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風靡
像是有什麽心靈感應,她們剛聊完西瓜和太陽的話題,傅淮寧就提了個西瓜回家。
天氣真的太熱了,真的是突然就燥了起來,沒有給人以反應的時間,瞧着天氣預報上的溫度小心套了件常規厚度的中袖,卻已經是需要穿薄款了。
她手裏的通知單對折起來扇着風,鄭念初乖巧地接過西瓜,放到廚房裏。
“爸怎麽沒回來?”林聲殷勤地接過包。
傅淮寧趕緊脫掉皮鞋換了清涼的涼拖:“改卷子呢吧。等會你打電話問問。念初!”她朝廚房喊。
廚房的門框裏探出一顆迷茫的腦袋。
“把西瓜切了吧,切一半就行。”
鄭念初得了令,滿屋子的找水果刀。從櫥櫃到冰箱,找了半天沒找到,又摸到客廳來翻找。
“找什麽呀,這麽忙來忙去的。”傅淮寧問。
“水果刀。”
傅淮寧疑惑地思考了一會兒,恍然大悟:“別找了,被你叔叔給不知怎麽弄鏽了,我扔了。快,打電話給他,讓他帶一把上來。”
林聲已經撥出去了,緊接着,熟悉的默認鈴聲在門外隐隐約約響起來。
鄭念初跑去開門,門外站着的果真就是林征望,手裏還拎了兩個西瓜。
“你說可巧。”傅淮寧頓感啼笑皆非。“哎,上次水果刀扔了,你買了嗎?”
林征望的回答不出所料:“哎喲,我給忘了。”
鄭念初自告奮勇:“我去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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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烈的太陽高挂着呢,林征望攔住她:“別去了,都快吃飯了。”
最後是用菜刀切的,切了四分之一,很是被傅淮寧嫌棄,說是上面一定沾了葷腥,不幹淨。爺爺就說她沒過過什麽苦日子,不然哪還在意這些。
傅淮寧鮮見地頂嘴道:“我這日子就過得夠苦了,天天給你們爺幾個做飯,到學校還要受學生領導家長的罪。好不容易念初能給我搭把手,又閑着沒事逞能把手傷了。”
越說越心酸,鄭念初和林聲的目光默契地聚到了一起,偷偷笑。
她們吃瓜撿了最小的丫兒,正打算吃飯的時候也記着飯食,不能吃多了。小蛋糕被林聲放在卧室裏,等下午先吃一個,再放一個進冰箱先斬後奏。
盛飯的時候也要使些手段,把米往松了堆,堆出一碗虛假的繁榮,實際裏頭有中空。
一些小手段耍盡了,兩個人貓回房間裏分了叉子,如願以償地共享了午飯與晚飯之間的蛋糕。
蛋糕這東西,一直吃有時倒麻木,嘗不出新鮮滋味,鄭念初和林聲很少吃零食,又是一起吃的一小塊兒,盡管蛋糕一般卻品出了每一口的香甜。
奶油的濃郁,雞蛋和糖融合後獨有的香氣,巧克力細膩地滲透進蜂窩似的海綿,激發出澱粉熟透且濕潤的溫軟。
以及,鄭念初每嘗一口就滿是魇足的貓兒一般的表情,晶瑩剔透的臉上幸福不言而喻。
白天一切如舊,只是到了晚上,她們躺在床上,關了燈閉上眼,鄭念初就突然心有所感睡不着了。
父親聽她說完後那一瞬的錯愕浮現在眼前,在黑夜裏獨樹一幟,太過明顯。她徹底沒有家了。
“林聲。”
“嗯?”她也還沒有睡着,聽到鄭念初喊馬上回應。
“我做的對嗎?”
把衛商的援助當做沒有那回事,對着即将調入深淵的父親隐瞞,冷靜地像一個外人。用冰冷的法律和秩序去攻擊情感,做一個漠然的人。
林聲沒有回答她,靜谧的夜裏連遠處的施工現場都安靜下來,蟲鳴上得四樓,被夜裏的涼風吹得四散,幽幽地飄着。
鄭念初聽着這樣的安靜,突然抓住林聲的手,內心一陣悔意直竄上頭,沖撞敲打着她的神經,狠狠拷問着她的真心。
感性與理性對峙,鄭念初不想坐以待斃,決定為自己辯白,交由黑夜審判。
“對,我不應該幫他,這對他而言也是解脫。那時候,他整夜整夜地不睡覺,起夜的時候總能看見他在陽臺抽煙,一根接着一根。他甚至掉頭發,他臉色很差……”
林聲回握住她的手,給予安慰。想整理好說辭才道:“人不能一輩子活在對錯誤的掩蓋裏,那太累了,每天什麽都不幹,淨受着慌張的煎熬。”
“林聲,”鄭念初傷到的手捂着額頭,“我聽不懂。”
她腦袋裏混亂一團,纏在一起的腦神經禁止她思考,禁止她傳喚理性作為她的證人,她的律師。
“你沒有做錯,”林聲說,又緊了緊她們交握的雙手,傾過身摟住她,不算輕的力度撫過她的短發,她的背脊,意欲把她頭腦裏的混亂鎮壓住,“你是對的。”
這句話化成了千絲萬縷,又化成溫柔的水流和和梳子,梳理滌蕩,引導着纏在一起的腦神經各歸各位。
于是大腦終于安靜下來,沉入一片輕松的漆黑。
燥熱不是溫和的春日積攢出的強弩之末,一日的熱度過去就可以迎來一場初夏的雨。一直到第二天,氣溫仍舊居高不下,早間的清涼怕是撐不過兩節課。
從副局的女兒,到現在的孤兒。無疑是從天上狠狠地跌下來。鄭念初預感過,和別人的相處可能又會有新的變化。
然而當她聽見一個男生明顯是在朝她吹口哨時,盡管心裏不大在意,還是很感慨,這些變化也太明顯了吧。
“帥哥!”
