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周澤楷的确是個說幹就幹的人，第二天就直接表示了昨晚好朋友說一天都沒被自己帶過，覺得自己非常愧疚，所以要和好友聯絡一下感情。這麽多天百萬土豪過大江工作室的人也沒再找過來——其實是被葉修暗地裏擺平了——應該是風頭已過，就不用再派人跟着了，他也這個等級了，一個人帶無浪沒有問題。

說這話的時候周澤楷其實特別心虛，半天得不到回應就更心虛了。但是一想到到時候能按照君莫笑的标準來求婚，能給師父一個大驚喜，他就又堅定了起來。

再等了等，終于收到了回複。

【君莫笑】：行啊，需要啥就和我說。一個星期後剛好版本更新，出地圖成就系統了，記得陪我做成就。

【一槍穿雲】：一定！

【一槍穿雲】：師父抱歉。

【君莫笑】：哎喲這有啥道歉的，朋友之間是要多走動，我看無浪同志對我很有意見啊。而且你又不是不回來了。

【一槍穿雲】：他沒有。就七天！

【君莫笑】：噗！好好好。不曉得的人還以為你要出差呢，都在線，咱們還能私聊啊。

【一槍穿雲】：嗯。

【君莫笑】：哦對了我給你升了公會權限，公會倉庫前幾層的東西你都能随便拿，有不少無浪能用的東西。

【一槍穿雲】：好的。

【君莫笑】：那我去打競技場了。

【一槍穿雲】：我載你。

【君莫笑】：要不是咱們不是情緣，我都要懷疑你現在是因為出軌而心虛了。

周澤楷手一抖差點沒讓無線鼠标飛出去——是他的錯覺嗎？怎麽感覺昨天之後，君莫笑簡直是明目張膽地在撩他了。他定了定神，心髒裏好像揣了只兔子，卻還是将打的字發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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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槍穿雲】：因為，會想師父。

這次君莫笑回得倒快。

【君莫笑】：算你小子有良心。

将人送進了競技場，和江波濤組了隊，周澤楷想到方才君莫笑所言，在去流輝谷采月光花前，想想還是先回了一趟公會領地。他之前權限低，東西也不多，自己的私人倉庫完全夠用，也就從沒想過去看公會倉庫。他打開公會列表看了看，發現現在自己的權限僅次于會長，除了最後一層倉庫裏的東西不能取用，會長能做的他都能做，心裏不禁美滋滋的，頗有種這個公會就是自己家，而他是主人之一的感覺。

……不得不說，周澤楷同志這直覺非常準了，這公會可不就是只屬于他和葉修的麽？

于是他就像一個巡視新房的新郎一樣，把公會倉庫一層一層看了下去——第一層是低階鑄造材料，第二層是烹饪材料，第三層是小吃小藥，第四層是縫紉材料，第五層是裝備，第六層是圖紙和高級材料。第七層也就是最後一層他是沒有權限的，不過不妨礙他看一眼，結果這一看，周澤楷大吃一驚，連忙跑團隊頻道裏找江波濤。

【一槍穿雲】：！

【一槍穿雲】：我要抓緊！

【無浪】：啊？

【一槍穿雲】：師父已經準備好一半月光花了！

【無浪】：**？！

【無浪】：看來他已經計劃了很久求婚的事情了，這麽重要的事情你怎麽才發現！我要是知道了這個昨天還試探個毛線啊！

【一槍穿雲】：急。

【無浪】：急也沒用，一朵朵挖吧！我已經幫你找到了一個沒主的刷新點了，你快來。

【一槍穿雲】：嗯！

在競技場裏的葉修可不知道一個美妙的誤會就這麽誕生了，雖然他對周澤楷提的分開一星期的要求看起來非常淡定，還不忘撩一把，但事實上內心已經是滔天駭浪了，撩人的舉動甚至都能稱得上是最後的自暴自棄——他喜歡周澤楷這件事，絕對是被發現了！他就知道昨天無浪是來試探的！

