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丢下這一句話, 他沒有再繼續說下去,而是拍了拍李知之的肩膀,便轉頭走了。李知之看着他離去的背影一瞬間生出沖動, 想把他叫住和他說說話, 最終還是作罷。
葛教授雖然對他嚴厲,卻一直都很照顧他。博士生很忙, 除去課題之外,還有一些教授總是利用公職喜歡使喚自己的學生去做一些學業之外的雜事, 然而葛教授的“壓榨”卻體現在不斷催促他們完成課題上, 除此之外, 私下也會時不時地請大家吃點東西。
和張濤教授主攻研究相反,葛教授常上手術臺,他胖胖的身子看着雖然像座大山, 下手卻準确幹脆,每一回跟着上臺做他的助手,李知之都能學到很多。
……一旦開始回憶,那些過去的日子就像是昨天剛剛發生似的。
李知之甩了甩頭, 徑直朝着一樓的電梯走過去。
整層五樓都是他們系的辦公室,不過除了一些後勤行政人員之外,教授與講師的辦公室幾乎都沒人, 不是在醫院實驗室就是上課去了。就連李知之原本的輔導員此時也去上課了,讓李知之撲了個空。
這就尴尬了,來之前沒有問清楚,冒然行動就是會有這種意外。就這麽離開讓李知之有些不甘心, 在路過其中一間辦公室時,他記起這裏好像就是田老師原本的辦公室。
李知之不抱希望地敲了敲門,好在裏面有所回應,是有人的。他推開門進去,發現在田靜原本的座位上坐了一個面生的女老師。想必田靜失蹤之後,她便被分派來暫時接替教學秘書的職位。
“你是?”對方推了推眼鏡,一臉疑惑的樣子。
李知之裝得比她更疑惑,“田老師不在嗎?”
“你是說……田靜老師?” 女老師看起來還算好相處,李知之最怕那種态度惡劣的老師,遇到那種人他也只能自認倒黴了。
“對的,原來的教學秘書不是田老師嗎?”李知之一臉無辜和善,十分茫然地眨了眨眼。
“你找她什麽事?她……”女老師又推了推眼鏡,神情有些為難,像是不知道該不該把話說出口。
也是,畢竟這事有些敏.感。李知之努力扮出一副好學生的樣子,“田老師以前很照顧我,我畢業幾年了,今天回來想來看看老師們。”他本來想假裝成還沒畢業的學生,又不好意思扮嫩,最後還是半真半假地說了這一番話。
學生,還是已經畢業的學生,應該不會鬧出什麽大事。女老師大概是在心中估算了一下李知之的可信程度,敗在他那張臉下,最後還是選擇跟他說實話。“那好,你不要在外面說哦,田老師失蹤了。”
成功了。行政坐辦公室的忙起來很忙,但大部分時間都十分閑,而且也能聽到許多八卦。一旦上鈎,或許能扒出什麽意外的消息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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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怎麽會失蹤?”李知之一臉震驚的神色,“上個月我還剛和老師聯系了。”
嗯,他給自己的演技打八分。
女老師左看右看,起身出去把門給關了,又給他拉了張椅子,兩人面對面地坐好,她這才小心翼翼地,壓低聲音說話。“聽說是去旅游時走失了,她前腳剛說想去某某地方玩,後腳——也就是上個月月底,就讓張教授幫她請了假出去玩。”
她說的倒和張濤所言不差。然而請假這一點卻讓李知之生出了懷疑。他在來學校之前完全沒意識到現在還沒有開始放暑假,然而期末時本來就是老師們最忙的一段時間,為什麽在這種時候,田靜還會提出要請假?
“可是現在不是期末嗎?為什麽田老師還可以出去旅游?”
女老師啧了一聲,忽然之間,那種好相處的形象就沒了。她頗有些不屑地說道:“還不是有個教授老公,想請假不是随便請?”
她的惡意有些太明顯,讓李知之覺得十分不舒服。女老師大概也意識到自己的表現太露骨了,咳了一聲,又道:“反正我們都知道她那個怪、習慣,老喜歡自己旅游,這一次還是自己去什麽大山裏。窮鄉僻野的,出什麽事情,也難說。”
“原本她老公還想到處貼傳單找人呢,不過聽說影響不太好,系裏直接壓下來了,尋人啓事只貼了一天就被撤了。”女老師嘴角一勾,皮笑肉不笑的,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嘲諷誰。“命不好,怪誰?”
