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當年
姜國盛沒得到律的回應,怒氣更盛:“你之前一句話都不說就自己去讀了大學,連自己填了什麽志願也不告訴我,你可真能耐!”
律終于把嘴裏的蛋糕吞下去了,聞言忍不住笑道:“我不把志願告訴你,那你就不知道了?你是我戶口本上的戶主,查我去了哪兒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嗎?”
“我考的學校勉強還算不錯,我學校總有紅榜粘貼出來吧?沒準我還是前三呢,您老去看一眼就這麽難?”
不是我想怼你,而是你槽點太多,我就順口一說。
“你還敢頂嘴!自己離家出走還怪得了別人?!”姜國盛氣得都快壓不住音量了。
“兒子離家出走,身上沒帶一分錢,這件事就算是他錯了,但你不擔心他會不會出意外不擔心他會不會吃苦,別說去粘貼尋人啓事了,就連學校的紅榜都懶得去看看。我學校就算是在珠穆朗瑪峰上,你打個電話給老師總可以吧?但你沒有。同理,一年多沒見了,你找到我第一件事也是罵我,覺得我丢了你的臉。你大概是覺得我死在外面比較好,對吧?”律懶洋洋地說。
姜國盛臉色青了又白,旁邊的姜沐聽到這裏也淚眼汪汪了起來。
哥哥這一年多一個人讀書,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姜沂,你不要推卸責任,要不是你自己要走,這些苦你也不用吃!我是你爹,你待在家裏,我還能虐待你?!你怎麽知道我沒有找過你……”姜國盛似乎還想說什麽掩飾自己。
律卻擡頭直直地看着他,語氣難測:“哦?你敢說自己去找過他?哪怕是一個電話?”
“我、我……”律那眼神似乎能直接映進姜國盛的心裏,一切借口在此刻似乎都無所遁形。
“你是沒有虐待我,但你做了什麽你不知道嗎?我為什麽要離家出走,這原因你當真不知?”律拿過一個小橘子,在手中抛擲着。
姜國盛再度說不出話,這次不再是律給他心理上的壓迫,而是這個問題的答案他和律都心知肚明。
姜沂離家出走的那個晚上,他和姜國盛大吵了一架。
因為他得知了自己母親真正的死因。
他從前一直以為他母親是得心髒病死了的,事實上,這句話并沒有錯,但還要加上中間的一些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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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沐之比他小一歲,但是他母親過世時,姜沂已經三歲了。姜沂知道,姜國盛在他母親死之前就已經有了外遇和私生子,但卻不知真相是如此殘酷。
因為親戚不小心說漏嘴,他才知道,他的母親,是在病床上,被上門的姜沐的媽媽林雪蘭活活氣死的!
那時候高考才結束沒多久,姜沂考了個好成績,考上了頂尖學府,這放到哪兒都是讓全家振奮的事。但姜國盛和林雪蘭都沒有慶祝的打算。最起碼的謝師宴或是請親戚聚一聚也沒有,反而都只關注姜沐馬上要到來的高三生活。
姜國盛不慶祝,姜沂外婆家卻不願意外孫這麽受委屈,一大家子特地跑到城裏來,掏出棺材本給姜沂辦了謝師宴。
原本是好好的,但小舅舅卻是被姜國盛氣狠了,拉着姜沂,酒後失言,說當初應該直接把姜沂接過來,姜國盛這種能讓小三活活氣死發妻的人,能是什麽好東西!怎麽能讓外甥呆在他那!
他這話一出,大家都愣了,但已經來不及了,姜沂就瘋了似的拉着他把當年的事問了一清二楚。
姜沂的母親趙芬茹,其實根本不知道姜國盛有了外遇。是林雪蘭在趙芬茹住院後到她面前活活氣死了她。
謝師宴就在這樣荒唐的情況下結束了,姜沂一路跑回家,跑了一個多小時,回到家時已經是九點多了。彼時姜國盛剛回到家,跟林雪蘭詢問姜沐的一些情況。這時姜沂卻突然從門外沖了進來,眼眶通紅地跟姜國盛大吵了一架。
吵到後面,姜沂捂着頭,頹然地蹲下,眼中盡是血絲,語氣更是有幾分瘋癫:
“你根本沒必要這麽做,那時候醫院已經給她下了病危通知書,她活不了幾天,你為什麽非要活活逼死她……”
“她活不了幾天了啊……”
他不斷呢喃着、拷問着,姜國盛坐在沙發上,也不知該如何作答。
林雪蘭從一開始的歇斯底裏,到後來的冷眼旁觀。
姜沂一個人回了房間,天不亮帶着幾身衣服和一些證件就離開了。
他總是這麽懦弱,姜國盛的漠視,林雪蘭的刻薄讓他封閉了內心,他能想到最大的抵抗,就是自己離開。
姜國盛和林雪蘭其實都知道,但他們誰也沒想着阻攔或是尋找。
他們心中未必沒有愧疚,但是他們這樣的人面對這種愧疚的方式不是彌補,而是用更進一步的傷害來選擇逃避。
他們恨不得姜沂這個人能夠和趙芬茹一樣從世界上消失。
這件事戳到了姜國盛的痛腳,他不願意在大庭廣衆之下讨論當年的那些龌龊事,只能色厲內荏地朝姜沂吼道:“別在這兒給我丢人現眼了,跟我回去,這兒是你能來的地方嗎?!”
