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但不管周偉民夫婦的想法究竟如何,在此時都并非重點。重點是那具不翼而飛的屍體究竟去了哪裏。
從證言上看,周偉民夫婦都不可能是會藏起屍體的那個人。無財無德的他們巴不得趕緊把這陰親辦完,将彩禮收入囊中。藏屍這一行為等同于悔婚,對他們而言有害無利。
所以排查的重點就在于,是否有村裏人或是隔壁村的外人進來偷屍體。
夫婦倆說最後一次見過屍體是昨天下午四點,按照村裏的規矩,此時是吉時,正好給屍體換上喜服與梳化。
除了夫婦倆,另外的重要證人是他們請來給屍體化妝的化妝師與做法事的神婆。化妝流程很簡單,與活人并沒有不同,甚至更簡短一些,屍體全程都在棺木之中。給屍體換衣服的是劉翠,換完才上妝,整個過程不到半小時,待化妝結束,他們便蓋上棺蓋,又将屍體牢牢地關進了那個深色的棺木之中。
砰的一聲,将她與人世隔絕。
李知之摸着下巴咂嘴,“我其實一直在想會不會是村子裏有人看不慣那對夫婦,所以偷屍報複。”比起什麽隔壁村子裏的人來偷屍賣錢,他反而覺得往這個方向推測比較合理。
“但村民們中并沒有人與他們結仇。”阿望一語打破他的幻想。
實際上無論是周偉民夫婦還是別的村民,給出的證詞中都說的是他們一家因為住在村子邊緣的河邊,和別的村民接觸不多,平日裏也比較沉默老實,基本上不可能與人結仇。
而且說句不好聽的,城裏來的李知之認為周偉民夫婦一家重男輕女,但在這個偏僻的山中小村中,或許他們一家的情況才是正常的。
“但是阿望,你不覺得很奇怪嗎?”李知之思維跳得很快,一個設想被證實為不可能,他便立即提出下一個來。他和阿望一起讨論問題時總是這樣,彼此相互“挑刺”,但從不會因此生氣翻臉。
“哪裏?”
“哪裏都很奇怪。如果不是周小玲早就死了,放在柯南裏就是一集經典的密室殺人案了。你想想看,無論是誰來偷屍體,他總要選擇在夜深人靜、所有人都入睡的時機下手吧?但奇怪的是,那對夫婦說他們昨晚都睡得很好,并沒有聽到任何異動聲響。”
但棺木那麽沉,推起來不可能沒有聲音,更何況是寂靜得一根針落地都十分明顯的深夜。
“所以我覺得很古怪,屍體一夜之間消失不見,這怎麽可能呢?”李知之百思不得其解。
見他皺眉沉思,阿望正要說些什麽,就聽到屋外忽然一陣吵嚷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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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是表哥他們回來了。”李知之也聽到了,轉過頭去趴在窗邊,果不其然看到周明與其餘人走進院中。“找了一整天屍體,應該是累壞了,可憐的表哥。”他露出同情的神情,目送着那個顯得十分疲倦塌下肩膀的身影。
阿望忽然咳嗽一聲,定定地朝李知之看過來。
李知之挑眉,“你又幹嘛?這麽可憐巴巴的。”
阿望只管瞧着他,卻是一言不發,直到李知之被他看得雞皮疙瘩直立,不耐煩到了臨界值,這才慢吞吞地吐出幾個字:“不要看他,看我。”
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這個人突然開始有了這個毛病。他似乎不太喜歡李知之在和他說話的時候分心去關注旁的人或旁的事。一開始李知之還有些不耐煩,時間久了,竟然也就習慣了。
“不看。你又不好看,不看不看。”李知之忍着笑,偏要和他對着幹。
“不行。”阿望堅持,甚至整個人挪到他的面前。李知之的視線轉到哪裏,他就挪到哪裏,大有一副目的不達成不罷休的架勢。
看他在床上随着自己動作動來動去的像條大型犬似的,原本李知之只想逗逗他,然而他又這麽配合,讓李知之更忍不住惡劣地欺負他了。
到了最後,李知之嘴裏念叨着不看不看,直接将眼睛閉上了。他閉着眼睛胡扯:“我瞎了,我什麽也看不到。”
等了一會兒沒動靜,李知之便以為對方要投降放棄,偷偷睜開一只眼睛,臉頰卻忽然傳來一陣被按壓的感覺。如果他還能感覺得到溫度,或許會在第一秒感受到從阿望掌心中傳過來的溫熱。
阿望捧着他的臉,執着的沉色眼眸直直地望過來,聲音裏還帶了些委屈。“……知之。”
他看起來真可憐。李知之眨了眨眼睛,終于大發慈悲地決定不欺負他了。他笑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說起來你到底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黏人的啊?”
好像明明最開始的時候就只是沉默寡言而已,究竟什麽時候多了個黏人屬性的?
