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靈魂出竅
西錦公園外的一條林蔭道上,一個纖細的身子正努力地擺脫身下的輪椅,她不斷地掙紮着站起,卻總是直起一半又用力跌回輪椅上。
夏韻抹了抹臉上的汗,因過度用力而顯得通紅的臉上卻沒有絲毫氣餒的神色,反而露出一絲驚喜。擡頭往四周看了看,現在是正午時分,烈陽高挂,炎熱的天氣讓躲在空調冷氣下的人們連房門都不敢踏出,街上駛過的車輛屈指可數。
夏韻淡漠的臉上微微露出一絲笑容,雙手熟練地滾動着身下的輪椅,滑到路邊。見沒有人從這裏經過,她做了個深呼吸,雙手猛地一用力,終于,整個身子在雙手的支撐下直立起來。
控制着身體不再發抖,她雙手扶着公園外牆,順着牆沿艱難地邁出了第一步,一步,兩步,三步……夏韻興奮地回頭看看自己的輪椅。還真走了不短一段路呢,嬌俏的臉上,眉宇間那份漠然神色早已消失無蹤。
正當她嘗試着放開手,往回走時,一陣急促的喇叭鳴聲喚回了她興奮的心神。該死的,這時候怎麽會有車沖到這裏來!
夏韻轉頭往後看,這一看可把她吓出一身冷汗。臉上的興奮完全被驚恐代替。只見一輛銀白色小車飛速地朝她駛來,不知是那司機車技太爛還是有別的原因,銀白色的車身上已經有不少刮痕。
小車不時與牆壁摩擦的聲音讓夏韻的心跳急劇加速,此時後面又傳來陣陣警笛聲,小車開得更快了,夏韻似乎有些明白了,那車上應該是一名罪犯,她的心也随之沉到了谷底。
眼看着自己無力再回到輪椅上,她只有嘆息一聲,看着愈來愈近的銀車,臉上流露出不甘的神色。
砰——,終于還是不能幸免,看來上帝都不眷顧她,唉,要是自己不離開輪椅說不定還有一絲機會避過,要知道自己的寶貝可都在輪椅上啊。
感覺到一股溫熱的液體流到臉上,濕濕的,黏黏的……
夏韻緩緩閉上眼睛,心底咒罵着那該死罪犯。
只是一陣眩暈,夏韻扶着額頭,站了起來。呃?她立刻發現不對勁的地方,她怎麽會是站着的,沒有感覺到一絲壓力,仿佛她的雙腿本就完好。拍了拍雙腿,确實是好好的,她幾乎要跳起來歡呼。
擡眼看去,距離自己出車禍不遠處,自己的寶貝輪椅靜靜地靠在牆根,再往前,有不少好事者正圍觀着什麽,還有一些警察正在驅趕圍觀的群衆。人一向都有很強的好奇心,可她卻向來對這些不感興趣。
暗自慶幸自己的好運,被車撞了還好發無損,雖然心中有種莫名的不安,她卻拒絕去想。正要走過去将輪椅推回去,眼角的餘光卻瞥見了自己的父母,他們急匆匆地往出事地點跑來。
下意識地感到一絲不對勁,說她遲鈍也好,天生的冷漠讓她對父母的到來也不聞不問。冷眼看着父母走進包圍圈,順着讓開的人群,不經意地一瞥,身體頓時僵了!
她分明看到地上躺着一個人,那個人渾身是血,早已看不出本來的模樣。可是她還是輕易地從那人的衣着認出,她分明就是自己!
難道……難道她已經死了!怪不得自己能這麽輕易地站起來,看了看擁擠的人群,她還是忍不住走了進去。沒有人推她,似乎她很自然的就走到了圈子的最裏面,看到靜靜躺在地下的人兒,渾身血淋淋的,她還真是忍不住吓了一大跳。
忽然想到自己剛剛還在練習走路,這會兒靈魂出竅還在觀看自己的死狀,還真是諷刺!夏韻自嘲地翹起嘴角,仿佛死的人不是她一樣。
看着自己的父母匆匆領回了自己的屍體,夏韻心中卻多了一份幸災樂禍的想法。淡然地看着自己的身體被送入殡儀館火化,夏韻的感覺是奇怪的,那像是一種解脫。
一天過去了,她的靈魂卻沒有消失,呃,曾聽人家說過,人的身體若火化掉,靈魂也将不複存在了。嗯,看來這些話還有待考證啊。不再去想那些神乎其神的傳說了,夏韻不得不正視自己現在的狀況。
呃,到底是誰說靈魂能飄來飄去的,簡直是鬼扯!看着自己的靈魂跌跌撞撞地在馬路上游蕩,夏韻有些無奈。算了,還是回去看看自己的房間,看來自己以後是沒機會再呆在那裏了,也不知道自己今後會怎麽樣,畢竟現在是一條靈魂。
看到隔着的門,她有些無措,自己現在是靈魂不是實體,根本碰不到任何東西,怎麽進去呢?夏韻想了想,試着伸出手,咦,手竟然直直地穿過實木門,進到裏面了,她整個身子往門上一鑽,還真的進來了。呵呵,看來當靈魂也不錯,竟然連門都省得開了。
看着樓下坐在電視機前相對無語的父母,似乎自己的死讓他們變得比往常沉默了,記得他們倆可是不甘寂寞的主,時不時得弄出些聲響來,譬如,吵架!夏韻臉上露出一抹諷刺,她從來不認為他們會為自己的死而改變些什麽。
果然,夏韻的父親夏陶冶率先開口:“那個丫頭怎麽就不在了,她去那個公園幹什麽,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今天反常了,一出去就遭車撞。”
母親白輕盈拉下臉:“死都死了,你還在那邊瞎吵什麽!還讓不讓人安靜了,丫頭一去,現在由誰來做家務,這活我可沒做過。”
“夠了吧,她才剛走你就只想着你的家務事,那我的資料呢,誰來幫我整理?”往常可都是直接丢個夏韻那丫頭的,那丫頭雖然腿殘,可腦子聰明着呢,這下可好。
夏韻臉上露出冷冷的笑意,這夫妻倆連自己死了都在計較着自己失去了哪些利益,真不知道他們生自己出來幹嗎,自己好手好腳的,竟要她一殘疾人來做,還美其名曰鍛煉她的生活自理能力。
“哼!你不是還有個兒子嘛,咱兒子可聰明着呢,那點小事還難不倒他!”白輕盈嗤鼻道。
一提到夏炎,兩人立刻意識到一個問題,夏陶然對妻子說:“這件事可不能讓炎兒知道,他對夏韻那丫頭依戀得很,若讓他知道,恐怕會影響到他這次高考,在他考完之前,要絕對保密。”
“還用你來說,我知道該怎麽做對我們的兒子好。”只有提到兒子,他們才會有共同的語言,“唉,說來也奇怪,那丫頭給炎兒灌了什麽迷魂湯,竟然對她言聽計從。這丫頭死了,對他打擊也不小了,我們能瞞就盡量瞞吧。”
夏韻冷冷地看着父母,心中此時卻沒有一點怨恨,她早習以為常了。這個家,除了弟弟夏炎,她誰也不留戀。剛剛父母說得對,如果讓夏炎知道自己死了,他定會傷心的,今年剛滿十八歲的他正在參加他人生中最重要的高考,他的成績一向優異,不能讓他分心了。
想到夏炎,她冰冷的臉上才露出淡淡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