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攤牌

陳郁青看着網上一溜的有關陳氏制藥的負|面|新|聞,心裏竟然有些釋然。

終于來了。從他2013年知道陳氏與N師大研究計劃的關系開始,到2017年他查到鼎誠的存在,就料到會有這麽一天。

今天早上杜聖海從研究所趕來了總部,陳文和現任董事長陳立泉也來到了公司。董事會的人從來沒有這麽齊全過。難得有什麽東西能讓這幫老狐貍齊齊感到威脅感,他突然有些感謝那個放了鏈接的人,某種程度上那人甚至為他解了圍。

“陳總,陳董讓您去一下會議室。”秘書敲敲陳郁青辦公室開着的門,說道。

陳郁青有些奇怪,有關研究所的事情他們一向是避着他的,他站起身,點頭:“我知道了。”

會議室在頂層。裝修走的是低調奢華風格,老頭子們就愛做些排場。陳郁青推開會議室大門,屋子裏的人将目光鎖定到他身上。情緒各有不同。他向在座各位點頭,微笑道:“各位董事好。”

在他們面前陳郁青只是小輩,他挑了會議室末位的座位,坐下來。正對面是從T市臨時調來的陳尹其,陳尹其臉色沉沉,看着陳郁青的目光隐隐有幾分嫉恨。

“郁青啊,剛剛大家商量了一下,決定由你代表陳氏制藥出席新聞發布會,澄清一下近期網絡上的虛假視頻。”陳立泉說道,口氣很是和藹可親。

“如果公關效果好的話,你可就是我們的大功臣啊!”陳信接着說道,這位董事一直是最為針對陳郁青的,現在可以說是完全換了一副嘴臉,信賴的眼神讓人覺得情真意切極了。

好演技啊,奧斯卡怎麽沒選你當影帝呢。陳郁青心裏冷冷吐槽。

“尹其也不要覺得我們冷落了你啊,你畢竟一直幫我們在T市打拼,這裏的局面你不熟悉,所以還是交給郁青更加穩妥。”陳文說道,“我們對你的能力也是非常信任的。”

陳郁青将目光放在陳文身上,有些感激,他知道這位三叔一直都是幫他說話的。

“發言稿件我們都寫好了,有關記者提問也是我們拟定好的。發布會定在明天下午,這段時間你熟悉一下,最好是脫稿發言。”陳立泉道。

秘書将稿件交給陳郁青,足足有十幾頁。陳郁青點頭,“好的。”

“恕晚輩直言。”陳郁青收好發言稿,“怎麽看這都是一起普通的造謠事件,為什麽各位董事要出動這麽大的陣仗呢。”

一直沒有發言的杜聖海說道,“郁青還是太年輕啊,國家對藥品安全一直都是很看重的,這一報道對我們的企業形象實在是太不利了。”

“杜所長有什麽立場說這話呢,事情不就是在您這惹出來的麽。”陳郁青似笑非笑。

“你……”杜聖海沒想到陳郁青這麽尖銳,“別忘了你的身份!”

“別忘了您的身份。”陳郁青雲淡風輕地回敬,“好歹我是立泉叔親自指定的總經理。”

“咳。”林嘉唯幹咳兩聲,“老杜你真是的,跟孩子置什麽氣啊。”

林嘉唯一直負責陳氏的人事部門,也是從開荒年代就效力的老臣了,從他在董事會成員中是為數不多的異姓就可見他在陳氏的地位。

“我還沒問完。”陳郁青舉手示意一下,“為什麽你們對這個視頻是虛假的這麽确定不疑?”

“因為它不能是真的。”陳立泉意味深長地回答。

好一個不能。從哪裏流出,到底是真是假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鼎誠那邊呢?”

“這件事,與鼎誠無關。”陳立泉看着陳郁青,“郁青還想問什麽?”

陳郁青沒有立刻回應陳立泉。空氣好像都要凝固般,沒人打破沉寂。

“我沒有想問的了。但是我想表達一下我的看法。”陳郁青再開口時已經換上了嚴肅的口吻。

“如果,大家對我擔任職位有所不滿,盡管跟我提出來,認為我配不上這個位子,那麽自有能者居之。可是都是一家人,怎麽不能坦誠一點呢,”陳郁青道,“你們對我的隐瞞,未免也太多了。”

會議室更靜了。沒人想到陳郁青竟然如此直接,陳郁青這麽多年與董事會的不和他們看在眼裏,他們習慣了陳郁青明裏尊敬暗裏尋機找茬,三分真情七分假意。話一擺到明面上,都不知道怎麽接。

“你們可能不知道我們面對的是什麽樣子的對手。”陳郁青繼續,“對方的籌碼應該超過我們的想象,我不相信這麽多年你們從來沒有露出過馬腳,他既然選擇在這時候動手就說明他們做好了充足的準備,甚至要把我們一舉整垮,你們難道看不出來嗎?這次是視頻,好,PS的,從網上下載的,随便你。下次人家帶着警察直接端了試驗場你們怎麽解釋交代?拍電影嗎?”陳郁青越說越激動,憋在心裏好久的話控制不住地往外湧。

“我求求你們收手吧,我真的不想看着我爸一手打造的陳氏制藥以一個這麽讓人不齒的理由玩完!那樣我九泉之下我都沒臉去見他!害人終害己啊叔叔們!”

