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沈灼是在麻将館裏找到的沈志安。
沈志安剛摸了一個六筒,這把眼看就要胡了,突然身側有人推了他一把,面前的牌嘩啦一聲掉了一地。
“操!誰……”沈志安還沒罵出口,臉上就先挨了一拳。
“錢!”沈灼攥着沈志安的領子把他摁到椅子上,兩眼發紅,咬着後槽牙跟要吃人似的。
沈志安拿了他的錢來賭。
沈灼只要一想到這個腦子就不受控制的嗡嗡。
想揍人。
抑制不住的憤怒讓他拳頭揮了出去。
“錢個屁錢!老子沒錢!”沈志安一看是沈灼頓時恢複了神氣,罵起人來都響亮了幾分,“整天不掙錢還他媽管老子要錢?老子哪兒有閑錢養你們?”
“我的錢!”沈灼沖着沈志安吼着,“還給我!”
沈灼拳頭落下來的時候,沈志安擋了一下,他可能是沒料到沈灼會有這麽大勁兒,畢竟平時打的時候從來沒還過手。
“你他媽瘋了敢打我?”沈志安踉跄着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還碰倒了別人的牌。
這桌兒的其他三個人都在吞雲吐霧的看着熱鬧。
牌桌上最不嫌多的就是熱鬧,打架是常有的事兒,要債的,抓小三的,家裏出來逮人的,他們見得多了。
兒子打老子的不是沒有,沒見過像這個這麽狠的。
新鮮。
周慈順着沈灼跟過來的時候場子外面已經打起來了,喊的,罵的,連成了一片,算得上是近一段時間內這片兒最令人喜聞樂見的活動項目。
“小灼!”周慈沖着這邊就要跑過來護着。
“喊個屁喊!都他媽出息了!在外面給我丢臉!”沈志安沖着周慈吼着,從地上随手撿了個東西朝周慈扔了過去。
酒瓶子被周慈捂着頭尖叫着躲了過去,落在了腳邊,啪的一聲,碎了。
沈灼再一次揚起了拳頭。
那就碎的徹底點兒吧。
喻青捏了捏眉心,有點兒累。
今天吃飯吃的不怎麽舒服,其實相比于之前來說,這已經算好的了。
喻青最後選了一個中規中矩的風景畫,挂在家裏也不顯突兀,給喻研買了套學習用品還有一個學英語的。
小姑娘樂的不行,看樣子挺喜歡。
飯桌上大部分時間都用來沉默,喻青不知道該怎麽挑起話題,只有鹿藝維在不停的給兩個孩子夾菜還說着多吃點。
一頓飯吃了不到一個小時,喻青實在頂不住說了聲開車回去了。
半路上喻青繞了個遠去了墓地,每次回完家之後喻青心情都不是很好,然後又跟自虐般的過來溜一圈,把不好的情緒放大,最後崩潰。
這條街不怎麽寬,喻青本來就煩躁,看到那麽多人更覺得煩得不行。
還沒等喻青意識到這邊為什麽會聚集這麽多人的時候,突然從一邊飛過來一個人。
真的飛過來。
喻青還沒反應過來,腳先于腦子動了一步踩剎車。
思緒都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手心出了汗。
很神奇,自己其實并沒有親眼看見過老媽出車禍的場面,但是剛才腦子裏閃過的都是老媽。
喻青能聽見自己粗重的呼吸聲。
車前面倒了一個女人,正在掙紮着想要站起來,但是飛出來的姿勢太過慘烈,導致她掙紮了一會兒。
喻青怎麽看怎麽覺得這個身影有點兒熟悉。
這個時候下車并不是一個好的選擇,但是喻青還是下車了。
女人扶着地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喻青也看清了她的樣子。
這人是沈灼的媽媽?
又碰見仇家了?
“別打了!你別打他!”女人哭着喊着又往人群中走了過去,喻青連叫她都沒來得及。
喻青看了看女人,又看了看那邊的群架發源地,邁開步子朝那邊走了過去。
能讓女人這樣還過去的,除了沈灼沒別人。
那些人在打那個小孩兒。
喪心病狂啊。
喻青算不上生氣,只是惡心這些社會渣滓們欺負兩個弱勢群體,再加上他今天心情不好。
小孩兒跟他不知道算不算有緣,連着碰見挺多次了,這回再救他一次,都算三次了。
事不過三啊。
多有緣。
但是等到他走近了之後,他發現自己連一點兒打趣的心思都沒了。
沈灼被放倒在地上,雙手捂着頭,側卧,可憐又倔強的蜷縮在牆角,他的周圍站滿了人,就是沒一個上去扶他一把的。
一只腳擡了起來,然後狠狠的落下,踩在了沈灼的背上。
喻青的火噌的一下冒了出來。
所有的壓抑好像終于找到了釋放口,喻青三兩步超過了哭的快抽過去的女人,走到了那群人的身後。
就近原則,喻青揪住了一個男人的衣領,往後一用勁,那人騰空的腳沒踹對地方,踢了個空差點兒滑倒。
喻青手沒停,另外一只手抓住了另一個人的衣領,倆人沒出十秒都沒拽到了地上。
一場單方面的群架因為兩個人的倒下而突然中止,幾個人不約而同的看向身後的男人。
周慈趁着這幾秒的愣神連跑帶爬的到了沈灼的旁邊。
“小灼!!!”
喻青低頭,沈灼的樣子實在讓他心疼。
手上動作沒停,在沈志安喊出“誰啊”的時候,喻青已經一只胳膊掄了出去,剛才站起來的男人又被重新摔在了地上,還連帶着拉下一個人。
沒幾分鐘,六個人的小團夥倒了一半,喻青自始至終一句話都沒說,只是在拿出手機來撥號的時候說了句話。
“喂,110麽?”
