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犯上
褚懷霜的寝殿,入夜時向來很安靜,适合修身養性、打坐冥思。
然而今晚褚懷霜躺在榻上,翻來覆去到後半夜都睡不着。
遲遲沒有聽見敲門聲,她心裏有些躁,閉着眼躺了片刻又睜開,困得打哈欠,卻仍舊無法入眠,索性下床走到窗邊,朝小道侶就寝的房間方向看看。
月已西沉,這麽晚了,傾卓只怕已睡着了罷?
褚懷霜越想越後悔。昨晚她的規矩做得太重,又再三警告過游傾卓,不許再對自己心生歪念,也許她的小道侶一聽話,便不會來了。
也許……也許,游傾卓其實并不是重生者,這只是她主觀的猜測。
褚懷霜揉了揉太陽穴。
霧師姐從前也說過,她太敏感了,稍稍有些風吹草動,便胡思亂想。
這次應當也不例外。
她在窗邊站了許久,覺得小道侶今晚應該不會過來,只好又躺回榻上,默誦靜心咒。
明日,她還要帶着小道侶繼續在秘境裏四處逛。她雖是大乘期修士重生,但現下的境界還只有分神期,禦劍時間久了,仍然會累,需要好好休息。
念着靜心咒,褚懷霜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她墜入一個夢中。
夢裏是上一世的丹宗長老居,身着緋衣的女子在院中澆草藥,轉頭時,彎起眼睛向她笑。
“懷霜,等合籍大典以後,我想在這裏也種些花。”緋衣女子道,一步步向她走來,“懷霜可有喜歡的花?”
褚懷霜認出這是長大的游傾卓,聞言也不答,只是走上前,一把将她擁進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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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花罷,夏月能采蓮蓬吃。”她低低地道,“還可做芙蕖精油。”
緋衣女子笑着向她頸間呵氣,“蓮花已經種了三池啦!”
“那便依你罷。”褚懷霜道,遂松開她,看向院中,“你我合籍後,你便是這座長老居的主人。只要喜歡,便只管種……”
她話音未落,懷中人突然不見了,繼而院中花草樹木盡皆凋敝,天色昏暗。
亂哄哄的聲音響在耳畔——
“惡龍又襲城了!好在褚掌門去得及時,将惡龍驚走,不然只怕又是一整座城的修士被吞吃!”
“這次是殊境北端的一座小城池,城中修為境界最低的修士,也有靈寂後期了。”
“饕餮也沒她這樣貪食!那些邪修究竟在做什麽啊!”
“據說那惡龍正是六百年一誕的‘毓苓血’擁有者,體內靈力越充沛,越能生血。惡龍自己的修為境界低,那就只好從外界攝入靈力了。”
“最近邪修們的襲城速度越來越快,想必是仗着有源源不斷的‘毓苓血’治愈傷者……”
同僚與弟子們的聲音不斷地入耳,折磨着褚懷霜。
上一世,游傾卓在她們的合籍之夜化龍逃走後,便被妖族的邪修們擄去。褚懷霜尋了她整整一年,待到重逢時,游傾卓正以本體盤踞在城池中央,張開巨口,吞噬城中修士。
當時,褚懷霜只以為是妖襲,還不知那龍是游傾卓,一劍刺出後,重傷的赤龍嘯叫着變回人形,與她四目相對,手裏握着刺穿自己心口的靈劍,眼裏閃過訝色。
低頭看血珠子順着劍身滾落,褚懷霜只覺疼痛自心尖蔓延開,頓時驚醒了,睜開眼便喊:“傾卓?!”
她正仰躺着,視線中自然沒有受傷的游傾卓,但身側卻傳來軟綿綿的一聲“嗯”。
褚懷霜一怔,試探着又喚:“傾……傾卓?”
她翻過去,瞧見枕邊多了個嬌小的身體,頓時鼻子一酸,不管不顧地摟過去。
游傾卓特意挑了晚些的時辰,偷偷走進來躺下,想給睡熟的心上人一個驚喜,誰知天還未亮,褚懷霜就提前醒了。
感到自己被抱住,游傾卓睡得還有些迷糊,忍不住悶哼一聲,喃喃:“好悶……”
褚懷霜立馬松了力道,但還是保持着環住她的姿勢,低頭輕嗅。
沒有混着草藥味的血腥氣,她的小道侶沒有受傷。
她們還沒有走到無法挽回的地步。
褚懷霜将臉埋進褐色的發絲間,撲通直跳的心也漸漸平靜下來。
懷中的小道侶熱乎乎的,只着了一件睡袍。褚懷霜哪怕不用力去擁,都覺得自己能觸碰到她的肌膚。
她小心地捏了捏小道侶的胳膊,又低頭吻了吻她的眉心,瞧着眼前這張俏臉,突然就舍不得放開了。
“傾卓是幾時來的?”她問。
游傾卓被她好一頓熱情的愛撫弄醒了,睫毛撲閃兩下,揉着眼睛答:“半個時辰前。”
“怪了,我并未聽見你的敲門聲……”褚懷霜喃喃。
小道侶應該還沒膽大到不敲門就進來,方才她沒聽見敲門聲,應該是遭了夢魇,夢的內容正是讓她懊悔至今的上輩子。
“師父說什麽?”游傾卓沒有聽清。
“沒說什麽。”褚懷霜下意識說完,話鋒一轉,“以後……你不敲門進來,也可。”
游傾卓唔了一聲,現下她徹底蘇醒過來,感到褚懷霜還在自己胳膊上揉捏,遂問:“師父捏我做什麽?是因我真的過來與您睡在一道,您生氣了?”
