打火機點着,“那我在外頭抽完,一會進去找你們。”
陸重淮點點頭,肩上突然搭上一只手,他回頭就看見阿健穿着一身運動服,拽着鴨舌帽說,“阿龍好像提前釋放了,是準信嗎?”
他剛鍛煉完,跑完步順便溜達到這裏的,大汗淋漓的,水珠子就沿着他發梢滴下來。徐明占開了車門抽了兩張紙遞給他,“打哪聽的消息?”
阿健随手抹了兩下汗,“我那天好像看見他人了。”
陸重淮一怔。
徐明占接話說,“看錯了吧?”
“怎麽搞的。”阿健把紙巾随手抛進下水道,“淮哥不是知道阿龍蹲的哪間監獄嗎?明天去看看,要真是就奇怪了,怎麽也不叫哥幾個接接,也沒聽說他回家跟家裏認錯,身無分文的能去哪呢?”
盧伊人在旁邊聽着想起那天陸重淮說的那個小姑娘,大致也了解情況。要是出來了怎麽說也應該去找那姑娘,找不到就會來找陸重淮,這幾年他住址又沒變,果然不對勁。
“都聚在這兒幹嘛呢!”
未見起人先聞其聲,遠遠走來個大塊頭爽朗地問好。
“大然你局子裏是不是有關系,把路上監控調出來看看,不是說有案底的提前出獄都會監視着嗎?一個大活人也不可能走丢了吧。”徐明占碾了煙煩躁地說。
“怎麽回事啊?”大塊頭聽不懂他們說什麽,雲裏霧裏繞得半天沒找着北。
徐少爺指着阿健道:“阿健說在路上看見阿龍了,他倆眼都能看清視力表最後兩排了,估計沒差。你動動手指頭在城裏找找,都快過年了鬧這一出,大家夥都沒玩的心思了。”
大然摸不着頭腦,“那這會兒是進去還是找人?”
“找人。”沉默了半天的陸重淮開了口,轉身對盧伊人說,“我先把你送回去,困了就先睡,我跟着他們幾個城裏轉轉。”
盧伊人早料到他會這麽說,他話音剛一落她就不可置否地說:“我跟你去。”
陸重淮想她一個人和爸媽在同一屋檐下也不合适,鎮靜指揮,“阿健上大然的車,小少你先開去警局。速度別太快,讓交警攔着了麻煩。”
“沒想到不打架也有能進局子門的時候。”徐明占揪揪頭發,麻溜上車,一個甩尾就把車倒出來了,消失也就一分鐘的事。
後面抻着腦袋默默聽情況的也都上了各自的車,一行人就來如電去如風地呼嘯而去了。
這天也上演了幕百年難得一見的奇觀。近十輛騷包地高級車風馳電掣地穿越在主幹道上,避着攝像頭拉速度,直直奔向了警察局。一夜之間Z市常駐小青年的微博上鋪天蓋地的都是他們的傳說。
隐藏在牆後面賊眉鼠眼的兩兄弟兩手扒着牆,俱是驚恐交加,“唉呀媽呀大哥,他們該不會都是道上的吧。看這車,随便綁一個扒光身上都是錢啊。咱們還幹嗎?那小妮子看起來出身不凡啊,得罪了不得死翹翹啊。”
被叫大哥的男人一巴掌蓋他腦袋瓜上,“做什麽沒風險,是不是幹大事的人。沒錯了,就是照片上這個。做掉前要了□□密碼,再拿屍體去領錢。做完了這輩子都不用愁了。提心吊膽尋機會不如幹一票大的。”
矮胖矮胖的男人眼裏全是貪欲,仿佛像到未來毫不掩飾地竊喜。
“又傻笑,真後悔要這麽個豬樣的隊友。”男人罵了聲,扯了他一把,“走了,追不上了,回那棟別墅外邊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