不過這也沒關系,李知之還見過有因為好朋友脫團就生氣的人,所以在他看來阿望黏人不過是一個無傷大雅的小毛病。他神色愉快,目光不閃不躲,十分自然,仿佛兩個人就該如此一般。
阿望看出他其實并不是很想要答案,便把到嘴邊的話默默給咽了回去。
……還不到說破的時候。
即使和阿望聊到深夜,他睡前仍不忘看幾頁書。這一夜李知之也依舊睡得不錯,死人睡得反而比活人安穩,說其來也挺諷刺的。
第二天早上他是被院子嘈雜的聲音吵醒的。李知之睜開眼睛,便看到阿望已經坐起來了,神色不虞,正在伸手去關窗。見李知之醒了,他目光轉柔,語氣卻還是有些冰冷:“醒了?他們太吵了。”
沒聽說過他有起床氣啊。李知之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轉過身蜷起身子,在被窩裏抱住自己的膝蓋,把薄床單撐起一個團子。
“……外面怎麽了?”他其實沒睡飽,疲倦感還殘留在這具行屍走肉上,十分影響他的精神。
阿望一看他眼睛都半睜不睜地眯着,仿佛假寐,就知道他沒休息好,眉頭一皺。“好像出事了。你要不要繼續睡會?”他伸手把窗戶關上,但那薄薄的一層玻璃也無法徹底擋住嘈雜聲。
“算了。”李知之又打了個哈欠,努力睜開眼睛爬起來,“如果待會我倒下不是還有你嗎?”
然而他的狀态卻比他自己想象中的差多了,本來就蒼白的臉更是一臉病色,嘴唇隐隐發白,即使旁人不知道他的情況,也能很輕易地能判斷他身體出了大問題。
他這幅樣子和以前生病時沒兩樣,喜歡逞強還不讓人說。阿望試着摸了摸他的額頭,然而一手的冰涼提醒着他面前的人早已并非活人的事實。他目光更沉了幾分,眉間也多出陰郁。
不知道他的身體狀況究竟如何,阿望只能好聲好氣地勸道:“還是睡一下好嗎?”
“不睡。”李知之甩了甩頭,試圖讓自己變得更清醒一點。然而他的努力只能化為無用功,體內的疲倦感甚至擁了上來,讓他一下子頭暈眼花。
好在阿望及時扶住了他,這才沒讓他一頭磕到牆上。
“先睡覺。”阿望不由分說地把他按到床上,用床單裹得嚴嚴實實,見他還有所掙紮,便自己也躺下将人摟在懷中,動作一氣呵成行雲流水,好像他經常這麽做似的。
“……難道死人必須睡夠八小時嗎?”李知之有氣無力地倒在他胸前,很沒形象地翻了個白眼。
阿望捂着他耳朵,輕聲道:“睡吧。”
他是真的怕了,怕自己失去他第二次。
他胸口枕起來比枕頭舒服一點,李知之不一會兒就睡着了。等他這個回籠覺睡醒,阿望的手臂都被他壓麻了。這一補覺讓李知之的氣色好了很多,他不禁在心中嘀咕:簡直像個游戲似的,睡滿時間補魔回血。
兩人這才慢吞吞地穿好衣服出房間去洗漱,奇怪的無論是在大廳還是院子,他們都沒有遇到任何一個熟悉的周家人。
剛剛那陣嘈雜是怎麽回事?
等着阿望吃好早餐,李知之這才摸出手機準備打電話給周明。一解鎖就發現兩個來自他表哥的未接電話,李知之瞪了一眼阿望,後者對他擅自挂掉電話的行為毫無反省。
“表哥,你們在哪裏?”李知之撥了電話過去。
周明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倦,“我們去尋屍了。剛剛打電話你怎麽沒接?我聽阿正說你們昨天把村子裏的人都問完了,今天你就在家裏休息吧。”
“……好。”李知之有些納悶,但姑且先應了下來。他決定還是再問問,“對了表哥,早上發生了什麽?”
電話那頭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猶豫要不要告訴他。
“表哥?”李知之重複了一句。
周明嘆了一口氣,山裏信號不好,他的聲音裏還帶着點嘈雜的電流音:“昨晚親家家裏鬧鬼了……”
鬧鬼?
挂了電話,李知之一臉迷茫,事情怎麽好像比昨天更複雜了。他看着阿望,阿望也回看他,兩人大眼瞪小眼。因為太滑稽了,李知之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忽然豁然開朗。
他一個死人都還好端端的站在這裏,不就是鬧鬼嗎?有什麽值得害怕的?
他腦子轉了個彎,把周明所言之事告訴阿望。
今早一大早劉翠起床,正打算出去喂雞,走到院子裏時卻發現有些不對勁。平時睡前都好好關着的木門敞開着,就像是昨夜有什麽人前來造訪似的。她心中咯噔一下,懷疑家中進了賊,便立即回去把周偉民叫醒。然而兩人一起清點了家中財物卻發現什麽都沒少。
這時候劉翠卻忽然發現家中屬于周小玲的那個小房間,竟然和大門一樣,門是開着的!
作者有話要說: 病弱青年李知之:……本人死前明明非常健康!作者你這是風評被害!
扮豬吃老虎阿望:即使如此,還是瘦得可以被我輕松公主抱。
李知之:……好了好你不要再說了.jpg
阿望::)
聖誕節惹然而并沒有約只能在家玩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