110就好像是一個神秘的暗號一樣,剛才圍了一圈又一圈的人此刻一哄而散,搶錢都沒有這麽快過。
六人團瞬間叛變,連招呼都沒來得及打。
喻青開始也沒想着報警,最多算是吓唬吓唬這群人,但是剛才還趴着的沈灼突然像聽到了信號一樣的,倏地擡起了頭。
喻青以為這小孩兒也要跑路的時候,沈灼猛地抱住了準備逃的沈志安,朝着喻青的方向大聲喊:“報警!!警察!!”
喻青愣了一下。
“家暴!警察!警察!!這裏有家暴!”
沈灼破碎的嗓子沖着喻青喊着警察,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在做着最後的抵抗。
“你瘋了!”周慈比剛才反應還要大,喻青被突如其來的兩聲吼震得意識飛出去五秒鐘。
回過神來之後的第一個反應是這媽媽真有意思。
這群人都有意思。
“我要走……”周慈嘴裏說着聽不清楚的話,唯一能聽到的只有“我要走。”
一聲比一聲大。
一家子都不正常,喻青覺得這一天過的真他媽玄幻。
戲劇化的場面伴随着警笛聲戛然而止,警察帶走了被喻青因為毆打沈灼而一拳打暈過去的沈志安,還有坐在地上意識不清的周慈。
那些有些亂的腳步聲,對于沈灼來說,卻像是安神曲一樣,在聽到之後,他終于松了口勁兒,昏了過去。
等到這一切都歸于平靜,已經是幾天之後了。
“沈志安拘了半年。”沈灼靠着牆角,他身上的傷沒好利索,有些地方還是一動就疼的不行。
“你什麽打算?”沈灼繼續問。
周慈這兩天憔悴了很多,仿佛一夜之間衰老,她其實年齡也沒多大,但是跟着沈志安在外面躲着加速了她的凋謝時間。
“我要走。”周慈攥了攥拳頭,“小灼……我能走得了嗎?”
周慈的眼腫的厲害,倒不是因為挨打,這兩天大概是她過得最安心的兩天,不會擔心被打,不會擔心某些東西被摔壞。
周慈的小心翼翼似乎是常年積累的,連走都變得那麽不确定,一輩子都活在了沈志安的陰影裏。
沈灼看着面前的周慈,恍惚間想起了之前他們還沒出來那會兒。
周慈是個溫柔的人,或者說,是個懦弱的人,沈志安每次往家裏帶女人的時候,她從來都沒多說過一句話,那些只來過家裏一次的女人叫的聲音都比她在家裏說話的聲音要大。
她似乎天生不會反抗。
除了那天。
沈灼嘆了口氣,連動着脊椎那邊疼了一下,又倒抽了口氣。
“走得了。”沈灼說,“媽。”
周慈擡起頭看着他,眼裏似乎又有液體在打轉。
“回家吧。”沈灼咧了咧嘴角,“姥姥估計可念你了。”
周慈的眼淚最後到底還是沒崩住,在這個下午,這個懦弱的女人,哭的聲音終于大過了之前那些個叫|床聲。
撕心裂肺,好像在釋放着她前面十幾年的壓抑。
“這些。”沈灼從兜裏掏出來一疊紅色。“我前兩天打工掙的,你拿着。”
“小灼……”周慈看着面前遞過來的錢。
“拿着吧,這估計是我最後一次盡孝心了。”沈灼往前遞了遞。
周慈攥着錢,想要伸手去抱抱沈灼,結果胳膊揚到了半空始終沒落下去。
沈灼艱難的擡了擡胳膊,握住了她的手。
“對不起。”周慈重複着,“媽對不起你……”
“沒事兒了。”沈灼捏了捏她的手指頭,“媽,沒事兒了。”
喻青在病房裏呆了快半個小時,最後實在呆不住了才出去透透風。
就看一眼,喻青心想。
小孩兒跟自己老媽說話還要出去說,小身板還沒好利索就想下地走路,簡直是作死。
這兩天喻青沒怎麽去酒吧,醫院倒是來的挺勤快。
沈灼走的不遠,喻青估計着他那渾身的傷也走不了多少路。
本來是出來抽根煙的,結果想了想還是把煙收了起來。
沈灼沒站着了,喻青過來的時候他靠在了牆角的一個軟草坪上發呆。
周慈最後走的時候沒回頭,幾乎是跑着出了醫院門口。
沈灼看着她的背影愣了好久。
好像那些積攢了幾年的希望,跟着那個背影,一齊跑掉了,跑的特別快,現在的自己壓根追不上。
什麽都不剩。
啊……好像還是剩了一點兒。
沈灼看着那個朝自己走過來的人影。
一點兒。
就這一點兒……
“哥。”沈灼開口喊了一聲。
“怎麽回事?”喻青皺了皺眉。
“腿麻了,走不了。”
“背你?”
“不用。”沈灼眨了眨眼,笑了,“拉我一把就成。”
“拉得動麽?喻青邊說着邊伸出了手。
“沒事兒,你只管伸個手,其他的不用。”沈灼像是在跟喻青說,又像是在對自己說,“剩下的,我自己使勁兒。”
沈灼握住了面前的手。
下一刻,和那個熟悉的玫瑰花香,撞了個滿懷。
作者有話要說:
媽媽解決了!!離同居又近了一步呢!開心!
上榜之前可能會稍微修下文,看到有修改标志不用管啦~那是你們塗在小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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