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幻境
“我要是真喜歡他, 我幹嘛不找他簽契約？”律說。
謝自岚沒說話, 他現在心情實在算不上美麗。
但律很顯然沒注意到：“我只是有些不好的預感才過來的, 來到這裏，似乎只有這個陸啓繹給我感覺不太對勁。”
魔法可以做到很多事情，唯獨對時間敗北。時間是最高法則的領域，哪怕是律，也很少去窺探時間。
但是他會有一種近乎本能的預言能力，這是他曾經做下某件事後留下的後遺症。
“哪裏不對勁？”謝自岚問。
“說不上來, 只覺得他氣息不太對。但是仔細探查, 又察覺不出什麽不對的地方。”律說。
“大概是有危險, 要不你先回去吧, 我留在這裏待一會兒。”律擡頭對謝自岚說。
“你留在這裏做什麽？”謝自岚的語氣聽不出什麽情緒。
“這裏有危險的話, 我總不能放着不管吧？”律又拿了一個橘子剝了起來。
“你一個裂縫出來的人, 對這邊的人這麽上心做什麽？”
“不管在哪個世界, 每個智慧生命都是奇跡。”律把剝了皮的橘子丢進嘴裏，含糊不清地說道。
他說得如此随意, 但正是因為這樣的随意, 更讓人覺得：這就是這個人所信奉的真理。
謝自岚覺得自己剛剛那股情緒好像又莫名其妙地消下去了，他說：“那我走了，你呆在這裏不會尴尬嗎？”
律可是連請帖都沒有，謝自岚這個正主走了，他呆在這兒的确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順。
律看了謝自岚一眼, 他雖然沒有說話, 但謝自岚很明顯地從他眼中看出“開玩笑, 我這種人怎麽可能會覺得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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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自岚一陣失笑，末了又正色道：“我不會走的。”
“你留在這做什麽？雖然封號法師在這邊算強，但是這次可能就不夠看了。”律偏過頭，認真地說，“很危險的。”
站在他身前的白裙少女将自己臉頰邊的發絲別到耳後，對律輕笑道：“拯救世界可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小騙子。”
律愣了一下，随後聳肩：“那好吧。”
兩人在角落安靜地等了一陣子，律突然站起來，往側門走去。
謝自岚知道他應該是發現了什麽異樣，于是也跟着一起去了。
這家酒店可以說是h市最好的酒店之一，安保和私密性都極好，也不經常營業，一般只接待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
側門走出去，是這家酒店的綠化帶，設置了一些桌椅，旁邊也有服務人員提供酒水，給在大廳呆膩了的人透透氣。
陸啓繹和裴澤兩人去跟發小彙合後，一幹人覺得在大廳沒意思，動不動遇到長輩也挺束手束腳的，就出來清靜清靜。
走到了這裏，謝自岚也發現有些不對勁了。
他能看到陸啓繹五人坐在那兒相談甚歡，來往的服務生也很正常，但是他就是覺得有些不對勁。
他朝陸啓繹他們的方向走去，走到距離兩米左右，突然感覺自己好像進入了一道薄膜中。
接着眼前的場景如同鏡子一般破碎了，他憑空到了一間病房中。
而從律的角度看，謝自岚只是走過去坐下，跟陸啓繹他們暢談了起來。