他站起來,毫不退讓地直視陳立泉,眼神裏既是心痛又是憤怒。

陳立泉少有的心虛。他甚至不敢看陳郁青的眼睛。

滿室寂靜裏,突兀的掌聲響起來,來自陳文。

“我很欣慰我沒有看錯人。”陳文悠悠道,“很有擔當。立泉,看看人家孩子,你真的好意思嗎。”

“都出去。”陳立泉疲憊的靠在椅背上,“我和郁青單獨談談。”

陳汀蘭焦躁地在陳郁青辦公室外等候着。高層會議他沒有參加的資格,只能局外人一樣地傻等結果。

他不知道那個視頻是從哪裏來的。可他隐約覺得那是真的——他甚至感覺自己認識實驗床上那個穿拘束衣的人。再加上董事會的态度,那已經不能用可疑來形容了。

陳汀蘭乘電梯至頂層,剛好看到與會者從會議室出來。人群中并沒有陳郁青的身影。

“陳尹其。”他叫住那個他一直看不慣的人。

陳尹其擡頭,一看到是陳汀蘭,立刻擺出一副臭臉。

“你哥被委以重任了。”陳尹其冷冷地撇嘴,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我不建議你現在過去。”

陳汀蘭一時分辨不出這是實話還是嘲諷,他拉住陳尹其,“話說清楚,什麽意思。”

陳尹其環顧左右,見沒人注意他們,湊到陳汀蘭耳邊,“你小子,還他|媽找陳文告狀,真是小看你了。”

陳汀蘭撇眉看他,輕蔑道:“得了吧陳尹其,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麽德行,就你還配跟我哥争位置?你連給他提鞋都不配。”

“你他|媽!!”陳尹其揮拳欲揍。陳汀蘭這話并未放低音量,明擺着要當着董事會的面給陳尹其難堪。

“汀蘭也來啦。”陳文笑眯眯看向陳汀蘭,“年輕人火氣就是大,什麽時候陪三叔下棋啊?”

陳尹其悻悻收手,臉色就像吃了蒼蠅般難看。

“走,三叔,我先給您接風去!”陳汀蘭笑容爽朗,“您說什麽時候,就什麽時候!”

會議室裏的談話剛剛結束,陳郁青臉色灰白地推開大門,此時已經是下午兩點,他絲毫感覺不到餓。

他只感覺反胃。

他知道陳氏在做違法試驗,但是他不知道具體的內容。陳郁青想起多年前程澈看向他的最後一瞥。

隔着漫漫時光,他終于讀懂。不過,太晚了。

他無力地靠在牆上,腦子裏回放着程澈加入研究計劃後的一點一滴。那麽善良的程澈……他竟然讓他參與到這種試驗中去!最後還明明白白的告訴他,這裏面也有自己的一份!

那種名為悔恨的情緒席卷了他的全身,滲透進他的四肢百骸,幾乎将他摧毀。愧疚感襲來,沒有哪一次像此刻這般濃烈。

陳郁青發狠地低吼出聲,一拳砸在牆面上。

多麽可笑。更可笑的是他不能将罪行揭發,他還得幫忙粉飾太平。這東西能要人的命。那是比愧疚感更難受的良心的煎熬。

他很多年不再自诩為一個正直的人,但是他有自己的行事準則。眼下發生的事情是對他價值觀的一次徹底的破壞。他不知道自己這些年所做的事情是否曾經為那些罪惡推波助瀾過。他一心加入陳氏制藥任勞任怨,衆口稱贊也好,費力不讨好也罷,這些他都不在意。他只是想要做到父親小時候向他灌輸的價值準則——做一個有益于社會的人。

可是現在他們告訴他,你早已經是這罪行中的一員,你的什麽狗屁理想,狗屁價值,全部都是扯淡,上了賊船你以為還能幹幹淨淨地脫身嗎?

陳郁青平生第一次生出逃避的想法。他用力地捂住腹部,緩緩的靠着牆蹲下。

“對不起,對不起……”他喃喃念着,不知道是說給誰聽。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是不是對陳郁青太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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