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舊傷未愈又添新傷,盧伊人做完筆錄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別無選擇的靠在冰冷的瓷磚上閉着眼睛休息。
警察前腳出門陸重淮後腳就進來了,看樣子不是她攤上什麽事旋即安定下來,來到她身前拿手墊在她腦袋和牆磚間,觸到牆還能感受到上面的餘溫,他不禁皺了皺眉。
忽然來個人擋住了全部光線,自然是有感覺的,盧伊人睜開眼就看他伸了手過來,軟弱無力地說:“牆上髒。”
“知道髒還往上靠?”陸重淮雖然嘴上這麽說,心裏半點斥責的意思都沒有,想把她帶回去,可她渾身上下白色繃帶遍布,都快纏成木乃伊了,哪有地方下手。
盧伊人看着他的表情反倒沒心沒肺地笑了,“不疼的地方就只有臀胸腰你打算怎麽辦?”
陸重淮機智啊,這點破事哪難的倒他?卷了袖子不屑地一笑,上前一步就把她扛在了肩上,語氣不善地說:“不想讓這三個地方也疼就少嬉皮笑臉開玩笑,受一身傷還不安分。”
這個姿勢簡直沒有安全感,盧伊人嚴重懷疑他一松手自己就得一頭栽下去。
為了生命安全她還是忍氣吞聲不和他鬥嘴了,垂頭看不見他精壯的腰卻能看到他曲線動人的臀和修長結實的腿,她啧啧稱贊了幾秒,不忍再看了。
陸重淮如法炮制的将她運回了家,早上起來她還洗了澡,眼下真是汗津津的。
他拖了個小板凳進浴室,小心翼翼地放她坐上去,用熱水沖了毛巾幹練地擰幹,脫了她一只袖子認真擦起那些沒傷的位置。
“太陽不見了。”他擦着擦着冷不丁來了一句,說得盧伊人一愣,不是他一開始就坦白從寬這會兒她恐怕以為他擔心外面養的小姘頭,沉默了一陣,再怎麽也是攸關生死的事,她沒辦法安慰也沒辦法做什麽,“哦”了一聲。
陸重淮擡眼看了看她,卻是說:“你也注意點。”
今天這樣的飛來橫禍叫他多措手不及。她回國以後就在受傷,先是被自己人灌藥,又是發胃病手術,現在又憑空弄得一身傷,還全都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遇上的,他能不愧疚嗎?哪天她要是在鬼門關前點個卯非逼他殉情不可。
他這樣一說盧伊人就明白了,翹着腿說:“我車上了鎖,不是哪個亡命之徒随随便便就能進去的,讓警方仔細查查。”
要不是她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擱在別的女人身上就會被挾持着跟的走了。而後果不是被抛屍荒野就是沉入大海,沒人追查大概至少兩個月才會被人發現吧,到時候要追查什麽證據都得被銷毀了。
陸重淮正準備說話手機就響了。揣兩支手機在身上行動不便,所以這唯一的一款始終是公私一體,沒來電備注打來的人是誰都不清楚。他看着陌生號碼把濕毛巾搭在浴缸上站起身,盧伊人也就心領神會地點點頭。
Advertisement
一開始陸重淮還以為是綁匪打來的勒索電話,對方一開口竟是來說情的。
梁家的掌權人是商場裏破釜沉舟的鐵腕人物,一向是舍我其誰威名赫赫,不想能密切交談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下。
先是說自己疏于管教,又是言辭懇切打包票。聽了原委,陸重淮心裏那點微茫的希望蕩然無存,控制不住音量的說:“你是說人真是被剛從牢裏出來的人擄走的?”
那端連聲應和,陸重淮現在周身都是冷的,“您女兒犯的錯要她自己擔吧,這不是我說了算的。有時間求我諒解不如讓她早點自首。不過我們兩家關系就從今天斷了吧。梁叔,養這麽個女兒辛苦了。”
冷言冷語表了态,下一個電話他就直接打到警察局了。
借個手機打個電話應該很快就能确定太陽的位置……
***
胖子穿着肥碩的灰色羽絨服,把帽子扣在頭上又帶了個棉口罩,敲暈了太陽才出門。
沿街都是攝像頭,最近的取款機都在兩公裏外。他在外面撿了兩片橢圓枯黃的大葉子擋在面包車的車牌上,開門登上駕駛座就往銀行去了。
天黑得早,剛才還是黃昏,轉眼就漆黑一片了。往上好行事,到了地方他先是賊眉鼠眼地觀察了一下商業街來往的人群,向着銀行取款機室的光亮走去。接近的時候低了頭,然後裝作感冒一樣在機子前咳了兩下,插卡,輸密碼。
機器處理的有點慢,十多秒時間度日如年。他本來就暴躁,眼下又做賊心虛,手都是抖着的。
沒了同伴他就像一只迷失在森林深處的鳥,很容易就慌了。要不是體貌特征這麽明顯,他也用不着這麽膽戰心驚了。
查詢餘額。
賬上的錢一分沒多,就連小數點都沒變化。
媽的!