這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場景，周澤楷還沒對自己動心，就先發現了自己的心思。設身處地想一想，要是自己發現某個朋友對自己起了愛慕之情，而自己沒有絲毫那方面的意思，采取的最好的方法也就是回避了。這種拒絕方法狠委婉，能夠保全顏面，也不會鬧到朋友都做不成，只要對方聰明識趣，就知道該放棄。

——可不就是現在周澤楷在做的嗎！說好的一個星期，還保證一起做地圖成就，只是為了表達“咱們還是做朋友”，給他個臺階下吧？

葉修心裏苦，完全沒處說，突然就有借酒澆愁的沖動，反正他一杯倒一下就能搞定。不過自家網吧裏沒有酒……要麽喝幾支藿香正氣水湊活湊活？也算是苦得很應景了。

正思考着，私信的提示音突然闖進耳內，葉修以為是周澤楷，連忙去點私聊頻道，結果卻是黃少天。

【夜雨聲煩】：哎喲我去！這個點你居然在競技場啊？真難得！怎麽今天不帶那個一槍穿雲了？還是說是在和他PK？算我一個吧算我一個吧！

來得正好。

【君莫笑】：房間404。

【夜雨聲煩】：！！！

【夜雨聲煩】：你今天怎麽突然轉性了？！不會是換了個人上的吧？

【君莫笑】：廢話少說，來不來？不來我喊老韓他們了。

【夜雨聲煩】：來來來！

不得不說打競技場真是釋放壓力、發洩負面情緒的最佳途徑之一，尤其是高手對決，那更叫一個暢快淋漓。更別說兩人打完之後還會複盤，分析記錄一些技能使用情況，真的是完全能把人的注意力牢牢抓住。要是一直打下去，葉修估計能直接和黃少天打到周澤楷下線，可誰知不巧的是才打了六盤，黃少天就要去上廁所，等待的時間裏葉修不免又想起了周澤楷的事，便忍不住打開好友列表。

然後葉修就仿佛被雷劈過一樣僵在了椅子上，眼睛死死地盯着一槍穿雲名字下面，本該顯示所在地圖的位置——

而現在，那裏只剩下了“保密”二字。

這個他一手帶上來的神槍手，就是當初和Glory撇開關系，都沒有設過所在地保密，甚至在方才送他進競技場時，所處位置依舊是公開的。再看無浪，也一樣無法得知在哪張地圖，還有什麽是猜不到的呢？

要是換了個人，此刻恐怕不是直接下線一個人窩在角落裏感嘆自己唱失戀情歌，就是一個怒急攻心加無浪仇殺不把這個攪黃好事的家夥輪白不罷休。可葉修畢竟是葉修，他深知出了問題只沉浸在情緒中是永遠無法解決事情的道理，現在他腦海裏只有一個念頭——還有補救的辦法嗎？

葉修摘下耳機，點了根煙。

當初想在線下追周澤楷，雖然幾乎天天見，但能和周澤楷交流的機會并不多，畢竟周澤楷是過來玩游戲的，他總不能一直賴在人家身邊影響人家上網，要真這麽做了估計只會讓人覺得煩。相處、交流的機會少，哪怕有了那樣一個足以好感度爆棚的初識，到最後也改變不了半年都在普通朋友的位置上原地踏步的事實。

最終決定用這個方式和周澤楷接觸，其實原因是多方面的。

他自然是存了私心。倘若當時周澤楷真的離開了興欣網吧，他就算是臨走前要到了周澤楷的聯系方式，以後能夠再見面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所以迫在眉睫之下，他首先考慮的就是怎麽将周澤楷留下，那麽增加對方對榮耀的粘性無疑是最有效最快速的辦法。

