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掃墓
畢淮自稱野豬般的身體素質好像并不摻假。他恢複得非常快,當然,兼職保姆顧斬功不可沒。
陳汀蘭也是每日必到,關心畢淮比關心他哥更甚,顯然,陳二少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顧斬老師也。
三個人和諧的在一個病房共處,倒是找回了些當年情誼。畢淮不再像開始那幾天那樣處處針對陳汀蘭——不僅僅是買顧斬面子,當年陳顧二人還未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畢淮和陳汀蘭說得上是私交甚好。陳汀蘭交朋友向來是來者不拒的,可是畢淮這個挑剔成性的是怎麽看上陳汀蘭的——這裏說的是幾年前那個二貨陳汀蘭而非今天的精英陳汀蘭,這至今是個謎。
天氣晴好,畢淮的病房朝向很好,一拉開窗簾就可見滿室陽光。
“這日子簡直舒坦啊,要不是你們陳氏制藥的緣故,我肯定住不到這麽好的病房,真是謝謝你啊陳汀蘭。”
畢淮伸個懶腰,語氣中帶着三分誠懇三分戲谑,“今天幾號來着?”
“9月8號,周六。”顧斬答道。
随之而來的是滿室寂靜,這個日期好像觸犯了什麽禁忌,使得氣氛一下子僵硬古怪了。
“我這個樣子是沒法去看小師妹了,你倆結伴吧。”畢淮裝作不經意的撓頭,“小師妹最喜歡石竹,別買錯了。”
師妹很多,可是畢淮提到的小師妹無疑只有一個,比他們小一屆的桑荷,四年前的這天,桑荷以一種誰都不願意看到的方式全校聞名——她從N師大最高的那棟教學樓一躍而下,當場死亡。
那段時間可能是顧斬大學裏最灰暗的時光。誰都知道數學系第一的顧斬一直在追求這個法學院的小師妹,但是當年顧斬太過優秀,很多人都不看好他倆,更讓人跌破眼鏡的是,桑荷一直都沒有答應顧斬。為此桑荷惹上了不少麻煩,不知有多少對顧斬求而不得的女生明裏暗裏找桑荷的不痛快。以桑荷的心性,這些都算不得什麽。在旁人眼中,桑荷內向寡言,似乎好欺負得過了頭,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他們的這個小師妹,有多麽的倔強堅強。
顧斬坐在陳汀蘭的旁邊,懷裏抱着白色的石竹花。周六出行的人很多,車走走停停,也沒離開醫院多遠。
“你告訴畢淮桑荷的……”陳汀蘭有些艱難的開口,話說了一半又咽了回去。
但顧斬已經明白了,“沒有,不過以他的聰明,他應該已經猜到了吧。”
一路上除了這兩句,二人再沒有其他交流。
墓園很大,但桑荷的位置找起來并不費勁。當初花了些錢請墓園的人好生照看,桑荷這裏出奇的幹淨,纖塵不染。二人在墓碑前停下,望着桑荷的遺照,心裏都是同樣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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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荷很美,當年追求桑荷的某文學院才子用“黛眉開嬌橫遠岫,綠鬓淳濃染春煙”這兩句詩來形容桑荷的美貌。顧斬查過後只覺得貼切極了,他不是文科生,沒背過那麽多詩,不過他知道,當年桑荷只用一件地攤淘來的裙子就輕輕松松豔壓了那些精心打扮塗脂抹粉的女孩子。桑荷的豔麗是渾然天成的,她不需要化妝,她的才華和品格就是她最好的化妝品。
顧斬輕輕地将花放在碑前,“桑荷,我和陳汀蘭來看你了。”
“畢淮出車禍了,還在住院呢,他雖然沒來,可是也一樣的想你。”顧斬對着墓碑說。
“我哥他……他很忙,今年也來不了了。”陳汀蘭抿唇。
顧斬猛地回頭看向陳汀蘭,“什麽意思,陳郁青難道沒來看過桑荷嗎?”
陳汀蘭吓了一跳,顧斬眼神不善,表情隐隐透着兇狠,“我……他……”最終還是決定說實話,“沒來看過。”
顧斬冷笑:“真行啊,陳郁青。”
陳汀蘭默然站在一旁,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在顧斬也沒在此事上太為難他。
陳汀蘭沉默良久,問道:“顧斬,你喜歡過桑荷麽?”
