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騷擾
這天是9月14日,市教研組來N市人民中學視察的前一天。放學後開了全校的教師大會,再三強調了15號的注意事項,例如學校要求全校老師必須穿着統一配發的制服,女老師不得濃妝豔抹,不論男女老師必須将頭發梳理整齊,不得遮擋眼眉等等。會議9點才結束,完事後高二年級組的組長許昕平又拉着後輩劉昭昭和顧斬侃了足足半個小時才放他們走。
顧斬和劉昭昭結伴回公寓。
“昭昭,明天你應該能起來吧,許老師可是足足跟你講了10分鐘不許遲到。”顧斬道。
劉昭昭五官扭曲在一起,讓他早起還不如殺了他,但他很快想到了好主意:“顧老師,拜托你明天早上給我打個電話!你起床就馬上給我打!”
顧斬偏頭看他,“你确定?我生物鐘每天五點半點自然醒。”
“那你六點叫我好不好?”劉昭昭果斷道,“六點啊!打電話給我!”
“沒問題啦,”顧斬很好說話的點頭,“可是都這個點了,我的頭發到哪裏去理啊?”
劉昭昭想了想,“這個交給我,明天早上我吃完飯去找你,我用發膠幫你把劉海弄上去不就不遮擋視線了?”
“好的沒問題,制服別忘了穿。”
“哈哈,說到制服的事兒,女老師們才不樂意呢,我們的就是普通西裝,她們的那個服裝……啧啧,一言難盡。”劉昭昭搖頭嘆氣,“你比我來得晚一年,所以你沒見到,學校的這個審美簡直了。”
“不是普通的一步裙嗎,上班族穿的那種?”顧斬好奇。
“要是一步裙就好了,”劉昭昭眨眨眼睛,“明天你就知道了。”
二人在路口分別。顧斬對于職業生涯的第一次教研調查充滿了期待。
9月15日早5:30。
顧斬煩躁地翻着抽屜,他平時帶的隐形眼鏡到期了。顧斬記得自己還有一副年抛的隐形眼鏡放在櫃子裏,此刻卻失蹤了。
他把眼鏡架在鼻梁上,看着鏡中的自己。
Advertisement
好像胖了不少啊……顧斬審視着比以前圓了不少的臉。記得研究生畢業那年自己貌似只有110斤,畢淮說他都瘦脫形了。顧斬個子也不低,181厘米戳在人群中也是麻杆一根。
制服妥帖的穿在身上,他卻感覺渾身不自在。作為理工男的典型,顧斬雖然不直,但在審美上與理工直男如出一轍。平時的最愛就是格子襯衫和圓領T恤,褲子以運動褲為主,至于正裝……根本不在他的考慮範圍。
六點整,顧斬準時撥通了劉昭昭的手機,電話那頭顯然還在和周公約會,“早,顧老師,幾點了?”
“七點了快點吧。”顧斬逗他,“六點鐘打電話你沒接。”
“卧槽!”劉昭昭睡意全消,從床上跳下去看表,“顧斬,我家表不是停了吧,現在六點啊。”
“對啊,就是六點。”顧斬好心情道。
“……”
劉昭昭老師在六點二十八分敲響了顧老師家門。他一手提着公文包,一手抱着發膠,身上制服筆挺,襯衫領帶一絲不茍,相當精神帥氣。
“快請進。”顧斬找出拖鞋。
“嘿嘿,”劉昭昭在沙發上坐下,“顧老師,今天就由我來給您設計形象。”他晃着手上的瓶子,“施華蔻的,包您滿意。”
“先接點水,”劉昭昭說,“你家有噴壺嗎?再把吹風機拿來。”
“有的。”顧斬快速去準備。
劉昭昭将西裝外套放在沙發上,挽起袖子,看上去頗為專業。
“眼鏡摘一下。”劉昭昭拿起噴壺對準顧斬的頭發噴濕。
“為什麽還要噴濕,一會兒不還是要吹幹嗎?”
“大哥你看看你那一頭鳥窩,我直接在這上面給你造型嗎?”
劉昭昭平時磨叽,但在這種事情上動作很快,他吹着顧斬的頭發,頗有理發店Tony老師的架勢。
很快,劉昭昭将發膠蓋子打開,取少量塗抹在手指間,講解道,“發膠不能一次弄很多,可以少量多次,不然你的頭發會很粘,用手指造型比用梳子造型要好,因為這樣更自然更潮。”
“劉老師你活得真精致。”顧斬感嘆,“比起你來我真的是糙老爺們。我長這麽大第一次用這玩意。”
“顧斬你好歹也收拾一下自己,就說你現在這個發型,一點都不适合你,你眉毛和眼睛都長得特別好看,劉海一遮,什麽都看不見,顯得特別沒精神,”劉昭昭滔滔不絕,“還有你的衣品我也是不想說什麽了,你又不是大學生了,買兩件看得過去的休閑裝啊,正裝啊,比你整天襯衫T恤倒着穿強多了。”
“我不會挑衣服,”顧斬誠懇的說,“我向來都是有的穿就行了。”
劉昭昭拍拍他的肩膀,“周末我帶你去,你真是白瞎了好身材和好臉蛋。”
十五分鐘後,劉昭昭長出了一口氣,“搞定。二八分背頭造型,絕對适合你。”他蹲在顧斬面前,把金絲邊眼鏡往顧斬鼻梁上一架。
“完美。”劉昭昭滿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你知道最近特別火的斯文敗類look嗎?好多男明星都有這個造型。尤其你這眼鏡一帶,點睛之筆,”劉昭昭搖着頭贊嘆,“太衣冠禽獸了,簡直想讓人犯罪。”
“……”顧斬不追星也不怎麽看新聞,“這是誇我嗎?”