他氣不過一拳砸在取款機臺面上,胸口急促起伏,緩了一會他退卡收起來,邊掏着手機邊大步流星往外走,到車上狠狠關了門,對着手機就吼,“錢呢!”
“你再等等,我已經讓人去打錢了。”梁怡昕望着正飛快按着筆記本鍵盤的警員顫顫說。
胖子兇神惡煞的樣子,“我不等了,明天早上我去取,今天你必須給我弄到賬!不然我殺了那個小姑娘就殺你!”
真是窮兇極惡。這種不法分子刑警們都見怪不怪,争分奪秒讀取信息。
“找到了。在中行XX灣支行附近。”女警員比着“OK”的手勢。
負責案子的警官轉身對手下說:“馬上調周邊街道的監控錄像,通知特警隊集合!”
一場激戰一觸即發,咄咄逼人跑進梁家大宅的陸重淮在一邊沉默不語,後來一邊開着車尾随着作戰隊,一邊給阿龍何冬報位置。
小時候打架都是鬧着玩,不僅想讓欺負人的一方畏,還想要受害者敬。長大了才發現,替人撐腰受害者只會借機逃跑,欺負人的一方第二天就會帶團來犯了。暴力不是最好的解決方式,暴力也不足以讓人長記性。世間因果交由法度,比自己亂出頭方便得多。
***
夜幕降臨是最不适合狙擊的時段,打草驚蛇是最不明智的選擇。等待,才是最好的進攻。
這棟破舊的爛尾樓已經被重重包圍,十面埋伏,就等着罪犯铩羽而歸。
八個小時,從夜的結尾到黎明的到來,這才是真正的枕戈待旦。
地平線上緩緩升起,古代神話裏紅的熾烈的三足鳥高挂在月亮尚存的天空。很漂亮的日出,清晨的空氣清新,凜冽的寒意被溫暖驅散了些許,湧起月轉星移的朝氣。
全副武裝的作戰隊員攻勢如風,像一匹匹草原之王,目光如龍,兵臨城下不給歹徒一絲喘息之機。
僅僅幾分鐘胖子就被拷着帶出了牆壁斑駁的毛坯房,滿臉的懊喪的憤恨,一切都告一段落了。
太陽幾乎一夜沒合眼,等到救援的時候睫毛直顫,陸重淮從警方隊員那裏接過太陽,輕柔地哄了幾句,轉身就看見了阿龍。
“我來吧。”阿龍在海上飽經滄桑,原本白得像換了人種的皮膚曬得黝黑。剛出獄沒多久頭發還沒長出來,頂着烏青的頭皮站在那裏。
脫胎換骨,骨瘦如柴。
她是在做夢吧。
太陽半夢半醒中欣慰地笑起來,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心滿意足地叫道:“阿龍哥哥……”
好像是命裏有的災難,太陽不知道上輩子做了什麽這輩子才會遭受到這樣的淩辱。可是她好高興,每次她在水深火熱之中痛苦煎熬的時候,就會有一個英雄來到她面前,像全世界的光,她的天空,星星都亮了。
終于等到你。
何冬在遠處看着這和諧溫馨的一幕手漸漸攥成拳,猛地砸在有棱有角的牆柱上,額頭靠在拳上阖眼嘆息。這大概是最好的結局……為什麽他寵愛的小姑娘有了歸宿和着落他的心會這麽疼呢?
天色越來越亮,又是嶄新的一天到來了……
這兩件事比想象中解決的快,來如風去無蹤,接下來的日子平淡得像無風無浪的湖面一樣。梁家的小姐在父母的壓制下主動自首,減輕量刑也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像他們這種群體,出生富貴帶來了一種特殊的傲,不是優秀得人神共憤就是爛泥一樣扶不上牆。有些人一錯也就是一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