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張黎把飯盒從書包裏掏出來一看,嗯?洋蔥一圈又一圈,看起來特別新鮮。

他瞅眼劉洋一臉幸災樂禍,低下頭面不改色的吃起來,劉洋撇撇嘴,這人這麽沒勁,使多大勁兒都跟彈棉花似的。

于是安靜下來,兩個人面對面坐着,光影稀疏,樹葉婆娑,小風涼哇哇。

他的眼珠子轉來轉去,從層疊的枝葉轉到泥土,螞蟻,從一雙洗的刷白的鞋慢慢往上,盯着張黎慢騰騰的吃洋蔥,他嘴唇上沾了醬汁,鼻尖泅出點汗,清亮的眼嵌入輪廓清瘦的面龐,眉毛淡淡的,不是很濃。

安靜,又很乖的樣子。

劉洋觀察着,腦中有一根柔柔的羽毛,輕輕的撩撥着他的粗神經,他擰着眉,習慣性的把它歸類為不高興的情緒。

“喂——”懶洋洋惡狠狠的。

“嗯?”

“星期五我過生日。”

“哦。”

哦?哦是什麽意思,劉洋挺不高興的把飯盒從張黎手裏搶過來,濺出去的油滴到了張黎白白的衣襟上。

張黎臉色驟變:“你又抽什麽瘋?”

“你來不來?”

張黎搖頭:“我不想去。”

劉洋僵了一瞬,忿忿的把飯盒摔在桌上:“誰稀罕你來。”

張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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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航放學回來就看見劉洋一副欠我八百萬臉躺在沙發上,他啧啧兩聲:“俗話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請您老速速回家好吧。”

劉洋一聲不吭的裝死。

“怎麽了這是?”李航從冰箱裏掏出兩罐可樂:“對了,洋子,你生日要到了,在哪兒過,想要啥?”

劉洋翻了個白眼:“随便找一地兒吃點成了。”

李航不意外,每年生日都那樣,劉洋平時拉幫結夥的,過生日倒是愛清淨,除了李航,誰也不帶,倆人找個地兒胡吃海塞一頓慶祝慶祝也就完了。

李航:“鴻福大酒店怎麽樣?那兒菜還成,我們班一同學在那兒過生日,省的我再兩頭跑。”

劉洋一下子從沙發上坐起來:“誰過生日?。”

李航咕嘟咕嘟的灌了一口可樂:“伍幼林啊,我們班英語課代表。”

“你們班英語課代表?”劉洋陰沉着臉:“她請你了?都有誰?。”

“挺多的。”李航撓撓頭:“哦,對了,她還請了張黎。”

星期五,下課鈴一響,同班同學呼啦啦的往外沖,伍幼林回頭看了一眼,張黎還趴在桌上寫試卷,她皺着眉,沒說什麽。

“你家裏人來嗎?”小夥伴問。

伍幼林搖搖頭:“我爸省裏開會去了,我媽手裏有工作,都忙不過來。”

“那感情好,我還擔心大人在咱們放不開。”

和她一塊玩的小夥伴頓了頓,問壓低聲音問她:“你幹嘛要請張黎呀。”

伍幼林說:“都是一個班的怎麽了?”

小夥伴奇怪:“你忘了童敏的事了?人家好心好意的請他過生日…。”

伍幼林打斷小夥伴的話,臉上平平靜靜的:“能來就是好事。”

那都是高一時候的事兒了,童敏和張黎一個班,小姑娘長得又甜又可愛,過生日了邀了一片人到家玩。

童敏家,小別墅,落地窗,大家都在二樓玩,張黎也去了,據說是空手,鄉巴佬進城看啥都新鮮,來勁兒,這是童敏的原話。

中間也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張黎把一盤蛋糕拍在同學臉上了,人家不幹,要揍他,他轉身就跑,結果一頭撞在透明玻璃上從二樓飛出去砸游泳池裏。