這還是單純的李知之第一次赤.裸裸地直面女性間暗戳戳的攀比鬥争,他本來以為周小玲那個重男輕女的媽媽已經是極限了,沒想到這輩子還能遇到第二個讓他這麽不舒服的女性。
李知之選擇立即離開,否則再聽到什麽酸話他可要忍不住起身罵人了。
雖然女老師話很刺耳,卻還是讓李知之聽出一些線索。田靜失蹤前的請假是張濤出面的,而且無論是不是系裏施壓,張濤都沒有堅持去尋找她。
傳單只貼了一天就撤了?如果張濤堅持找人,就算有壓力,難道系裏還會如此不近人情?只能是坐實了他實際上并沒怎麽花心思去尋找自己的妻子這個事實。這與他的說法完全相悖,更別提他替田靜請假一事,簡直增大了他的嫌疑。
李知之連忙把自己得到的消息與猜測發給王明華,希望他能給力一點。如果能引起警方的重視,那就再好不過了。
走出辦公大樓,時間還早。回家就太無聊了,李知之在學校裏逛了兩圈緬懷自己的青春歲月,中途還被大膽的學妹跑過來問要聯系方式,被他笑着拒絕了。
這種時候就很懷念一直站在他身後扮黑臉的阿望了。李知之嘆了口氣。
他這幾天,最煩惱的竟然是接下來該怎麽對待阿望。
不如還是先搬出去住吧?肯定是自己總是和他待在一起這件事,給了他希望。既然要拒絕,還是要拒絕得徹底一點。
李知之一想到今早阿望出門時他還沒起床,睡得迷迷糊糊直接被他親醒這件事就覺得頭疼。再繼續和阿望住下去,恐怕哪一天他就真的完全習慣了被這麽對待——某個人最擅長溫水煮青蛙了。他作為一只小小的青蛙再不趕緊跳到鍋外,肯定只有被煮熟吃掉的下場。
李知之光是想象了一下就覺得非常驚悚,立即下定決心回去就提要搬走的事情。不是他太狠心,只是既然要對阿望負責,那麽他無論如何,也不應該接受他。
要知道,就這麽離開阿望,他也很舍不得啊……
真煩惱。
如果他還活着,他會接受阿望嗎?
李知之發覺竟然無法肯定地說出拒絕,就知道自己八成已經被煮熟了一半。
哎……
阿望回到家裏時,客廳裏的燈是暗的,傍晚落日的光線無法照進昏暗的房間,讓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知之去哪了?自從他退學的這幾個月以來,他就再也沒有經歷過李知之不在家的時候,他總是乖乖地在家等自己回來。
更別提他……自殺了以後。
心裏開始着急,腳步也就變得快了,阿望連鞋子都是蹬開的,快步走過客廳,直接站在了李知之的房門前敲門——到了這個時候,他還顧忌着李知之的心情。
沒有回應。阿望再次敲了敲,仍舊一片安靜,他心慌極了,生怕再也看不到他,什麽也顧不上了,抛開禮節顧忌直接闖了進去。
——還好,他還在。
看着床上鼓起來那一大包像小山似的的被子,急躁的心情緩和下來,阿望默默地松了一口氣。就在剛剛短短的那幾分鐘裏,他的襯衫竟然已經被冷汗浸濕了。
忍不住坐在床上,伸出雙手将那個大團子連人帶被子擁入懷中,臉頰也緊緊地貼在被子上,阿望心想:如果把這個人丢了,他或許會直接發狂也說不定。
他的動作直接把午睡睡過頭的李知之弄醒了。他還沒睜眼就覺得自己像是娃娃機裏被夾住的玩.偶一般,渾身上下都無法動彈,猜都能猜到是誰幹的。他睜開眼睛,一眼就看到整個從上往下撲在自己身上,還把自己摟得緊緊的阿望的臉。
“阿望!”李知之生氣地叫了一聲他的名字,隔着被子揍了他兩拳。“快把我放開。”現在可是夏天啊大哥,他不怕熱就算了,這人竟然也不嫌熱嗎?
他的拳頭隔了一層柔.軟的毯子,簡直比貓撓還要輕。阿望笑起來,竟然是異常的執着。“不放。”他猶豫了一下,難得地補了一句,“下午的時候……忽然就無法靜下心來工作。總感覺,知之好像要離開我似的。”
李知之一噎,有些心虛地瞥開眼。這個人怕不是還有隐藏的預知能力,他也就下午才想要搬出去,還沒說出口就被發現了。
“這、這樣嗎?”
他的結巴立即被阿望察覺到了。他收起笑容,臉色冷凝,“知之?你是不是……是不是想搬出去?”
BINGO!李知之真想為他的敏銳鼓鼓掌,然而考慮到那樣做只有可能會讓自己陷入困境,他抖了抖,伸出兩只爪子把被子扯上來擋在自己臉上,只露出一雙可憐巴巴的眼睛,仿佛這樣做就能帶給他安全感似的。
“如果我說……是呢?”
作者有話要說: 李知之:生氣,說好給我任性的權力呢!為什麽想要搬走我看他臉色
阿望:知之可以任性,但只能待在我身邊任性。
李知之:呸!
作者:阿望的心情大概就是:養兔多年沒想到竟是只白眼狼,吃我的用我的竟然還想要逃跑,撒嬌不行裝可憐不行,除非出賣色相,否則不行不行
李知之:那我考慮一……考慮個屁!如果為了逃跑出賣色相這豈不是本末倒置
作者:竟然被發現了(嘆氣)
阿望:(嘆氣)
李知之:你又嘆什麽氣
阿望:想和作者抗議,一天一個吻已經不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