再者，半年接觸下來，葉修也是知道周澤楷是用打游戲來放松的，看着周澤楷頂着一副“一個人玩游戲很寂寞”的表情，完全有能力讓他在游戲裏玩得開開心心的葉修怎麽能裝沒看見？那個時候他也不是不能直接對周澤楷說“我陪了一起玩”，“我在游戲裏有人”之類的話，卻只會讓人覺得這是為了留住客戶之舉，性質完全變了味，鬧到最後也就只好采取小號攻勢。

所以到底有沒有正确的方法？

假如三次元繼續接觸下去，沒了網絡遮擋，恐怕這點心思會更早暴露，最後也就是和現在一樣被回避；而走網戀的途徑，雖然起步階段很好，但想要更近一步，開始展開攻勢了吧，卻又架不住人家身邊有個嗅覺敏銳的朋友。

這個人……難道就是追不到的嗎？還是說他不要做識趣的人，假裝沒讀懂其中的拒絕之意，一個星期後幹脆挑明了直接追比較好？

寫了無數攻略的一葉之秋大神，在名為“周澤楷”的關底BOSS面前感到了深深的無力。

所幸的是，他還有一周的時間去好好思考這個問題。

等終于将打過瘾的黃少天送走，已是十一點多，好友列表裏的一槍穿雲頭像早就灰了，倒是無浪還在線——周澤楷這個朋友在線時間确實要更長些。

正打算收起列表去弄點材料，葉修突然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可到底哪裏不對，一時半會兒又說不上來，但毫無疑問讓他覺得不對勁的就是這張好友列表。他又來回将一槍穿雲和無浪兩個賬號看了好幾遍，這才猛地一拍大腿。

——等級！

葉修清楚地記得，無浪是在四天前升級的，以他的在線時長，且不是和海無量兩個小號一起摸爬滾打，被一槍穿雲帶一個晚上，怎麽着也該升級了，可無浪現在還停留在那個等級毫無變化！

出現這種情況，只有兩種可能——要麽周澤楷和無浪挂了一晚上的機，要麽就是他們沒練級去做別的了。挂機燒點卡的可能性比後者還小好嗎？

葉修的直覺告訴他，這件事很重要，他必須搞清楚。

又劃拉了一下好友列表，海無量也在線，看地點是在練級。想了想，雖然這個可能性太過荒誕，但他還是是戳了方銳。

【君莫笑】：和無浪在一起？

【海無量】：這不廢話嗎！你徒弟下線了，他就歸我帶了咯。

可能性這麽小的情況居然被驗證，葉修更覺其中有貓膩了——按道理來說，周澤楷既然是拒絕了他，那這個無浪應該也要和他盡量撇清關系才是啊？怎麽還心安理得地和他介紹來的方銳組隊呢？

【君莫笑】：你知道他們之前在幹嘛嗎？

【海無量】：嗯？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怎麽會覺得我會知道啊！

【君莫笑】：無浪看起來有沒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海無量】：沒吧……除了一開始和我說他要和一槍穿雲組下隊，等一槍穿雲下線了再和我組之外和平常一樣。要我打聽一下嗎？

【君莫笑】：不用，你做你的就行。

【海無量】：我跟你講，一定要冷靜啊。你要是把無浪埋了，可就沒有回頭路了。

【君莫笑】：這麽緊張小浪花，你家老林知道嗎？

【海無量】：去***的！再見！

【海無量】：……我說你真沒事吧？

【君莫笑】：沒事。

【海無量】：真的？

【君莫笑】：比你的眼神還真。

是的，葉修真沒事，他突然有了個很大膽的猜想，只不過有待驗證。

第二天是周六，葉修起了個大早，處理了一下網吧的日常事務，還給所有員工帶了早餐，在八點半的時候就登了游戲——不是君莫笑，公會裏的小號也只挂了兩個，而他正在操作的，卻是一個之前沒有用到、沒有加任何公會的術士小號。