還挺有意思的，律心道，也直接走了過去。
跨過那道薄膜後，他看到自己身前站着的是謝自岚，而周身的環境看起來像是……病房？
那上面躺着一個小孩，原本是安靜地睡着，突然呼吸變得急促，好像是做噩夢了，但怎麽也醒不過來。
病床旁邊坐着一位女子，見狀連忙按急救鈴，接着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湧了進來。
一時間忙作一團，但誰都沒看見律和謝自岚，他們甚至能從兩人的身體間穿過。
“這是幻境，還是領域？”律輕聲自語。
謝自岚沒說話，只是愣愣地站在那裏。
律又仔細看了看，發現那個小孩長得很像是謝自岚，他朝謝自岚走去，問道：“這個孩子，是你嗎？”
謝自岚輕輕點頭。
這個是他。他記得他母親跟他說過，他小時候身體一直很差，又總是做噩夢，而且一做噩夢病情就會加重。
後來父母給他找了許多心理醫生，他漸漸地不做噩夢了，但是也再也想不起來當初自己夢見過什麽了。
他只隐隐的記得，那些夢似乎都是連續的，而且很重要。
看到那個被噩夢魇住怎麽也醒不過來的小孩，謝自岚也有些神色恍惚。
那些夢，到底是什麽？
“你怎麽了？”律走過來，拍了一下謝自岚的肩膀，謝自岚瞬間回神，轉頭看向律。
在他們對視的一瞬間，場景再次龜裂破碎，他們又出現在了一處中世紀的街道中。
遠處是座高大的堡壘，堡壘似乎有百丈高，于是謝自岚确定了，這裏絕不是中世紀的建築，因為哪怕是現代，要建一座百丈高的大樓也絕對不容易。
堡壘旁還有許多宏偉的建築。這些建築都比中世紀的建築更加宏偉奢華，還散播着一陣陣的能量波動。
而他們，則是置身于一群低矮的房屋圍成的街道中。
“……這裏是哪？”謝自岚感覺自己的喉嚨有些幹澀。
他聽見身旁的人對他笑道：“這就是，你們說的裂縫的另一邊。”
“——塔欽聖蘭。”律輕喚出這個名字。
律指着遠處的那個高大堡壘對謝自岚說：“那裏是法師協會，塔欽聖蘭的每座大城市都會有法師協會，他們是城市中最宏偉的建築，就算是任免城主，也要通過法師協會的同意。”
“塔欽聖蘭百分之八十的藏書都在法師協會中，大多法師會将自己的着書無償地捐給法師協會總部，然後法師協會将它們抄錄，下發給每一個分布。所以法師協會大樓，其實主要是個圖書館，除此之外，還會有各種研究室，比如煉藥、銘文、鍛造……”
“就像是個學校加研究所。”
“法師協會旁邊還有城主堡壘、戰士工會、傭兵工會，煉藥師工會等等一大堆工會。”
“聽起來很不錯。”謝自岚的神色也有些奇異。
如果不來到這裏，他絕對想不到，他以為地獄般的裂縫另一邊，卻是這樣的模樣。
律将目光收回，觀察了自己身邊的環境，這裏的房屋雖然低矮卻不破敗，還開着些許店面。
突然前方傳來一些争執聲，兩人回頭，看見一家酒鋪的老板似乎在與一個流浪者争執：“你都在我這店賴了好幾天了，工錢還抵不上酒錢，快走吧快走吧！”
那個流浪者瞧着身材挺高挑的，但蓬頭垢面，胡子拉碴，看不出面貌。身上的衣服也十分破舊，破了好幾個洞，還打了好些補丁。
但瞧着聲音聽着卻是挺年輕的，音色如同大提琴般悅耳：“老板，再讓我呆一天吧，我多給做一個月的工。”
“再給你呆一天，我鎮店之寶都要被你喝了！”老板像是趕蒼蠅似的把流浪者轟了出去，流浪者死賴着不想走，最後頗為狼狽地一屁股摔倒在了地上。
老板看着這人模樣實在是有些可憐，不禁有些心軟，掏出一袋銅幣給這人，說道：“這是你這幾天的工錢，你喝的那些酒我就不追究了。年輕人，找個活計，別每天貪杯！”
流浪者看着那個錢袋，有些哭笑不得。他撐着地面站了起來，沒有拿那個錢袋，只是轉身一瘸一拐地離開了。
