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也可能是教授不想麻煩你, 所以……”李知之試圖從另一個角度幫張濤辯解,話一出口卻發現完全站不住腳。

張濤連他——一個許久不聯系的學生,都能叫到家裏來專門給他解釋這件事, 卻沒有去找就在警局裏工作的王明華?這就有些說不過去了吧。

王明華被他的思路一帶, 想了想,忽然釋懷道:“會不會是教授沒想起來我是誰?畢竟他平常工作那麽忙, 哪可能記得我在哪裏工作,我也只是和田老師關系更近一些。”

他這個角度倒是說得通。就連李知之的導師也是神出鬼沒地經常找不到人, 非常忙碌。也許張濤只是碰巧遇到李知之, 就恰好把這件事告訴他們了。

“你等我問問同事。”王明華性格風風火火, 想到什麽就做什麽。李知之倒很喜歡他這點,做事效率高的人誰不喜歡呢?他默默地等待了一會兒,對方又是打電話又是敲手機鍵盤, 花費了一些時間,這才停下來。

“問到什麽了?”李知之見狀問道。

王明華有些煩躁地抓抓頭發,臉上的疑慮比剛剛更甚。“問了一下教授确實在我們局裏報案了,但是并沒有聯系我們幫忙。現在是犯罪高發時期, 每天來報失蹤人口的人最高甚至能有十幾個,他的案子又沒什麽線索,聽說還是在外地失蹤的, 一下子就淹沒在海量案件之中。”

總覺得……有一種無法言明的違和感。

“從人失蹤到現在都三周了,他好像是這周才來報案的,這也很奇怪。”王明華伸出手指在桌上比劃着,“一般來說24小時不見就可以報案了, 就算田老師去外地旅游了沒有消息,一旦發現聯系不上人就應該報案了,不應該拖這麽久才對。無論是意外出事還是拐賣什麽的,現在這個時間點已經太遲了。”

李知之有些遲疑地問道:“你是說……教授其實并不想找到田老師?”

“你別太直白,我可沒這麽說……就是很奇怪。”王明華顯得很謹慎,不知道是出于對教授的尊敬,還是工作中鍛煉出來的能力。

兩人突然陷入了無話可說的境地之中,面面相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最終還是王明華一錘定音,“總之現在我知道了這事,就不會坐視不管。雖然說有點越界,但好歹我還能幫上點小忙。就算萬一老師出了什麽事情,我也不會讓她就這樣……消失的。”

他的話帶着感染力,那份正義感連帶着李知之也有些熱血沸騰起來,點頭道:“好!”

“有些事情我還得再問問,有新消息再聯系你。但我最近就今天有假,有些事可能需要你去打聽打聽……”

不就是跑腿嘛,李知之不在意地點了點頭。比起這點勞累,他更需要的是王明華的人脈與消息。就算最後事實和他預計的不一樣,他至少也能安心下來。

“那就沒問題了。”王明華舒了一口氣,整個人背靠在座椅上,一臉惆悵,“哎……做法醫最怕的就是解剖臺上出現熟人的臉。你不懂,我那會剛進去,第一個月就碰到了我一鄰居,車禍走的。倒沒有老師以前給我們看的照片慘烈,可是他那張臉我這輩子都忘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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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絮絮叨叨地講述着自己的一些經歷,李知之聽在耳裏,心情也随着他的講述起起伏伏,蕩起波紋。

“世界上應該沒有哪個職業比我們醫生聽到的哭聲多吧?”王明華嘆了口氣,“婦産科裏,手術室外,更別提解剖室了。很多家屬都接受不了,前幾天在我們那哭暈的就有三個,還都是白發人送黑發人。你說,如果人不會死多好?”

很早以前李知之也想過這個問題。如果人不會死,那他的父母親人就都不會離開他。随着他的漸漸長大,他的想法卻改變了,碌碌無為、毫無意義地活着,或許是另一種比死更難受的痛苦。

對于現在的他來說,保持無法死去的狀态更是一種無奈——對死去的人是種折磨,對活着的人而言更是。

王明華的效率極高,在他們分開不久,甚至李知之才剛剛離開餐館不到十分鐘,他就給李知之噼裏啪啦發來一大串也不知道他從哪裏打聽來的消息。

雖然不乏一些一看就是有些誇大的謠言,但他的高效率不由得讓李知之感嘆。如果當時在查葉一舟時有他當隊友,他就沒必要這麽迂回了。

其中一條消息讓李知之大吃一驚,甚至覺得有些不敢置信。

田靜在今年上半年竟然有多達五次的報警記錄。然而,她的報案卻無一例外沒有下文,更別提立案了。不為什麽,因為她的報案原因只有一個:被丈夫家暴。

這就與李知之所認識的張濤教授形象差太遠了。李知之忙問王明華是否是同名同姓,弄錯了人。然而王明華卻肯定地回答:這就是那個他們都認識的田老師。最近幾次報警的事情他也有所耳聞,問過同事,同事卻說對方每次報警時哭得稀裏嘩啦的,但民警上門時卻總是不肯承認自己報警,因此總是不了了之。