他正打算拉着姜沂走,有一個人卻飛快地走到了姜沂面前:“姜沂,你怎麽在這裏?”
那是裴澤,在這裏能見到姜沂,他有些驚喜,但是姜沂好像何人起沖突了,再加上之前仲弦晟說的那些事情,讓他的心情并不算好。
“裴澤,你也在這兒啊,真巧。”律把那個橘子剝開了,遞了一半給裴澤。
看到裴澤,原本還有話想說的姜國盛頓時啞聲了。在他們市做生意做得比較大的,誰不認識裴澤?這位可是真正的太子爺!
姜國盛雖然很有錢,但也就是這個宴會裏的一般水平,而裴澤的圈子,則是他絕對惹不起的。
裴澤接過橘子,正想說什麽,卻聽見又有一人走了過來,語氣有些不确定地問道:“你是姜沂?”
來人是陸啓繹,律在看到他時,神色微微愣了一下。
并非是因為姜沂之前跟這人的淵源,只是覺得這人……好像有哪裏不太一樣。
姜沂眉峰一挑,笑道:“今天熟人還真不少。”
看到陸啓繹,姜國盛又是一窒,自己這兒子可真了不得,離家一年多,到哪兒認識的這麽多大人物?
“你是不是……跟之前有些不一樣了?”陸啓繹問出了衆人都沒有意識到的問題。
姜沐和姜國盛都有一年多沒見到姜沂了,姜沂有了些變化他們覺得也比較正常,而且姜國盛本來就不關心這個兒子。裴澤就更不用說了,律的變化是在他眼皮子地下一天天變的,潛移默化中,他根本沒意識到有什麽不對勁。
只有陸啓繹這個人,距離跟姜沂見面也才過了幾個月,才發現姜沂的變化。
姜沂摸了摸自己的臉,雀躍道:“你也發現啦?這是阿岚出錢給我整的容。”
終于有人問我這個問題啦!我想回答好久了!
陸啓繹:“……”
裴澤:“……”
姜沐姜國盛:“……”
此時衆人腦子裏有一串串的問號:阿岚是誰?你真整容了?啥時候整的我怎麽不知道?
姜國盛聽到這,想到兒子一聲不吭就去整容,這麽大的事連知會家裏人一聲都沒有,頓時怒上心頭,正想訓斥幾句,又想起裴澤和陸啓繹,頓時又憋了回去。
陸啓繹卻是皺起眉:“為什麽突然要整容?之前的樣子不好嗎?”
他顯然想得有些多,斟酌着開口道:“如果是那些事情……影響了你的生活,你不用太過在意。我可以幫你處理。”
他覺得姜沂是因為那些流言蜚語受了打擊,才會想到去整容。
雖然他覺得自己跟姜沂算不上太熟,但這好歹算是因自己而起,雖說談不上責任,但能幫的也願意幫一幫。
之前流言傳出來的時候,他手頭裏正有事忙,等他聽到那個消息時,距離消息傳出來已經過了好幾天了。
他讓人壓了壓消息,有些擔心姜沂,沒想到他居然受的打擊這麽大,直接去整了容。
他卻是不知道,這件事對姜沂的打擊比他想象的大得多。像他這種從小順風順水的人,是難以想象姜沂這樣有抑郁傾向,心裏壓着事,每天要為生計奔波又難以維持的人的。他這樣的人,生活中随便一個打擊都可能成為最後一根稻草,讓他再也站不起來。
于是姜沂自殺了。
這事兒怪不得陸啓繹,只是律心疼這樣的孩子。
“跟之前那些事情沒關系,我就是想變得好看點。”律說,又捏了捏自己的臉,一本正經地說道,“我對這張臉還不太滿意,大概會再整幾次。”
衆人一時間又有些沉默,雖然現在整容在網上已經算不得什麽新鮮事兒了,但是身邊整容的總歸還是少數、尤其是像律這樣想動好幾刀又直言不諱的,簡直就跟網上那些獵奇新聞一樣。
陸啓繹對律的說法半信半疑,他沉默一會兒又問道:“阿岚是你朋友嗎?”
律搖頭,擡頭看着他笑了;”阿岚是富婆,養我的那種。”
他說着,餘光中又瞥到了熟悉的人,連忙回頭擺手道:“阿岚,你可算好了。”
衆人剛剛才被律丢下的那個炸彈炸了個通體焦黑,現在又聽說正主過來了,頓時都下意識往那個方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