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情書

畢淮将擤過的衛生紙扔進紙簍中,咕咚灌下了一大口姜湯。

換季的時候最容易感冒,6208宿舍裏除了顧斬全部中招。

顧斬用新買的電飯鍋為全宿舍的病號熬制姜湯。病號們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眼下見宿舍裏有這麽一個會照顧人的好舍友,立刻都變成了顧斬同學忠實的狗腿。

“你怎麽學的做這些啊。”畢淮問道,帶着濃濃的鼻音。

“呃,我爸媽離婚早,我跟了我爸。他是開私人診所的,平時都是我來做飯照顧他什麽的。”顧斬回答。

“哦,怪不得。”畢淮點頭,“你還會做飯啊,厲害。”

顧斬不太好意思的撓頭,“也就家常小菜,能吃就行。”

畢淮靠在椅子上,捧着姜湯出神。他爸媽工作都忙,打記事起好像只有奶奶給他熬過姜湯,溫暖又熟悉的味道讓他想起了自己的奶奶,入校不久還沒習慣的畢淮竟然感覺鼻子有點發酸。

門被推開,王奕飛帶着一人進到宿舍,“天涼,進來坐。”

顧斬擡頭,看到了陳汀蘭發紅的鼻尖和沒什麽血色的臉。

“我來讨一口姜湯喝。”陳汀蘭吸吸鼻子。

陳汀蘭自從加了顧斬好友後就開始了對顧斬同學堅持不懈的騷擾。最初,他似乎并沒有放棄那個什麽和顧斬組團禍害師大女生的宏偉計劃,後來熟悉起來,他發現顧斬上得廳堂下得廚房解的了方程寫的了論文,遂驚為天人,想要發展更親密的關系。

咳,也就是平時多在一起吃飯什麽的,別想多了。

顧斬拿起自己的飯盒給陳汀蘭盛了一碗湯。陳汀蘭感動的接過,看向顧斬的眼神流露出傾慕。

“你怎麽這麽好。”陳汀蘭低頭喝了一口,兩眼含淚,看來是燙得不輕,“這湯也太燙了。”

顧斬笑了兩聲,“就是趁熱喝才有效啊。”

陳汀蘭把湯碗放在桌子上,對他說,“周末有個聯誼,你去嗎?”

“什麽聯誼?”畢淮接了一句。

“當然是N市高校單身聯誼啦。”陳汀蘭擠眉弄眼,“畢淮有興趣吧。”

畢淮的眼睛亮了,“這等好事!妹子多麽?”

“多!”陳汀蘭手一揮差點碰掉湯碗,多虧畢淮扶住,“我跟你講啊,那都是漂亮妹子,不去後悔一輩子。”

“我不去。”顧斬把掉了的挂鈎摁在牆上,“你們好好玩。”

畢淮看着顧斬驚訝:“這你都不去!怎麽想的!”

顧斬轉着圓珠筆,筆輕盈地在他手指間翻飛,“要期中考了。”

“期中考很水的,随便考考就能過!”畢淮說服他。

陳汀蘭也學顧斬的樣子拿起一根筆轉着,然後笨手笨腳地将筆掉進了湯碗裏。

畢淮:“……”

陳汀蘭喝完姜湯和畢淮聊了起來,兩個人雖然還沒去聯誼會但顯然心早就飛了。話題從聯誼已經扯到了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

畢淮向往道:“我就喜歡那種,長發飄飄,溫柔可人的……對,要穿裙子,然後說話輕聲細語地,柔柔地跟你一笑,心都化掉!”

陳汀蘭搖頭:“太俗。”

“那你喜歡什麽樣子的?”

“最好是短發,”陳汀蘭思考片刻道,“要厲害一點,能制住我。”

“那女孩得多大力氣。”顧斬吐槽。

“性格!性格!”陳汀蘭搖頭晃腦,“我想要一個女王類型的!對!”

畢淮想了想,“那你應該喜歡我媽那種類型的,典型的事業型女強人,說一不二,冷冷一哼,眼睛一瞪,呼啦啦我跟我爸就得跪下。”

“你媽這麽強勢啊……”胡奕好奇地插嘴,他剛剛從午覺中醒來,便迅速參與到了話題中去。

“我的天,我媽強的一比,當年和我爸在一起的時候我爸都不敢跟她頂嘴,生怕被讨厭。”

王奕飛了然的點頭:“擱在我們那裏叫耙耳朵。”

陳汀蘭笑道:“挺好的。”

畢淮看向顧斬問道:“顧斬你喜歡什麽樣的?”

顧斬收拾湯碗的手一頓,慢慢開口:“啊……這個問題……”

“好看的吧。”顧斬回答。

“你這跟沒說有什麽區別,”畢淮皺眉,“你起碼說個類型啊。”

顧斬歪着頭仔細想,“那就……陽光一點。”

“開朗外向?”陳汀蘭好奇。

“不要太外向……”顧斬搓搓下巴。

“文靜一些?”

