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疏漏
N市江合區，陳氏制藥研究所。
身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員行色匆匆，J省食品藥品監督檢查研究院的領導還有半個小時就要到陳氏制藥研究所來進行年度檢查了。所長杜聖海有條不紊的進行着檢查前的最後部署，他的心情非常放松。這是他在研究所任職的第十個年頭，這樣的檢查他大大小小不知經歷過多少次，套路對策爛熟于心。
網絡部的部長連平此時此刻沒有杜所長那樣輕松，從今早上班開始他就發現研究所的官網出了問題，內部網絡都無法連接訪問，外部就更不用提了，上班打卡的系統也有小問題，害得他早上起來就挨了所長一頓罵。
“邪了門了。”連平搖頭，調出相關命令并結合模拟器抓包工具分析，屏幕上得出結果：
“IP NAT debugging is on”
“咋可能呢。”連平眉頭緊鎖，接着檢查端口數據，發現了一個讓他震驚的事實。
80端口被占用！
他飛快調出系統日志，看到了所有網站管理員不願意見到的一幕：
“GET/scripts/root.exe/c+dir”
“GET/scripts/..%5c../winnt/system32/cmd.exe/c+dir”
“GET/MSADC/root.exe/c+dir”
“……”
連平內心更多的是詫異，Nimda蠕蟲病毒。這種2001年誕生的病毒已經甚少使用了，尤其現在win10一出，Nimda幾乎絕跡，他記得用win98操作系統那陣好像還講到過這個案例，但是……他飛快的掏出手機查詢，原來Windows NT系統也在Nimda的攻擊範圍內。NT系統面向工作站和網絡服務器，企業組網一般都會采用NT。
“看不出還是個懷舊黨啊……”連平敲擊鍵盤，查殺病毒，Nimda由來已久，解決的方式算不上多複雜。他删除感染的文件，從新加固防火牆。
連平在20分鐘內完成了這些工作，他靠在座椅上猶豫現在要不要去向杜所彙報。他不知道這是競争對手的惡意攻擊還是網絡上無聊的黑客的試探，但他更傾向後者一些，藥物研究所不是IT公司，只要不設計行業機密，防守不會太嚴，對于黑客新手教學倒是個好教材。
還是等官老爺走了再說吧，連平思忖，他不想再挨罵了。
杜聖海陪同着來檢查的季冰在各個生産車間來回轉悠，兩人是老相識，季冰心裏也清楚這事其實也就走個過場，他一邊和杜聖海寒暄，一邊提着諸如“衛生工作一定要注意”“人員管理流動一定要加強”這類的套話，杜聖海虛心地點頭，氣氛很是祥和。
翟振清是新調來省檢察院的工作人員，據說是國家級哪個監察局的嫡系，這次也陪同着季冰一起來陳氏制藥研究所檢查。這位爺顯然沒有季冰那麽好說話，他沉默的翻看着藥物加工車間的生産日志，皺緊了眉頭。
“杜所啊，你們這個日志不夠詳細啊。”翻了一會兒翟振清擡起頭，“每日檢查的記錄就幾句話，有的甚至就幾個字，态度也太不認真了。”
杜聖海松了口氣，感情這位是在糾結這個，他對翟振清笑笑，“車間太多，如果記錄那麽詳盡的話我們看不過來的，只有出問題的才會特殊标記，沒問題的我們就簡言帶過了。”
翟振清認真地搖頭，“那也不行，如果某個問題是經年累月才發生的呢？你自己看看你們這個數據記錄，這很明顯就是瞎填的，醫藥行業關系着人命啊，你們這個态度我實在是難以茍同。”
杜聖海道：“以後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随後杜聖海将幾人帶到了對外發展研究部，連平早就做好了準備，将領導們請到幾臺電腦前坐定，殷勤地倒上茶水。
季冰端着茶喝了幾口，随便看了看美觀大氣的網站頁面，算是檢查完畢。
翟振清伸手拒絕，“茶就不必了。”他挽起剛剛發給他的白大褂袖子，拿出一個本子，邊看網站邊對着上面比較着什麽。
說好的二世祖們一般不管事呢？杜聖海心裏哀嚎，這個翟振清的态度也太認真了吧！
十分鐘過去了，連平忍不住發言：“您看出什麽來了嗎？”
翟振清揉揉額角，“沒什麽問題，就是發現貴所今年好像多了一個外省的合作啊。”
杜聖海和連平齊齊一愣，“啊？”
“你看這個鏈接。”翟振清點着屏幕上一處，“友情站點鏈接這裏。Y省G市，鼎誠藥物研究所。”
杜聖海冷汗都下來了。怎麽會有鼎誠的鏈接？誰放的？？
連平則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他工作這麽久，這個藥物研究所他聽都沒有聽說過。