似乎能聽見他的輕聲呢喃：“我可不年輕了啊……”
律沒管那個流浪者，反而走到酒鋪子前面，頗為懷念地舔了舔嘴唇：“這家的酒的味道是真的很不錯，可惜沒喝幾天就被趕走了。”
聽到律的話，謝自岚震驚地看了他一眼，問道：“剛剛那個人……是你？”
“是啊。”律點頭。
“你……你怎麽會……”你怎麽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律好像猜出了謝自岚想問什麽，他轉過身笑道：“其實這樣也挺舒服的，去蹭點酒蹭點吃的，臉皮厚總是能占到便宜。”
“不過現在想想，還是被富婆包養舒服些，早知道就好了。”律惋惜地說道。
謝自岚心中卻劃過一陣慶幸，幸好這家夥之前不知道去找富婆，要不然不知道惹了多少桃花！
等流浪者完全消失在他們的視野中後，眼前的畫面如同被一只大手給揉成了色彩斑斓的紙屑後再度消失了，接着他們就像是置身在一處高空中。
謝自岚向下望去，能看到下方站着數萬個好像是人類的種群，圍在一處巨大的祭臺上。他們每一個身上都散發着強大無比的魔法波動，每一個都是謝自岚無法探查的實力，甚至每一個都具有精致無比的面容。
“他們是誰？”謝自岚情不自禁地問道。
“神族。”律回答道，他此時完全愣住了。
他們似乎在吟唱着什麽，腳下有鮮紅的符文被點亮，漸漸地連成一串，就像是個巨大無比的魔法陣。遠處飛來許多巨大的鐵籠，等距離近了才看出來，這鐵籠裏關的是居然是一只只巨龍！
長長的鐵鏈兩端分別由一位神族牽引，當鐵籠飛到祭壇的上空時，牽引鐵籠的神族打開鐵籠，将巨龍抛下去，在血光和咆哮中，巨龍消失在了祭壇中。
一只又一只的巨龍被抛下，祭壇上的光芒越發越亮，在最後一只巨龍被抛下後，一束光芒從祭壇上沖天而起，擊破了雲層，向周圍輻射開。
謝自岚他們站的這處高空很高，能将地面數萬米盡收眼底，他看到遠處各地就像是收到了信號一般，又有數道光芒沖天而起。
接着，讓謝自岚震撼得頭皮都有些發麻的畫面出現了，那些本來在神族腳下練成一片的魔法陣再次延伸，與遠方的那些沖天光束相呼應，地面上延伸出的神秘符文如同蛛網，連接了謝自岚目之所及能看到的一切地面。
“這個陣法……到底有多大？”謝自岚忍不住問道。
“占據了整個塔欽聖蘭。”律說。
謝自岚呼吸一窒。
“他們在做什麽？”謝自感覺自己的喉嚨有些發癢。
他聽見律在他耳畔說：“造神。”
與此同時，謝自岚聽到下方的神族高呼：“神族将與曜日和銀月共存！”
“我們的名字将照耀萬古，我們将淩駕于衆生之上，自此，萬靈将尊稱我們為——”
“神靈！”
整個天際都被映得鮮紅，謝自岚能清晰地聽見自己心跳聲。
遠處地面一陣劇烈的震動，好像有什麽東西要出來了，碎石滾滾，巨大的島嶼從地面深處破土而出。
七座島嶼從地面升起，懸浮在祭臺的各個方位。
就在此時，有個人沖了出來。
那個人，似乎是……律？！
“夠了！”律突然擡頭說道，他的語氣聽不出什麽起伏，但神色卻暗沉無比。
他話音落下，這些畫面再次破碎，他們置身在了一處完全白茫的世界中。
白茫得甚至分不清天空和地面。
謝自岚聽見律說：“你給我看這些，也不怕自己把命留這兒？”
隐隐有笑聲在這篇空間中回蕩：“這可不是我要給你看的，你還不清楚嗎？”
“這是你的記憶啊。”
“我可不敢演算那場浩劫之戰，我也沒想到，我不過是想找點東西吃，居然碰上了您。”
那個身影又忍不住笑了起來，律和謝自岚的身前，有一團光影在凝結，最終凝結成了一道修長的人影，但是卻看不出面孔。