“喜歡。她是我,最喜歡的女孩子。”
陳汀蘭愕然,這還是頭一次聽到顧斬如此明确的表态。他是少數知道內情的幾個人,外界都在傳顧斬追求桑荷不得,可他知道顧斬只是照顧桑荷,不曾有暧昧和逾矩。
“若不是我沒法去愛女人,我是很想好好照顧她一輩子的。”顧斬又道。
這大喘氣……陳汀蘭心裏狠狠的松了一口氣。
“顧老師?”一個聲音在二人背後響起。
顧斬聞言回頭,看到了劉昭昭。
“劉老師,你也來掃墓啊。”顧斬點點頭,在墓園碰到熟人并不是什麽值得開心的事兒,“我大學同學,陳汀蘭。我們來看老同學的。”
“你好。”兩人簡單的握了下手。
“我來看……我父親。”劉昭昭淡淡苦笑,“看着有點眼熟,過來一看果然是你。”他看了一眼桑荷的墓碑,臉上不出意外地顯出驚豔的神色,“好可惜,怎麽回事?”
“自殺。跳樓。”
劉昭昭驚訝,顯然想象不出是什麽事情能讓一個這樣的女孩走上這條路。“我父親是車禍。”他低頭說道,“沒有車禍他也活不了多久了,他生前就查出了骨癌晚期。這個死法還沒那麽痛苦。”
陳汀蘭了然。作為家裏開制藥公司的,他明白骨癌晚期的痛苦程度,不少患者甚至情願一死也不願忍受。
晴朗的周末因為死亡的話題而蒙上了陰影。看過故人後三人踏上歸途,陳汀蘭以墓園不好打車為由提出捎上劉昭昭,本就有些自來熟的劉老師欣然同意。當他看到陳汀蘭的奔馳CL 600時,他看向陳汀蘭的神情變成了震驚和仰慕。
“顧老師……你這個同學,不簡單啊。”他轉向陳汀蘭,“青年才俊,這車是你自己買的嗎?”
“不敢當,家裏是開制藥廠的,幫了忙,不然我也買不起。”陳汀蘭道。
“陳氏制藥?”劉昭昭眼睛一亮,雙手握住陳汀蘭的手,神情中帶上了感激,“恩人,我父親用過你們産的蟾烏凝膠,減輕了不少痛苦,真是謝謝了。”
說完他就是一個九十度的鞠躬。陳汀蘭手足無措。顧斬嘴角抽搐,看來劉昭昭的熱情就連陳汀蘭都有些招架不住。
“藥不是我研發的,我那時還在上學啊。”陳汀蘭受之有愧連忙打開車門,“先上車,上車再聊。”
一路上有了劉昭昭,再遠的路都不覺無聊。在顧斬見過的人中,這位劉老師的健談可以排進前三,陳汀蘭也是個能說會道的,兩人一路上叽叽喳喳,大有相見恨晚之意。
“真是巧啊我們是一個專業啊!”劉昭昭感嘆道。二人話題已經帶到專業領域,顧斬滿腦子都是各種化工名詞,頭疼萬分。
“以劉老師的能力教高中是不是有些屈才了?要不要考慮來我們制藥廠工作啊?”陳汀蘭抛出了橄榄枝,正大光明的挖着牆角。
“我這人比較能說,靜不下心來搞研究啊。”劉昭昭對自己的定位倒是非常清楚。
“兩位……”被無視了一路的顧老師開口,“飯點兒了,要不要來我家吃個便飯?”
陳汀蘭激動得差點把車開上人行道。顧斬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就說進了自己心坎。
“不會麻煩你嗎?”劉昭昭有些不好意思地問。
“多兩雙筷子的事兒,這幾天食材買的多,再不吃就不新鮮了。”顧斬解開安全帶,看向陳汀蘭,“您二位還沒聊夠吧。去我家坐下慢慢聊。”
其實我只是想去你家而已。陳汀蘭心想。但表面上還是順坡下驢,“對對對,我跟劉老師真是一見如故!”
三人懷着不同的心思,赴往同一個地點。
作者有話要說:
桑荷在回憶篇裏還會登場的。小劉老師好可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