“誇你。”劉昭昭點頭。“去照照鏡子!你會感謝我的!”
顧斬忐忑地走到卧室的穿衣鏡前站定。眼前的人更平時的自己看起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斯文敗類嗎,好像還真有點貼切……
“你別忘了系領帶!”劉昭昭提醒。
“這個……”顧斬拿起昨天好不容易翻出來的領帶盒,“也要麻煩你了。”
“不是吧,領帶你不會系?”劉昭昭看他,“你從沒打過領帶?”
顧斬眯着眼想了想,道:“以前學校藝術節的時候好像打過吧,那個很容易啊,抽拉式的!”
劉昭昭接過顧斬手裏的盒子,看了一眼,驚道:“我天,這是傑尼亞的領帶?”
“很有名嗎?別人送的。”顧斬說。
“非常有名的奢侈品品牌。”劉昭昭回答,“陳汀蘭?”
“這麽好猜嗎?”顧斬下意識想撓頭,想起剛做好的發型,手放下來。
劉昭昭沒答話,認真幫顧斬系領帶,顧斬想說點什麽打破沉悶,劉昭昭搶先開口了。
“其實,你和陳汀蘭是情侶吧。”他說,想了想又補了一句,“曾經是。”
顧斬咬唇,“你……你怎麽看出來的?”
劉昭昭笑笑,“眼神啊,很容易看出來的。雖然是有感情的,但是舉止間又透着疏離感,不是為了掩人耳目刻意保持的,是切實存在的,所以我猜你們分手了。”
“那你……也是嗎?”顧斬試探問着。
“不是,我有個朋友是。你們的身上有共同點的。”劉昭昭眨眨眼睛。
“這樣啊。”顧斬點頭。
二人在七點十分準時出門,陽光很足,躍動地照在梧桐樹寬大的葉子上,投下斑駁光影。
校門口風紀主任親自執勤,關公似的守在門口,來往的學生連嬉鬧都不敢有。
顧斬和劉昭昭對主任的威名早有耳聞,這位主任平時不出動則已,一出動就是雷厲風行,所過之處雞犬不寧,被他談話的學生基本都是哭着從辦公室出來的。二人向風紀主任點頭問好,算是打了個招呼。
高二年級組的辦公室裏氣氛少有的寧靜祥和,平時的早上這裏一般都是處于兵荒馬亂狀态的,不得不說教研組威力十足。
顧斬提着公文包踏進辦公室,正撞上了從裏面出來的陳曼。顧斬順便打量了一下女教師的工作裝,上裝還好,灰色格紋的制服褲子看着有種城鄉結合部的味道。連他這種沒什麽品味的人都有些嫌棄,更別說年輕的女老師們了。
“咦,顧老師今天畫風不一樣啊。”陳曼撩了撩長卷發,“比平時帥了好幾個檔次。”
“謝謝。”顧斬微笑,“陳老師今天氣色很好。”
“哇都沒人誇我的嗎?”劉昭昭嘆氣,“跟顧老師走一起壓力好大啊。”
陳曼打量劉昭昭,“你就算了,還沒平時順眼呢。”
早晨上課的顧斬在進一班門口時遇到了前所未有的熱情歡迎。幾個平日裏愛鬧騰學生甚至有節奏地喊着:“顧老師!顧老師!”
顧斬被這突如其來的禮遇搞得有些發懵,他咳嗽一聲,“風紀主任在教學樓巡查,大家收斂一下啊。”
學生們立馬安靜下來。主任的威懾力比教研組還要恐怖許多。
通知上寫教研組是在大課間的時候才到,趁這段時間,顧斬趕着把學校私印的練習講完了。
顧斬看着臺下衆人迷茫的眼神,“都聽懂了麽?”
三分之二的人搖頭,課代表發言:“老師您講得太快了。跟不上。”
顧斬發愁,“這可怎麽辦,這卷子再不講就該涼了,”他擡頭問,“班長呢?”