生日自然是沒過完,人都吓蒙了,誰還有心情玩,趕緊把他從池子裏撈出來送醫院,這一通的折騰下來累個半死,好好的生日會不歡而散。

在一中上學的基本都知道這事。

張黎做完理綜的最後一道大題,教室裏早沒人了,他收拾了下,背着書包一路走到鴻福大酒店門口。

這是這片兒最好的酒樓,大三層,裝修的也很好,因為離學校近,家境不錯的孩子都喜歡在這請客吃飯什麽的,服務員對背着書包的中學生丁點不陌生,還能辨別不同學校的校服。

“小同學找誰?”服務員問他。

張黎說:“麻煩問一下伍幼林在哪一個房間。”

服務員笑眯眯的登記了張黎的學生卡,領着他到二樓零七號房,張黎站在門口,隔着門能聽到叽叽喳喳的說話聲,哄鬧聲,他猶豫着是否立刻推門進去。

因為這一下的耽擱,也能說是天生冤家,對門的二一三號房突然打開,服務員端着茶壺出來,張黎下意識的回頭去看。

隔着一大桌子熱氣騰騰的菜,劉洋坐在主位,低着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麽,一慣鬧騰的人,因為氣氛或者環境,看起來很沉默。

張黎皺着眉,想起來自己拒絕那一瞬間劉洋尴尬憤怒的神情,正巧對方擡起腦袋,黑乎乎的眼珠子乍然一亮,張黎愣了下,朝他點個頭笑了笑,推門進了二零七。

李航放好書包回到座位上,就看到劉洋呆滞的面孔,他問:“怎麽了?吃吧。”

劉洋一巴掌拍到桌上,震掉了筷子:“吃個屁吃。”

李航說:“這又是怎麽了?”

劉洋答不出來,鼓着臉在那兒生悶氣,李航完全不明白劉洋憤怒的點,他把手裏拿着的筆記本遞到劉洋手邊:“張黎托我帶給你的。”

翻開第一頁,寫了兩句話,一句“長風破浪,浪子回頭”,一句是“祝劉洋生日快樂”。

挺簡單的話,沒什麽意思,平時這麽說劉洋一定會炸毛,甚至會把筆記本嘩啦啦的撕掉。

但是那一瞬間他心裏漲漲的,澀澀的,感覺古怪極了,好像擠壓扭曲的憤怒都被抽走,剩下輕松的,空空的情緒。

劉洋終于後知後覺的開心起來。

那天之後好像發生了什麽,又好像一切都沒有變化,在李航看來劉洋是突然成長的,他之前一直游離着,飄蕩着,現在卻突然落地了,擺出一副想要紮根的樣子。

李航被他吓着了,一度以為他是受了什麽刺激,劉洋白眼翻到天上,不理會李航的神神叨叨,捏着粉藍色的鋼筆,一筆一劃的做着試題。

“李航說他要去海濱市,你打算考哪兒?”劉洋有一天問張黎,張黎當時正在看書,他想了想說:“京都學府吧,老師一直跟我推薦。”

劉洋了然的點點腦袋,李航發現他甚至還有了計劃,打算複讀,連班都報好了,只等高考結束馬上開課。

這是最讓李航不可思議的地方,劉洋用腦袋做計劃的事一只手就能數過來。

第一次是七歲,瞞着保姆偷偷離開家,坐大巴從h市一路晃到了她媽媽所在的城市,六個小時的車程,要轉兩趟大巴,小豆丁點點大,李航就是在大巴上和他認識的,也多虧他,劉洋沒被什麽壞人拐走。

後來劉洋媽媽從他爸爸那裏把撫養權要過來,可惜的是兩個大人一樣忙的不着家,區別是她媽媽的責任感比他的浪B老爸強多了。

李航一直覺得劉洋全面繼承了他爸浪天作地的基因,當劉洋正經起來他起初是不相信,等他确認“浪子回頭”的時候,劉洋暗地裏的某些行為已經讓他震驚到麻木,甚至忽略了他奮起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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