褚懷霜忙松了手,搖頭,“為師沒有生氣,先前便是為師允許你可以過來的。”繼而幹巴巴地找話聊,“只是、只是心想你怎麽還這樣瘦……我從來都沒有養過赤龍族,不曉得你們要到什麽時候才開始長身體。”
游傾卓想了想,覺得自己一直用這副未長開的身體,約莫會讓褚懷霜時時刻刻感到拘謹,于是默默念起咒語。
咒語才默念到一半,褚懷霜忽覺懷裏被壓了壓。她愣愣地看去,只見小道侶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少女變為妩媚的成年妖族。
“只要師父想,我随時都可以呀。”游傾卓伸手環過她,湊到她臉旁,張口去咬她的耳朵。
酥麻令褚懷霜渾身一僵。她雖在醫術與劍術上造詣頗深,可在情這一事上單純得要命。只要游傾卓稍稍做些以下犯上的事,她立馬就懵了。
她感到剛才還軟乎乎的小道侶,此時如同蛇一般纏了上來,讓她生出不想掙脫、只願沉淪的錯覺。
念頭剛起,褚懷霜便覺身上一緊,不必看,她就知道游傾卓喚出了那條細長的龍尾,慢悠悠地在她身上落下,一圈又一圈……
“傾卓,別鬧……”褚懷霜脫口道,聲音有氣無力,更覺得自己似是在做垂死掙紮,“我們還未合籍,這、這不妥……”
游傾卓将她又攬了攬,捏着她的衣物,一點點往下扯。
見自己連阻止的念頭都升不起,褚懷霜在心裏暗嘆,只得道出最後兩字:“也罷……”
明明是她允許的,小道侶也很樂意,她只要順從心意就好,遮遮掩掩又有什麽意思呢?
再者,她還沒有弄清,小道侶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樣重生了。若小道侶始終對她很親熱,還會熟練地做那麽多與年齡不符的事,也許可以作為一個判斷的依據……
一涉及到這些事,褚懷霜便覺得腦子不夠用了,思緒也亂如麻。
發現褚懷霜居然閉起了眼,一副随時都可以引頸就戮的決然模樣,游傾卓怔了怔,頓時明白過來。
曉得她已上了鈎,現下完全是任由自己擺弄的狀态,游傾卓反倒不那麽急了。
她的懷霜,真的是一點都不懂什麽叫感情,似乎還把感情和純粹的欲念弄混了。
她得慢慢教她。
于是游傾卓又變回了少女模樣,将龍尾也收起來。瞧着還緊閉雙眼的褚懷霜,她只是湊過去,在緊抿的薄唇上蜻蜓點水般一印。
“我答應過師父,現下只會揉師父的尾巴,不會做多餘的事。”她低聲道,将褚懷霜的墨發盤在手中,慢慢理順,“實不相瞞,我過來時,師父神色痛苦,莫非是又做噩夢了?我見書上說,修士不能總做噩夢,這是不利于修行的事,極易……”
“極易心神不穩,繼而走火入魔。”褚懷霜睜開眼,接過話,“為師以後會想辦法睡安穩覺,無妨的,你不必太過為我擔心。”
她用手背在自己唇上貼了貼,不知為何,心裏生出一絲失落感。
游傾卓微微蹙眉,還是不放心她。
她清楚褚懷霜會做什麽樣的噩夢,上一世她們的結局,對于褚懷霜而言不亞于心魔。
若褚懷霜對她沒有那麽執念,也沒有那麽悔恨,就不會在殺了她以後,選擇和她同歸于盡了。
她在心裏暗嘆,道:“既然師父允許,晚上我會過來的。身邊多一個人陪着,或許師父就不會再做噩夢了。”
褚懷霜為她掖了掖被角,聞言笑道:“你這是在哄為師麽?”
游傾卓認真地點了點頭,緊緊攥住她的手。
“我沒有開玩笑,說過會陪師父,以後就一定會履行承諾。”
既然懷霜的心魔與她有關,于情于理,她都不應該袖手旁觀。
見她目光灼灼,褚懷霜收了笑容,也鄭重地點點頭,“好罷,為師會等你來。”
二人相依而卧。
褚懷霜看了眼仍是漆黑的天色,催促道:“你睡罷,還未到起來的時辰。今日我們也不會閑着,你多睡會兒,我們也能有精力多采些草藥,給你換靈石和別的常用法器。”
游傾卓摩挲腕上的儲物镯,垂眸看着镯中的緋色蓮紋,“嗯。”
作者有話要說:
師徒同歸于盡的劇情已經補在第一章 了_(:з」∠)_想了想還是直接寫出來吧,感(想)興(吃)趣(刀)的客官請自行回看第一章
儲物镯裏的蓮紋是傾卓故意加的,蓮紋是褚氏的家族标志,外人亂佩是要嫁入褚家的~詳見本文第2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