一個戴眼鏡的男生舉手,“這兒。”
“下午的自習有老師要用嗎?沒有的話我耽誤大家一點時間。”
“老師你膽子真大,今天有教研組來欸。”有人插話。
“教研組中午就回去了大家放心。”顧斬向學生們微笑,“你們今天這麽歡迎我,就多給大家一些看到我的機會吧。”
兩節課上完,顧斬疲憊地坐在椅子上,他不是班主任,不用跟學生們一起出課間操,此時在辦公室批改着作業。
手機嗡地振動,是畢淮的短信:
“今天我出院,陳汀蘭說叫上我們一起去吃個飯,你去嗎?他哥請客。”
顧斬回複:“說實話我不是很想見陳郁青,看着來氣。”
畢淮:“來一趟吧,都說好了。”
好吧,根本沒人征求他的意見,這只是個通知而已。
一上午的時間很快過去,教研組給予了“教學風氣良好,學生學習狀态優良”的評語後就撤離了人民中學。
顧斬趴在桌子上午休,辦公室靜悄悄的,只聽見微風吹動窗簾的聲音。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顧斬以為是劉昭昭,頭也不擡道,“讓我睡會,有點困。”
“怎麽不回家呢,在這兒休息不好的。”
顧斬驚愕擡頭,“陳汀蘭!你怎麽在這?”
陳汀蘭笑眯眯地看他,“來看看你。”
“無關人員不得擅自進校!”顧斬把他的手拍開,“晚上不是約了吃飯嗎,你現在來幹嘛?”
陳汀蘭把手往桌子上一支,圈住顧斬,“等不及了。”
陳汀蘭凝視顧斬,今天顧斬的裝扮是他不曾見過的,頭發梳上去露出光潔的額頭,金邊眼鏡很好地襯托了顧斬身上的書卷氣,鍍上了一層若有若無的冷淡,白襯衫和領帶的搭配充滿了禁|欲感,撩撥得他心頭一跳。
陳汀蘭單手挑起領帶,“這是我送你的。”
“對。”顧斬伸手想要抓回領帶,卻被陳汀蘭抵在辦公桌上。
陳汀蘭低頭,嘴唇湊在顧斬耳邊,“從沒見你帶過,原來這麽好看。”
顧斬臉紅,耳垂從來就是他的敏感地帶,他感覺到陳汀蘭的氣息吹拂在耳邊,心下只覺得不妙。
“滾。”顧斬用力推他。陳汀蘭拽住顧斬的兩只手腕,拉過頭頂,欺身而上,把顧斬壓在了辦公桌上。
“這不是你發|情的地方!”論力氣顧斬差了陳汀蘭太多,他掙紮着又不敢太過用力,電腦還擺在桌面上呢!
陳汀蘭欲吻顧斬的唇,顧斬偏頭躲過,水杯書本随二人的動作摔在地上。
顧斬提起膝蓋,猛地一頂。
“我日。”陳汀蘭松開顧斬,捂着命根子蹲下,瞬間喪失了戰鬥力。
顧斬再沒力氣,好歹也是個四肢健全的成年男人,這一記膝撞用力不小,陳汀蘭汗都要下來了。
“你……你他媽。”陳汀蘭哆嗦着說。
顧斬知道自己用了多大力氣,一時心裏也有點擔心,但他表面仍裝出又冷又無謂的模樣,“知道疼了?”
陳汀蘭費了半天的勁才站起來,“我要是廢了你想過你以後怎麽辦嗎?!”
“不好意思我聽不懂。”顧斬象征性地把陳汀蘭扶到椅子上。“你最好先擔心一下自己。”
什麽叫偷雞不成蝕把米,這就是了。顧斬收拾狼藉一片的辦公桌和散亂一地的練習冊。
陳汀蘭坐在顧斬的位子上,認真地看他,收拾完畢後顧斬拿了紙杯接了一杯水,放在陳汀蘭手中。
“差不多得了。”顧斬道,“你在我這兒耗着也是白費時間。有空你可以去找找不谙世事的大學男生,你這款很吃香的。”
“你找過?”陳汀蘭問。
“沒找過也聽說過。”顧斬扯松了領帶,随便拖過一張凳子在陳汀蘭對面坐下。“別在我這棵樹上吊死。我傻我跟了你這麽多年,現在我不傻了,你以為送束花吃頓飯我就又颠颠地跑回來?”他自嘲地笑笑,“那我也太廉價了吧。”
陳汀蘭呼吸一滞。一直以來他都在按自己的想法行事,當年是,現在也是。他很少去問顧斬到底是什麽想法。
顧斬看着陳汀蘭的眼睛,平靜地說:“汀蘭,你知道你最大的缺點是什麽?你太自我了。談戀愛是兩個人的事情,是要兩個人共同去經營的。你想不到我們以前在一起的時候我有多累,你從來就不操心。”
“當然,這不是否定你這個人,只不過你真的要改改了,要不肯定談一個吹一個。”顧斬說着,語氣輕松。
“謝謝。”陳汀蘭輕輕地說。
“回去歇會吧,晚上見。”顧斬送客。
陳汀蘭起身走到門口,回頭看顧斬,“不過,我是不會放棄的!”
這熟悉的傻逼至極的中二氣息……
顧斬思忖,這人是怎麽做到這麽多年都不帶變的?
作者有話要說:
我頭都大了。寫過渡真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