“不能太文靜……”

“溫柔一點?”

“不要太溫柔……”

宿舍中人集體無語,“這個标準不要太難懂哦。”

陳汀蘭離開顧斬宿舍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他漫無目的地晃蕩在校園裏,然後掏出手機來打電話。

回應他的只有嘟嘟的忙音。

“混賬哥哥。”陳郁青不接他電話,陳汀蘭只能将N醫大從目的地一欄中劃掉。

他刷卡出校,這個時候還是去網吧好了,至于下午的思想品德修養……翹掉就可以了。

期中考試伴随着強降溫來臨,11月的N市籠罩在一片肅殺中。

校園裏寬大的梧桐落葉鋪了滿地,踩上去嘎吱作響,寒風打着旋将攏成一堆的葉子打散,飄落到學生手裏就成了冬天邀請函。

畢淮終究還是沒有去成他心心念念的聯誼。一場重感冒加上高燒将他拍在了寝室的床上,持續的暈眩感讓他考環境資源法這種送分科目的時候都不知道自己寫了些什麽東西。

畢淮心裏并不慌張,期末成績才是重點,他只是可惜自己沒去看成妹子。

至于顧斬,考試什麽的一點不虛。

而陳汀蘭同學,寫上選擇題後就交卷了。

你看,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顧斬捏着手裏的情書,躺在床上。這東西他從小收到大,不是個事兒。

關鍵是送情書的人,太意外了。

文學院漢語言文學專業,路岩。

是個男的。

路岩是文學院首屈一指的才子,清俊典雅,追求者如過江之鲫。路大才子眼高于頂,單身三年,名草無主。

誰成想他是個彎的。

路岩遞他情書這事兒已經在校園BBS上炸開了。學生們興奮地讨論着今年年末的第一八卦,猜測着顧斬到底會不會接受。

關于顧斬性取向的分析貼八得頭頭是道,好像跟顧斬談過戀愛般列舉了好幾條顧斬可能是gay的“證據”。

什麽玩意,沒一條靠譜。帖子顧斬看了,歪曲事實能力一流,跟路口的八卦小報如出一轍。

“路岩。”顧斬從筆筒裏拿出小刀,将信封挑開,“也罷,讓我看看你都寫了些什麽。”

墨色鋪陳在鵝白信紙上,清秀小楷爬滿紙張,筆鋒含蓄一如那人模樣。

“毛筆……”

“顧斬同學:

“展信佳。

“會面約談難免唐突,見字如晤是為剛好。

“匆匆一面,難掩風姿玉骨。低眉斂首,卻見無雙風華。”

顧斬雞皮疙瘩掉了一床,原來你們文學院的才子都是這麽說話的嗎?

“于芸芸衆生中回眸一望,注定吾此生情絲魂牽一人。落花無情流水有意,不換這蒼茫人間。

“流光脈脈是吾之雙眼,仙姿綽約為君之魂魄。難為拙筆,描摹萬千,不及君清淺一笑,傾吾之心魄,亂吾之心扉。

“卻嘆華年正好,無為伊人消磨,但願與君共枕,暢談人生快意,抒古今情懷,對酒當歌,酣飲一夕,再赴巫|山雲|雨。”

顧斬這輩子都不知道有人能把“我想跟你睡覺”說得這麽文藝。

“若君僅僅空有皮相,吾亦不唐突叨饒。念及君表裏如一,無人能及,吾亦內心惶恐,不知能否有幸與君相識。

“昔年魏晉遺風,竹林華章,今日傾世之姿,竟有當時風采。

“汝為玉魂,吾乃頑石,不敢有非分之想,然飛蛾逐火,螢火向月,世人愛美之心,未曾二致。

“不知誰家有幸,堪得與君同歸。吾願以歲月為籌,換得君之傾心,粉身碎骨亦無所畏懼,混沌輪回也在所不惜。

“如得君回信,亦邀與吾共醉,不勝榮幸。

“若君非好此道,也願得您回信,結交友人,同是人生快事。

“路岩敬上。”

顧斬的世界觀被刷新了。他還是第一次收到這種情意綿綿,文藝又肉麻的書信,讀完只感覺燙手。這沉甸甸的分量讓人承受不住。

路岩喜歡他到這個程度,超過了他的想象。文學院的才子到底不一樣,這一封情真意切的書信讓他看了覺得面紅耳赤,誇得他羞愧難當。

和路岩見一面,把話說清楚,別耽誤人家。顧斬決定。路岩俊美又有才,可惜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這封情書,就留着吧。顧斬長這麽大第一次看到有人把情書寫得跟藝術品似的,要不是不合适他簡直想挂個框子把它裱起來。

信封裏還有一張路岩的企鵝號碼和電話聯系方式。顧斬看着古風韻味十足的卡片,心中悵然。

承蒙厚愛,不勝感激。

作者有話要說:

千山萬水總是情,點個收藏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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