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視頻在屍體的晃動之中戛然而止,正如一場恐怖電影的落幕。雖然知道這一定是直播平臺的行為,但李知之還是生出了錯覺,仿佛這個落幕是由畫面中那個冰冷的眼神所主導的。

“要休息一下嗎?”阿望生怕他有半點不舒服,但到了這個份上,李知之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怒極反而平靜,還是被詭異的氣氛所鎮住,此時竟然一絲感觸都說不出來。

說不出來那就先跳過,他搖了搖頭,低頭一看,才發現阿望的右手已經被他握得發紅了。虧他之前還大呼小叫地嫌棄人家呢,這回被握住的人可是一聲不吭地默默忍痛。李知之有些不好意思地放松力道,瞅了一眼對方平靜的表情,越對比便越覺得自己之前太過大題小做了些。

“哎呀!”他捂住臉叫了一聲,忽然也擡起握着阿望的那只手,像對方之前做的那樣,小心地吹了吹,然後立即放下一臉無辜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過。“吹吹痛痛飛,這回扯平了!”

他強作鎮定,眼神亂瞟,阿望卻知道這人一定是害羞了。不知道是他的身世經歷如此,還是天生性格所致,平日裏嘴.巴花花騷話連篇一撩一個準的李知之,在到了真正要表達內心時卻總是遮遮掩掩畏畏縮縮,總是要找個借口來掩飾自己,就好像直白說出來會怎麽樣似的。

仿佛是只兔子,明明害怕寂寞得要死,卻又對他人的接近無比抗拒,十足的矛盾,也十足地惹人心憐。

阿望靜靜地凝望着他,嘴角默默勾起。如此可愛的一面,只讓他看到就好。

跳過這個令人尴尬的話題,他們便接着點開了最後一個直播視頻。李知之敏.感地注意到這個視頻的标題與上吊的那個只相隔一天,他越發肯定此人絕對有古怪。

前面的兩次直播,無論是開煤氣還是上吊都能通過巧妙的裝置作假,也不知道這一個的內容是要“演示”哪一種死法。總之無論如何,都會引發強烈的不适感就是了。

相比前兩個視頻,這個視頻極短,竟然只有短短的一分多鐘,短得令人懷疑這究竟是不是放進來湊數的。

畫面啓動,才一播放李知之看到那張熟悉的桌子便明白了——原來圍脖上營銷號的割腕截圖便是出自這裏。因為時間極短,看完那幾張動圖再來看這個視頻就顯得乏味極了。只是對于第一次觀看的人比如阿望來說,那段割腕的場景讓他深深地皺起眉頭。

然而與李知之想的不同,對方竟是低聲地開口問道。

“知之……那時候痛嗎?”

痛嗎?

他低下頭将目光投在右腕的繃帶上,突然一時回想不起來當時的場景了。

那天他醒來便覺得渾身乏力,仿佛整個世界都灰蒙蒙的,房間裏擺放着的所有東西都像是在與他告別。等他回過神來時,自己已經坐進了浴缸之中,而手腕上那一道傷口中源源不斷流出的血液,正在慢慢地将水染紅。倒不是說不痛,只是比起痛楚,痛苦被釋放出來的感覺更加強烈真實,更讓他感到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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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知之笑了一下,用右手捂住阿望的雙眼。

“不痛。”他能感受到長睫毛在掌心緊張地扇着小風,尖尖刺過來,癢癢的。“不要看了。”

被蒙住雙眼的人聽話地嗯了一聲,那份從剛剛起便揮之不去的難過卻仍固執地留在他的語氣中。

李知之快速地将那個視頻關掉了,這才放開手。掌心有些濕潤,他假裝什麽事都沒發生,也不曾轉頭,偷偷抹在褲子上擦拭掉了。

真是個……笨蛋。

“視頻都看完了,我覺得這個人要不就是個專門報複社會的渣滓,要不就是腦子有問題。”李知之對這人的感觀實在太差,嘴下絲毫不留情。

“視頻裏給我們提供的線索并不多,這三段視頻都是以黑屏結束,戛然而止,但仍然不能确定這個主播A究竟是在做戲還是真的死了,尤其是第二段那個上吊。活人上吊時怎麽可能不掙紮?除非他不需要呼吸,除非他是在變魔術。”

而從視頻來看,第三段裏割腕致死的可能性比較大。如果割到股動脈,一個成年人大概在幾十秒到一分鐘之內就會因失血過多而死亡,甚至不需要等到血液完全流出他的器官就會因供血不足而停止工作。

而畫面中的那個出血量大得觸目驚心,從頭到尾都沒有停下來的痕跡,從理論上來說他至少放掉了一大半的血液。

然而問題就出在這裏。如果這個主播A在這一次直播割腕中死去,那麽李知之看到的那一次直播中他的割腕又是怎麽一回事?

一個人,能有這麽多的血嗎?