他操作着角色到了他想到的地點，放眼望去人還不少，不過當然，都是工作室賬號。

他随便找了個地方蹲了下來。

接下來就是等待周澤楷上線了，周六的時間，周澤楷總是在下午上線的。但是不知為何，葉修隐約有種預感今天周澤楷會提前上線。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在上午九點十五分，連無浪都沒開客戶端的時候，一槍穿雲上線了。看了眼另一臺電腦挂機的神說要有光好友列表裏亮起的頭像，葉修立刻操作起自己的小術士，開始用肉眼在地圖上尋找。

23級的小術士拄着手杖，翻過一個又一個山丘。雖然是白天，但這張地圖永遠都處在夜晚時分。深色的夜空上又薄又透的雲層根本就遮不住明亮的圓月，腳下的草地在月光下仿佛被加上了一層朦胧的濾鏡，耳機裏還能聽見夏蟲的鳴叫聲，奇跡般的有種讓人心鎮定下來的魔力。

他一步步走着，路過一個個工作室的賬號，其中甚至還有Glory的。

直到他停在了一個蹲着的神槍手身後。

這個神槍手他太熟悉了，不僅在過去的幾個月中幾乎日日相處，這個號身上從頭到腳的東西都經過了他的手。

——一槍穿雲。

葉修沒有驚動他，而是在幾個身位外的另一個無主的刷新點蹲了下來，調整視角讓一槍穿雲的身影處在屏幕正中，素來穩如泰山、對鍵盤熟悉到倒着都能敲擊無誤的手，摸索了幾下才摁到獲取物品的“F”鍵。

一朵月光花進了背包。

葉修突然發出了一聲短促的笑聲，然後就緊緊抿住了嘴唇，仿佛擔心自己嘴角的弧度會被旁人看去。可過了幾秒還是崩不住，嘴角越翹越高、越翹越高，到最後一整排牙都露出來了。

他猜對了。

昨夜他太過沮喪，直到發現無浪依舊在和海無量組隊才發現了疑點——是的，所在地保密這确實太狠了，但是周澤楷真的會做得這麽絕嗎？不，更準确的說應該是，周澤楷真的會用這麽迂回的方法嗎？他最喜歡周澤楷的一點就在于這個男人的直接了當，就是當初被給雙倍代練費退出Glory分會的時候，沮喪之餘他內心都不免觸動，怎麽現在連這一本質都忘掉了？

患得患失，不安忐忑。

周澤楷寫的歌詞真是太精準了。

想通了此點，接下來的事情就很好猜了。既然不是拒絕他，那周澤楷為什麽要設所在地保密？除非所在地能透露一些周澤楷不願被他知曉的東西，而他這一個星期長時間都要待在同一個地方。除了副本，榮耀裏有多少地點是有特殊含義，只要一去那裏就能猜到是去做什麽的呢？

——流輝谷。

采集月光花的地方。

“如果要結婚，我一定在市政大廳門口放99個大煙花，手捧999朵月光花單膝下跪求婚，然後進去打證。”

想起情人節那天自己所說的話，葉修突然覺得心裏不止有甜蜜，還有些酸澀。

這個低調到明知自己露張臉，就能夠大紅大紫卻不願去做的男人，從來都不是愛出風頭的人。可在他覺得自己這麽做是對的，需要這麽做的時候，卻也從不怯于抛頭露面。葉修早就知道的，在初識那天，這個腼腆的男人挺身而出為兩個姑娘打抱不平的時候就清楚地曉得這個男人有多好。

九十九個大煙花，九百九十九朵月光花，多大的排場，真不像是周澤楷會做出的事。

可他卻在認真踐行，甚至在周六的上午提前上線，小心翼翼地不想讓自己知道。

——只因為葉修這麽說了。

“傻瓜，那就是我随口一句啊……”

葉修喉頭滾動了一下，伸出手指戳了戳屏幕上神槍手戴着的那頂帽子。

“那這剩下的六天，我就陪你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