一聲吶喊從口哨的放下傳進她的耳朵,一概不理,鄭念初和林聲按着自己的路線筆直地進了教學樓。
那句話怎麽說來着?真男人,從不回頭看爆炸。
“酷。”調侃的男生搖頭嘆道。圍在一圈的朋友說他:“別亂開玩笑。”
那男生又說:“你說這人,長得好看的,怎麽捯饬都好看。以前我老覺得,女生就要長頭發,越長越像女孩子。可是鄭念初都剪那麽短了,還是漂亮。”
一個道:“比長頭發還漂亮。”
又一個道:“不,林聲漂亮。”
少年們便因此争論不休。
上了樓,迎面走來兩個隔壁二班的女孩子,臉上的笑容甜甜的,手舞足蹈地說着周末兩天的見聞,看到鄭念初先是一愣,然後就驚嘆起來。
“哇,鄭念初?”還有些不敢相信。
本來是挺不禮貌的,但是女生的臉上卻是一副豔羨的表情,往外散發着不加遮掩的好感。
鄭念初就停下來,用疑惑的表情問她。
“你頭發哪裏剪的,真好看。”少女誇張地拖着嗲嗲的腔調扭來扭去。
“就……就在學校門口。”
他們交錯過後,鄭念初還能聽到那個女孩和她的同伴說:“我也想剪短發,好個性啊。”
“得了吧,你是圓臉。”
原來……鄭念初怔愣着,那些目光和口哨聲是因為頭發嗎?她搖搖頭,嘴角不由自主地淺淺彎起。接着,頭上落了一只爪子。“還不錯。”林聲說。
一上午,她就頭發的狀況和全班的同學解釋了個遍。到後來,再有人來問,直接由周圍的同學代勞。
“門口剪的。”
“随便剪的。”
“臉好看。”
把問問題的同學冷酷無情地打發走。
這些和虞嘉月無關,她翻着一張張月考卷子,翻來覆去地看,找不到一點批改的錯漏。按分數來看,她比上一次考得好,可按照名次來看,她卻被鄭念初壓了一頭。
靠,她之前說考第一也不如報複王嫣爽快,那只是一個誇張的說法,不是高高豎起的flag呀!
誠然,考了第一沒有那麽爽,但是失去自己本來的名次比被人欺負了還要難受。她想像往常一樣,憤恨地瞅鄭念初兩眼,卻突然想起,今時已不同往日。
弱者是有特權的。尤其是長得漂亮的弱者。鄭念初一朝勢落,曾經的閑言碎語竟講不得了。她不僅從物質的高處落向低處,還從精神上的低窪驟升上高地,成為一朵純潔脆弱的白花。誰要想編排她,先過了自己道德的那一關。
“怎麽了?”
趴在臂彎裏的頭擡起一點,看見林聲收完東西還沒走,正俯下身來慰問她,她的姐姐虞三月也在旁邊。
而鄭念初已經越過她這一排,三兩步出了教室。
她的目光一直追着秀挺的背影,目送她離開視線,仍舊收不回來。
“難道人一出生一切都定下了嗎?”
林聲和虞三月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迷茫。“怎麽會這麽想?”
林聲一家都是老師,她成績好就算了,憑什麽鄭念初沒有她刻苦也能壓到她的頭上來?就因為她曾經在私立學校上的十幾年學嗎?就因為不同階層之間迥異的教學觀念和教育方式嗎?
從她的父親是一個電工,而鄭念初的父親是一個官員開始,她們之間的差距就已然決定了嗎?
沒有和三月與林聲解釋,她打起一點精神把卷子塞進書包背起來,做了個決定:“我以後不去學古筝了。”
虞三月苦着一張臉,操着一口別處的方言吐槽:“姐姐,您又鬧什麽幺蛾子呢?”
古筝課的錢早就交了,一節一百,說不學就不學了,哪個家長能願意。
“中考之前我什麽都不幹,就學習,我就不信……哼!”
作者有話要說:
傻孩子,念初要去參加物理競賽了,中考加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