“殿下，換做是昔日掌握法則的你，如今的我不過是輕輕一吹就能消滅的螞蟻罷了。”
人影如同水流般滑落消失，又在律的左邊凝聚：“就算是三千年前的你，我也難以匹敵。”
下一秒，人影又出現在律的正面，他比律高一些，此時的動作就像是将律擁入懷中一般。
他低聲在律的耳邊呢喃道：“可瞧你現在，連三千年前的你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真可憐，為了那些貪婪又懦弱的弱者，你居然把自己弄成了這幅狼狽的模樣。”那人滿是憐憫地說。
律面色平靜地問：“你是誰？”
“殿下你貴人多忘事，又怎麽會記住我這麽一個人呢？”那人輕笑道。
話音剛落，以他為中心，再次延伸出了另一個場景。
是一處熱鬧的大街，謝自岚擡頭望去，發現他們好像就身處于剛剛看到的那些建築之下。
高聳宏偉的法師協會，還有旁邊那些或成塔狀、或成圓頂、或為城堡的各種建築。
“你要找的人就在這兒，我給你機會去找，但是帶不帶得出去，就是另一個問題了。”
人影将這句話說完，便消失了。
“那人是誰？”謝自岚問，他的臉色是在算不上好看。
事實上，剛剛他恨不得去把那個光影打得媽都不認，但是他的力量當時居然全然被禁锢了。
那個人，很強，比律還強大。
“我也不知道，他似乎認識我，但我認不出他。”律的神色也有些迷茫，“而且，他剛剛說，三千年前……”
“三千年……”
律輕嘆，原來我已經在裂縫中飄蕩了三千年了啊。
謝自岚環顧四周，問道：“這裏……是剛剛那個地方嗎？”
律搖頭：“不是，這是另外一座主城。”
“塔欽聖蘭有七十二座主城，分別以七十二魔神命名，每一座主城都有法師協會分部和各種工會。”
“這裏是阿蒙城。”
“為什麽以魔□□字命名？”謝自岚問。
他聽見律如是說道：“因為，他們憎惡神明。”
律開始快速地在街道走了起來，這裏除了法師協會和各大公會之外，還散落着許多店鋪。
這一次，這裏的人不再看不見他們，這些人看見他們奇裝異服又行色匆匆的樣子，甚至會主動避讓。
律幾乎将這裏走了個遍，走得這邊的太陽都快落到了地平線，最後他又走進了一家武器店中。
武器店的老板看見有客上門，面上一喜，但看到這兩人奇裝異服的樣子，又有些猶豫。
但上門的總是客，老板熱切地走到他們面前問道：“兩位貴賓想要什麽武器？我這兒可是咱們阿蒙城裏除了鍛造工會外武器最齊全的店！”
律卻看着老板，突然開口道：“法師協會第三層靠在東南角書架上看書的高級法師，煉藥工會裏穿灰色藥袍的中階煉藥師，還有一個青色衣服的小藥童，剛剛走在大街上往東邊走去的劍士，在旅館辦住店手續的鄉紳。”
他一口氣說完，又神色戲谑地看着老板：“你不是讓我來找人嗎？自己躲在這裏有什麽意思？”
老板笑呵呵地說道：“大概是因為想給你充當一下幹擾項？”
随着他說話間，老板的身影也一陣變化，最終再次變成了光影。
光影嘆息道：”還是瞞不過你啊。”
“你總是這麽聰明。”
律面無表情：“是你的破綻太明顯了。畢竟這裏是我的記憶，你要通過我記憶的一角去還原這個場景裏所有的人，幾乎是不可能的。想不被人發現太難了。”
他少有這麽嚴肅的時候，這次卻是真的被觸及到了底線。
“很難嗎？”光影笑道，“之前的那些蠢貨卻是都沒有發現呢。”
話落，畫面再次破碎，而此時站在白色空間中的，除了光影，還有七人。
律、謝自岚、還有陸啓繹五人，他們就站在律的身邊，距離很近，最遠的兩人相隔也不過兩米。
就是剛剛在現實中，他們圍着桌子坐下的距離。
此時，除了律和謝自岚外，其他五人神色都十分茫然。