可疑之處太多,反而弄得李知之一下子又不确定起來。這人究竟是他的同類,還是說是個故意以自殘取樂的“魔術師”,兩邊的可能性變成了五五開。

或許……他是不是可以用自己的身體來做實驗?找個時間,偷偷摸摸割一刀看看會不會流血。

這個大膽的想法一旦在腦海中生出便生了根,李知之怎麽都無法把它挪走。然而他瞥了一眼眼角仍有些發紅的阿望,又覺得自己開不了這個口。

直接跟他說要拿自己做實驗這不是找罵嘛?哦不,阿望不會罵他,只會默默地看着他然後把錯都攬到自己身上開始自責,讓他看着又糾結又心虛。

偏偏阿望一眼就看出他的想法,立即嚴肅而鄭重地道:“知之,不可以那樣做。”

“我……我就是想想。”李知之洩了氣,一下子癱在沙發上。

“想也不行!”阿望語氣急切,全都是因為他的态度實在是太過吊兒郎當了。如果他年紀再小一點,阿望都覺得自己會被這個任性妄為的人氣哭。“如果被我發現,我就不去上班了。”

“別,您別!”李知之被他吓得從沙發上彈起來,立即舉起雙手投降,委屈巴巴地道了歉,“我錯了還不行嘛,你好好上班,不要因為這種事情就請假回家。”雖然他公司就是他家的,但好端端的一個工作狂為了他三天兩頭往家裏跑,也太不像話了。

“那就聽話。”阿望握住他的手,一手一只,語氣緩和下來。“不要着急,總有別的辦法。那人就在那裏,又不會跑。”跑了也給他抓回來!

“哦……哦。”李知之焉了,垂着頭乖乖答應,又忍不住哼了一聲,“你兇我。”簡直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典型。

“我沒有。”阿望被他氣狠了,難得沒有順勢哄他,而是挑起眉否認。“是知之不聽話。”

如果按照往常這事已經翻篇了,然而李知之突然就氣鼓鼓地賴上他了:“你就有!”他幼稚地把兩只大長腿晃來晃去,整個人被沙發的彈力和他自己的力度弄得東倒西歪,被阿望用力一扯,就面對面地撲進了他懷裏。

阿望按住他的背不讓他亂動,把這只不聽話的大兔子整個放在懷裏。

“真冤枉,明明世界上對李知之最好,最溫柔的人就在這裏,知之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嗎?”

他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從未有如此清晰直白地感受到語氣中的那抹溫柔,李知之忽然覺得很不對勁,一下子偃旗息鼓又不吭聲了,只默默地把頭埋在他胸口前。

心跳聲撲通撲通地很有規律,卻又比一般的心音快上不少,讓李知之知道他此時絕對沒有聲音聽起來的那般冷靜。瞧,還不是被他抓到把柄了,李知之偷偷勾起嘴角。

這樣的心跳聲,曾幾何時他也擁有過……只是現在,心口處的一片死寂提醒着李知之,這種溫馨時刻他能享受的機會已經不多了。或許今晚,或許明天,這具行屍走肉就會立即回歸黃泉。

到時候,被留下來的這個人又該怎麽辦呢?

沒有他的拖累,或許會很快成家立業,結婚生子,走上人生巅.峰。只希望到時候阿望還記得攜家帶口到他墳前來給他上一炷香,否則他一個人在底下冷冷清清的,也未免太寂寞了些。

想到這裏,李知之扯了扯他的衣服。

“怎麽了?”阿望低頭看他。

“沒什麽?”李知之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他忽然有預感,如果他缺心眼地把剛剛的話說出來,搞不好面前的人會被氣得爆炸也說不定。他機智地換了個話題:“你抱着我不覺得冷冰冰的很凍手嗎?”

“不覺得,甚至還想多抱一下。”

李知之被他逗笑了,啧啧兩聲:“如果不是見過女孩子給你表白,我都覺得你是不是暗戀我。對不對呀阿望男神——”

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說的話邏輯不對。只是被女孩子告白過,為什麽就不能暗戀他了呢?

眼下時機正好,阿望收緊了手裏的力度,正要将埋在心中多年的話統統傾述給懷中的人。

“不——”

“啧,這麽晚了是誰給我打電話?”李知之推了推他的手沒推開,便轉了個身換了個姿勢,從褲子裏翻出手機,看也不看來電顯示,直接接通。

“喂?”

阿望簡直是被他氣笑了,看着懷中人頭頂的那個小旋,按耐不住地湊上去輕輕吻了一下。他沒發現,當然了,他這麽遲鈍的人,怎麽會發現他的心意呢?

作者有話要說: 阿望:……(嗦不出話)

李知之:怎麽了怎麽了(天真無辜)

諸君,我的荔枝他真是個大寶貝!嗚嗚嗚荔枝真可愛好想趕緊親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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