“……這個，呃，”杜聖海斟酌措辭，“實不相瞞，我們和鼎誠的合作還在談判階段，只是擺上去充充數的，哈哈。”
這下連季冰都皺眉了，“你們陳氏制藥在全國的名頭都響當當，用得着和這種名不見經傳的小研究所搞這些？”
杜聖海簡直想抽自己嘴巴，“鼎誠今年來發展很不錯的，我們看重它們的潛力……”
這話說服力約等于零。翟振清看着季冰，“這個研究所我們記一下，回去查查吧。”
季冰點點頭。翟振清将鼠标移到鏈接處，點了兩下。
電腦黑屏了。連平腦子轟的炸開，不會吧，他沒清幹淨病毒嗎？
翟振清很快發現了不對，這不是黑屏，而是進入了一段錄像，黑色的是拍攝畫面。
杜聖海雙手難以抑制地顫抖。他對于這個莫名其妙的鏈接怎麽來的已經不考慮了，鼎誠曝光了……鼎誠……如果被人知道他們在鼎誠做的試驗，陳氏制藥的下場……
畫面出現了一抹亮光，閃動起來，漸漸有嘈雜的聲音傳出。
一個身穿黑色拘束衣的人躺在實驗床上，偶爾抽動一下。旁邊的護士和醫生面帶口罩遮住面龐，正在商量着什麽。
“我覺得不行，”一個女醫生發話，“照他這樣下去，撐不過今晚。”
“這已經是我們最成功的試驗品了，”男醫生發言，“加大用藥劑量，再試一次。”
“這會要了他的命。”女醫生搖頭。
“不會，我們用尼可剎米，配合β受體阻滞劑。”
女醫生不置可否，“死了怎麽辦？”
男醫生笑笑，“死了就死了，試驗品有的是。”
視頻戛然而止，回到陳氏制藥研究所的網站頁面。
辦公室鴉雀無聲。42秒的視頻給人的感覺那麽壓抑和漫長。
季冰目光如刀：“杜聖海，你最好給我解釋一下這是怎麽回事。”
“病……病毒吧。”杜聖海慘白着臉，“連平！解釋一下啊！”
“今早我們網站被人入侵過，這個鏈接昨晚上還沒有，”連平表情茫然，“我不知道視頻哪裏來的。”
翟振清低頭擦擦眼鏡，冷笑道：“杜所長，別一出事就甩鍋給手下人。我看你好像知道點什麽啊。”
那個視頻裏對待臨床試驗的态度，幾個醫生聊到人命時候的輕蔑……杜聖海要敢說自己知道點什麽，他下半輩子就得吃牢飯了。
“我不知道……我只是被這些人的醫療态度吓到了……這……這是鼎誠的人搞得鬼！我就說小研究所靠不住！”
“鼎誠？杜所長怎麽知道是鼎誠的視頻呢？不是病毒嗎？剛剛還誇人家有潛力呢。”翟振清諷刺道。
杜聖海知道自己現在說什麽都是錯的，不過，不說更錯，他擦擦汗，“猜測而已，猜測而已。”
翟振清和季冰的目光複雜，杜聖海在二人的注視之下簡直無所遁形。
“事情還不清楚，但是這段視頻無疑是有問題的。”季冰道，“杜所也別太緊張了，等着我們調查吧，不是你們的事自然會還你們一個清白。”
“那是，那是。”杜聖海幹咳兩聲。
“今天的檢查就到這裏吧。”翟振清站起身，“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杜聖海本來還為監察局的領導準備了午宴，這下看來是泡湯了，他只能點點頭，“我送送幾位。”
《陳氏制藥有關研究所違法試驗曝光？醫生草菅人命》的新聞報道鋪天蓋地的席卷了網絡。不知道是哪裏的記者得到了視頻，大肆在網上炒作，一時間陳氏制藥和那個奇怪的鼎誠研究所成為了衆矢之的。人們議論着，猜測着，陳氏和鼎誠的工作人員資料被翻了個底朝天，群起而攻之者有之，冷眼旁觀者有之，在公衆面前樹立了良好形象的陳氏制藥突然變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陳氏企業建立良好口碑花費了十幾年，但毀掉這一切只用了四十二秒。
一直與陳氏保持良好關系的合作者們沒有一個發話的。這種違法試驗大家都清楚，誰沾誰死。
牆倒衆人推，陳氏在N市幾年來一直處于壟斷地位，一出事，落井下石者更是絡繹不絕。和陳氏有關的負|面|新|聞接連曝光，真假難辨。
明眼人知道這是有人要整陳氏制藥了。不過是誰手筆這麽大，不出手則已，一出手連人家老巢都給端了？
始作俑者露出森然微笑，亮出了他鋒利的獠牙。
作者有話要說：
小科普：抓包工具：攔截查看網絡數據包內容的軟件。
NAT：Network Address Translation 的縮寫，意為網絡地址轉換，利用靜動太轉換和端口多路複用實現的隐藏和保護網絡內部計算機的一種技術。
80端口：計算機為HTTP開放的上網用端口。
Nimda：一種具有強破壞力的惡意病毒，通常通過郵件傳播。系統記錄留下的日志是Nimda蠕蟲掃描會生成的常見日志。
尼可剎米：中樞神經興奮藥物，可以選擇性的興奮延髓呼吸中樞，使呼吸加深加快。
β受體阻滞劑：治療心律失常的一種藥物。
誰幹的大家都懂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