他們剛剛在幻境中，被灌輸了許多不屬于自己的記憶，又在那裏好像呆了數月之久，此時突然被拉回，各個都神色恍惚，開始思考人類本質的三個問題：我是誰，我從哪裏來，我要到哪裏去？
但是随着他們被從幻境中拉出，此時他們在幻境中得到的記憶已經迅速模糊了，就像是做夢一樣，剛醒來不久的你哪怕拼命回想，也只能想到一星半點。這些記憶如同握在手裏的細沙，越是回想，溜走得越快。
而他們現實中的記憶則是被飛快地回憶起來。
此消彼長之下，他們也漸漸回過了神。
裴澤對律略一颔首，眼神懇切：“姜沂，謝謝你又救了我。”
“可別高興得太早，才剛開始呢。”光影在他們面前再次出現。
裴澤他的發小們原本就被這一系列怪力亂神的東西弄得害怕，此時又看到眼前那一堆光織成的人影，更加膽寒了：這尼瑪是個什麽玩意兒？！
只是還不等他們問出來，下方的白色地面突然塌陷，失重感瘋狂刺激神經。
等好不容易穩定下來時，他們發現自己好像被繩索拴在半空中，仲弦晟忍不住地擡頭一看——
“卧槽！”
只見他們上方是數只龐大無比的巨龍，西方的那種，此時正用牙齒咬着鐵鏈，而鐵鏈的另一頭捆綁着的，正是他們。
巨龍的爪子就比成年人類還大，那嘴獠牙正貪婪地大張着。
仲弦晟被吓了一跳，又朝下望去。
“卧槽！！！”
這一望把他心肝脾肺腎都要望碎了，只見下方是是望不到盡頭的骷髅，他們全都擠在他們下方，張着森白的牙齒望着他們。
“閉嘴。”在他旁邊的謝自岚忍不住說道。
除了律之外，所有人都被懸挂在了上面。
律站在一處山崖上，在和他們平視的距離，光影站在他的旁邊。
“這裏是萬靈窟，也是從你記憶裏提取出來的。不過你也知道，像這種環境雖然說不出真假，但是人要是在裏面死了，那可就是真死了。”光影說。
“一共六個人，你選三個，給我留三個。”光影的語氣聽起來就像是平分六個蘋果一樣。
“我費這麽大力氣，你總要給我留一點，無功而返這種事情，我可不想幹。”光影的語氣就跟閑聊似的，“對了，那個穿灰色衣服的小子……好像姓陸？你最好給我留下，這家夥可是頓大餐。”
他說着，又聳肩道：“不過我還是比較尊重你的選擇的，你如果想選他，我也沒意見。”
律轉身，冷冷地瞥了光影一眼：“你說這麽多廢話，不累嗎？”
他的臉色突然變得慘白起來，光影看到律的變化，心中頓時警惕起來。
但是他警惕得太晚了，巨龍上方的天空好像被一直遮天大手直接捏碎，世界從天空開始出現裂紋，慢慢地遍布了整個幻境。
一聲宛如玻璃碎裂的聲音，整個幻境碎成了片片碎片。
發現事情已經無可挽回，光影嘆息道：“你強行解封了你的力量，你的靈魂可受不住。”
在片片破碎的幻境中，他看了謝自岚一眼，輕笑了一聲：“小女娃，別被這個老家夥騙了。”
“他就喜歡騙你這種什麽都不知道的小年輕。”
“把你騙得圍着他團團轉，轉眼又把你丢下了。”
他的身影越來越淡，他卻毫不在意：“那就……有機會再見吧，老家夥。”
光影徹底消失了，化作一束淡紫色的光線朝律飛來。律伸出手，那道光線就萦繞在了他的指尖。
此時幻境已經徹底消失了，衆人發現還是坐在那張桌子上，而律和謝自岚則是站在他們的身邊。
“卧槽，我不是在做夢吧剛剛？!”仲弦晟大叫，不斷捏自己臉，捏完了又去捏旁邊人的大腿。
“卧槽你捏我幹啥！”旁邊的人怒吼道。
“我這不是怕你是假的嗎？”他擡頭看站在他們面前的律，問道：“大佬，咱們現在真的從那啥玩意兒裏面出來了？不會現在也是假的吧？”
他被灌了一堆記憶又被消除，明明進入幻境才幾分鐘的事兒，可他現在再回到這裏，感覺過去了一輩子一樣。