而且王明華還說他上個月回學校時,也問了田老師這個問題。當時對方顯得有些尴尬,但還是笑了笑,說是夫妻之間吵架她氣到了,就打電話報了警,其實都是一場誤會。

王明華談起這個事情時顯得有些無奈,他也沒想到那麽恩愛的夫妻也會出現感情問題,但卻對田靜稱被家暴一事有所懷疑。

“這種事情是家務事,警察最難管家務事了。我聽過很多同事抱怨,很多報案人在報警時說自己有多麽多麽痛苦,到頭來真的上門調查,卻反過來翻臉不認人。還有一些人外遇想要離婚,就謊稱家暴的。所以這種事誰都不想管,真的還是假的,你也說不好。至少我那時候回學校見老師,沒看到她身上有什麽傷口。”

這倒也是,在沒有決定性證據前,光聽一面之詞誰也無法真正下結論。

只是那封信……李知之此時無比後悔自己沒有在撿到那封紅筆字跡的信時沒有拍張照,而是就這麽選擇相信教授。人類真是太容易感情用事、太容易憑印象下決定了,不過同樣的事情發生在阿望身上,他肯定也……會選擇袒護這個人吧。

就像阿望一直以來做的那樣。

但一旦對教授産生了懷疑,李知之發覺自己對他的想法已經悄然變化了。

為什麽要把一個知識偶遇并不熟悉的學生帶到家裏特意告知這件事?為什麽門口會放有一封威脅信?為什麽在教授看到信件時反應如此奇怪?

為什麽……妻子失蹤了幾周才報警?

一切的一切,都充滿了疑點,都與他所說的自相矛盾。甚至讓李知之覺得他在演戲。如果說張濤把自己帶回家,是為了“演繹”一個痛失妻子的深情丈夫的話,那麽他的那些尋人啓事,更是透出一股濃濃的做戲感。

難道那幾年一直在學生面前表演的恩愛,都是演出來的?

……這還真不好說。李知之腳下一轉,原本打算就這樣直接回家,卻在收到王明華的消息之後,決定回一趟母校。

如果是演的,就一定會有破綻。教授的舞臺,除了學校還有哪裏呢?

李知之的母校醫科大是一間歷史悠久的老學校,原本就是專門的醫科學校,只是最近二十年才改為了綜合大學,當然,學校裏的醫科專業一直都是錄取分數最高也是許多人擠破頭都想進的專業。

站在校門口的石碑前,李知之心中萬分感慨。幾個月之前他還是一名學生,幾個月之前他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回到這裏,卻沒想到,今天回來卻是為了另一件事。

輕車熟路地走進一條連校友也很少有人知道的小路,中途李知之甚至有點想去他以前最愛的冷飲店點一杯冰沙,想想還是算了——他根本吃不出來是什麽味道。

醫學院占據了整個學校的一大半,在往東邊走還能看到學校的附屬醫院。但李知之的目的不是那裏,而是在西邊的院系辦公大樓。

雖然不知道他的輔導員今天在不在,倒也可以去跟系裏的老師打打招呼。

沒想到,才剛剛走進一樓大門,李知之便被熟悉的聲音叫住了。

“李知之,你怎麽回來了?”

那個聲音曾經最讓李知之感到痛苦,尤其是在接到來自于他的論文修改電話時,更是恨不得趕快挂掉電話。此時忽然聽到,還讓李知之心中一驚,有種汗毛倒數的感覺。

“葛教授……”他乖乖地回過頭來,給那個面容和善,身材圓潤,穿着白大褂的胖子打了聲招呼。別看他長得面善,罵起人來卻能直接把學生罵哭,手底下的幾個在讀博士生就沒有沒被他狠批過的。

胖子教授定定地看着他三秒,摸了摸自己的雙下巴,忽然道:“如果你想重新入學,也不是不可以……”

“不用了不用了,教授。”李知之被他吓了一跳,連忙拒絕道,“我才疏學淺又毫無意志力,博士對我而言太難了。”

誰知話一出,李知之迎來的是比剛剛更深沉、更讓他感到壓力巨大的眼神。

糟了,怕不是又要被教授罵了。李知之十分無奈,默默祈禱他貴人忙碌,趕緊把自己罵完了就走人。看着那身白大褂,明顯待會就是要去實驗室的。

左等右等,最後教授竟然嘆了一口氣,什麽重話也沒說。

“我知道你還在意那件事……算了,以後有事情可以來找我。”

作者有話要說: 阿望:作者,不要以為你強行帶我出場就能掩蓋我這章沒有戲份的事實。

作者:哎呀,不是我不讓你們秀恩愛,你看看張教授和田老師,這秀恩愛不是出事了嗎?我怕你被家暴(。

李知之:fnmdp,我不可能做這種事!

阿望:如果知之想的話,我也會配合的……

李知之:(懷疑)你怎麽突然這麽羞澀,你是不是腦補了什麽奇怪的東西?!

阿望:……知之喜歡哪種皮鞭?

李知之:都說了我沒有這種傾向!

待會還會有第二更。=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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