此時衆人看向律的目光也大為不同，他們之前還在背後八卦人家，說他暗戀陸啓繹。現在……大佬要是真的暗戀老陸，我們絕對把老陸打包好了送達你家裏去！！
“放心吧，這裏是真的。”律有些吃力地說道。
聯想到剛剛那個光影說什麽“你強行解封了你的力量，你的靈魂可受不住”，謝自岚頓時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預感。
他猛地回頭，看見律臉色十分蒼白，額角滿是虛汗。
他連忙上前扶住他，關切道：“你怎麽了？”
“大佬怎麽了？”衆人此時也發現了律的異樣。
裴澤也皺起眉，滿眼擔憂地看向律。
謝自岚扶着律坐下後，律擺手道：“沒什麽事兒，就是剛剛爆種了，有些副作用罷了。休息幾天就沒事了。”
“你們沒事吧？”律問道。
“我們能有什麽事兒？”仲弦晟拍拍胸膛，又站起來原地跳了幾下，“大佬你放心吧，我們現在能跑能跳，好得不得了！”
他現在已經完全化身為律的小迷弟了。
“……你這樣好像傻逼啊。”有人幽幽的說道。
“閉嘴。”仲弦晟坐下來，掐了一把那人的大腿。
律探查了他們一番，發現的确沒有大礙，松了一口氣。
衆人剛剛見過那些奇異的畫面，滿肚子的話想說，但是看到律蒼白的面色，又默默把話咽了回去。
律看向陸啓繹，對他說道：“你身上好像有很濃郁的生命能量，這跟個人體質有關。但是能量隐藏得很深，一般人發現不了。你這種體質，非常吸引一些并不正義的家夥，你在他們眼中，往往就是一頓大餐。”
“我會想個辦法幫你遮掩這種體質，另外……”他說着微微站起身，左手輕撫過陸啓繹的手背。他收回手後，陸啓繹的手背上有光芒閃爍了一下，似乎是一個銀色的符號，但很快消失了。
“這是傳送陣，你若遇到危險，我會立刻趕來的。”律說。
“就對我這麽好？”陸啓繹看着律，忍不住笑道，又仿佛是一句試探。
“并非只為了你，像你這種體質，若是真被什麽東西一口吞了，那東西就會跟吃了仙丹一樣，實力瞬間暴漲，還不知道要害多少人。不過，”頓了頓，律又說道，“你當做只是為了你也行。”
畢竟每一個智慧生命都值得被尊重。
他後面那句話沒有說出來，頓時其他人看向陸啓繹的眼神中都有些暧昧。
卧槽，大佬真的喜歡老陸！
啊啊啊啊明天就把老陸打包給大佬！
——除了謝自岚和裴澤的臉色十分難看。
謝自岚面色陰沉地去打了通電話，回來後對他們說：“你們也看到了，世界并不像你們從前以為的那麽簡單。但是這些事情是國|家嚴格對外保密的，所以還要麻煩你們去簽一份保密協定。”
衆人點頭，他們從前跟謝自岚很不對付，但如今也有些明白謝自岚為啥眼高于頂了：老子特麽要是那麽牛叉，會裝逼又會魔法，老子也眼高于頂！
天盛的人來得很快，不過十分鐘左右，他們就給謝自岚打了電話：“老大，我們到門口了。”
謝自岚把陸啓繹一群人送到了門口後，便開車帶律回家了。
“你真的沒什麽事？”車上，他忍不住通過後視鏡觀察律的情況。
“真沒事。”律攤在後座上，“就跟那個家夥說的一樣，解封了不該解封的力量，現在有些透支。e……大概要休養一段時間，這段時間會比較弱。”
“一段時間是多久？”謝自岚追問。
“我也不太清楚，快的話三四個月就能好了。”律說。
謝自岚的臉色難看的臉色還是沒有半點解凍。
律有心讓阿岚高興起來，伸出左手，掌心中出現了一道紫色的光束：“別苦着臉啦，這一趟我們也賺大啦！這是夢蟲之語，我們又找到了一件材料！前幾天才找到了月狼牙，這幾天可真是走運！”
謝自岚卻沒有太多開心的神色，反而思索道：“這道光束我在幻境破碎的時候也看到過，是那個光影消失時化成的。為什麽那個光影消失了，會變成夢蟲之語？”
難道夢蟲之語是什麽異生物？剛剛那家夥是夢蟲之語成精？
謝自岚開始無端猜想，因為腦子裏亂得不行。
他忍不住又開口問道：“而且那個光影還跟我說什麽別被你騙了，說你就喜歡騙小年輕……他說得跟怨婦似的，難道是你以前的老相好？”
他這句話可以說是醋意漫天，但在場唯二的兩人都沒有發現。
“我哪有什麽老相好？我都幾千幾萬年沒相好了。”律無奈地說道。
謝自岚頓時心情更加不妙了：“那就是幾千幾萬年前有咯？”
律：“……”
“算不上什麽相好，年輕的時候喜歡過幾個姑娘而已。八字都沒一撇呢算什麽相好。”律捂着眼睛，似乎覺得那是一段尴尬的黑歷史。
“ 你還想有一撇不成？”謝自岚咬牙。
“哪兒的話，我現在可是一名合格的小白臉。”律急忙轉移話題，“夢蟲是一種以夢境為食的生靈。它們雖說是蟲，其實并沒有具體的形态，身體介于虛實之間。夢蟲的壽命只有六個月，它們瀕臨死亡時會聚集到一起，肉身消散于虛空之中，而整個種群的靈魂和吞噬的夢境則會結合到一起，形成夢蟲之語。”
“我也是到最後才發現，剛剛那個家夥的本體根本沒有出現，他只是借助夢蟲之語，将一縷靈魂力量放在夢蟲之語中來編織幻境。這樣的話，哪怕我擊潰幻境，他的本體也根本不會受到損傷。只是略微損失了一些靈魂力量而已。”律神色郁悶。
煩躁地抓了抓頭，把今天才弄好的發型弄得一團亂，他說：“啊啊不管了，先回去把這夢蟲之語給炖了先。”
好不容易回到家，他又去禍害謝自岚昨天才剛換的高壓鍋了，把夢蟲之語從紫色的光束炖成了粉色的液體。
謝自岚搖了搖那試管中粉色的液體，無奈道：“我不是讓你換個地方裝，不要放試管裏嗎？”
律撓撓後腦勺，有些尴尬：“我忘了，抱歉啦。”
“而且，這種顏色……怎麽感覺跟什麽劣質的草莓汁似的？”謝自岚又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最後又不得不捏着鼻子把這管粉紅不明液體給喝了。
味道也奇奇怪怪的，酸酸甜甜，但是說不上好喝。
今天晚上發生了這麽多事情，兩人也的确有些累。尤其是律，透支了力量後，讓他覺得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連澡都懶得洗就回到卧室攤在床上了。
謝自岚倒還是有力氣去洗個澡，但是洗着洗着發現有些不對勁。
全身好像一陣陣的燥熱，哪怕他把水溫從溫水調到冰水沖了十來分鐘也沒有半點好轉，反倒是越發越強烈。
浴室裏越呆越悶，而且沖涼水也沒什麽用，他只能先出來了。
他坐在床邊，低頭看着那個已經起來跟他招手的小兄弟，聯想到剛剛喝的那管奇奇怪怪的夢蟲之語，額頭不由青筋暴跳。
那個小混蛋，到底給我吃了什麽？！
簡直恨不得把他從卧室裏拖出來rua個一百遍。
但是這也是心裏想的氣話，他當然知道那個小混蛋今天受了傷，也不舍得去打擾他。
聯想到之前損友好久之前給自己買的、放在床頭櫃裏的那啥交通工具杯……他不由把罪惡之手伸向了床頭櫃。
心中也是瘋狂咬牙切齒，自己還用過這玩意兒呢，因為這個小混蛋，居然淪落到這個地步！
就在他要打開床頭櫃時，房間門突然被打開，律興沖沖地跑進來對他說：“阿岚，我突然想起來，這個夢蟲之語是有副作用的，它會有些催情效果——呃……”
律話說到一半，就看見謝自岚轉過頭，用一雙通紅的眼睛盯着他，就像是惡狼看見了獵物一般。
“看起來藥效已經發作了呢……哈哈，還挺快的……”律尴尬地撓撓頭，轉身就想走出房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