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岑戈仍舊認為江白鷺是在撒謊,夜裏将人按在床上用力地幹,事後不動聲色地往床頭一靠,冷眼看江白鷺洗完澡自行離開。餘光卻數次掠過他的臉,如同對一無是處的孩子挑刺的家長那樣,不放過他臉上任何細微的神情轉變。

只等着他沉不住氣的時候。

然而江白鷺比他預估的還要更加沉得住氣。常人都是由奢入儉難,江白鷺卻是不曾抱怨過一句,也從未提起過讓岑戈送他回家這樣的話來。只不管岑戈理不理會,半夜裏到家時按時發送一條短信給對方。

倒是那之後從側卧門外路過時,瞥見再度複原到只剩一張床墊的側卧時,故作疑惑地問:“前幾天看見裏面鋪了床,你朋友過來住過嗎?”

換來的是岑戈冷冷的一刮和黑臉訓斥:“亂看什麽,還不過來?”

江白鷺走過去脫鞋上床,卻沒有立刻躺下來,也沒有直起腰往岑戈腿上去坐,而是自顧自地靠在床頭玩起手機來。

岑戈擡起眼皮催促他一句。

江白鷺語氣敷衍地哦一聲,眼睛卻像是看入了神,始終沒有從手機屏幕上挪開。

岑戈懶得動口,直接伸長手臂将他手中的手機撈過來,垂眸往屏幕上掃一眼,一條本地警方發布的通緝令微博印入眼簾。男人摸上鎖屏鍵的動作微頓,下意識地對微博內容多看了幾眼。

江白鷺傾身靠過來,下巴自然而然地抵在對方結實堅硬的肩頭,補充了一句:“好像是前些日子鬧市區搶劫犯殺人的案例,兇手目前仍舊在逃。”

岑戈不為所動地推開他的臉,警告他一句:“記住你自己說過的話,不要對我做這些膩歪動作。”

說完,将江白鷺的手機往床頭一丢,關掉卧室裏的燈,借着窗簾縫隙裏透下來的清淺月色,動作熟稔地剝起他的衣服來。

江白鷺極其配合地伸手去對方的胸膛和下腹,不消多時,伴随着大床微微搖晃的響動,低低的喘息聲在黑暗中響起來,月光投落的那面牆上,重疊在一起的身影搖曳起伏。

夜裏十一點半時,江白鷺準時從岑戈家裏離開。玄關處傳來關門聲,岑戈拉開床頭抽屜,翻出打火機和煙盒,點燃一只煙夾在手指間,起身去書房裏坐下,打開數小時前并未關機仍在運行的筆記本電腦,開始浏覽公司下屬發過來的工作報告。

倒不是忙到和江白鷺上完床以後,仍舊要加班處理公司事務。至少在一周以前,兩人在床上做完,都是直接蓋被子躺下睡覺。

從江白鷺不再留宿,并堅持每晚回家以後都給他發短信以來,岑戈雖然大多數時候都懶得去點開來看,卻不知不覺養成了在對方離開以後,起身工作一小時的習慣。

這一點,就連男人自己都覺得莫名至極。

只是今晚,時間的流逝卻顯得有些過于漫長。煙灰缸裏的煙頭幾乎要堆成了以往的雙倍數量,被他随手扔在視角邊緣的手機卻遲遲沒有傳來任何動靜。

岑戈終于耐心耗盡,抓過屏幕朝下覆在桌面的手機,目光落在鎖屏加粗放大的時間上時,陡然凝住。

此時此刻,手機上的時間顯示為淩晨一點整。比昨天夜裏收到短信的時間整整晚了三十分鐘,通知欄裏卻沒有任何未讀信短信的提示。

他下意識地将視線轉向電腦,退出全屏顯示的辦公軟件,望向電腦右下角顯示欄上的時間——

依舊是淩晨一點整。

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起江白鷺手機上的微博內容,岑戈指尖微動,點入短信的收信箱裏。昭示着未讀消息提示的紅點卻明晃晃地停留在江白鷺的名字左上側。微微緊繃的輪廓線條不自覺地和緩幾分,他打開江白鷺的未讀消息。

卻在下一秒,看清楚收信日期時,眉頭緊皺——

那是一條來自昨天淩晨的未讀短信。

男人驀地起身,身下的轉椅在地板上劃出沉悶的聲響。岑戈回過神來,面無表情地放下手機,轉身進入浴室裏,打開洗臉池上方的水龍頭,用清水洗了洗臉。而後揚起下巴,瞥一眼鏡子裏自己的臉。

鏡子裏的男人也跟着擡起眼皮來,琥珀色的漂亮瞳孔裏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和波動。岑戈擡手擠出剃須膏抹在下巴上,打開自動剃須刀,心不在焉地順着下巴線條地推過去。

推到下巴中間時,他煩躁地閉了閉眼睛,關掉剃須刀丢進洗臉池裏,扯下牆邊的濕毛巾用力地将剃須膏擦幹淨,轉身進書房裏,拿過手機開始撥江白鷺的電話。

手機裏的忙音不多不少正好響過十二次,然後通話結束——

電話無人接聽。

一連三通電話,都是無人接聽。岑戈下颚緊繃,臉色微沉地盯着手機上的通話記錄,轉身回到主卧,撿起洗澡前換下的衣褲穿上,抓起鞋櫃上的車鑰匙推門往外走。

下樓走出一段距離以後,才反應過來,不知道江白鷺的具體家庭地址。岑戈一邊疾步從燈火通明的保安室外走過,一邊翻出喻均麟的電話號碼,手機才附上耳邊,一道聲音從身側傳過來——

“你去哪裏?”

岑戈驀地止步,按掉通話界面的同時,猛地扭過頭來,一言不發地盯着幾步外端着夜宵盒的人看,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死死的直線。

江白鷺被他看得愣了愣,将手裏的夜宵擱在保安室外的窗臺邊,再度重複一遍剛才的話:“這麽晚了,你要去哪裏?”

“你不知道嗎?”岑戈開口問他,胸膛劇烈地起伏了一瞬,大步朝他邁過來,近乎粗魯強硬地将手伸入他的口袋裏,掏出他的手機,指着上面的靜音模式和三個未接來電,眼神銳利地質問,“你不知道我要去哪裏嗎?”

江白鷺抿了抿唇,偏過臉看他,“你要去找我?”

岑戈抿唇不語。

江白鷺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你為什麽要去找我?因為你在擔心我嗎?可是你為什麽要擔心我?因為今天以前的每個晚上,我都會給你發短信報平安,卻唯獨今天沒有發?”

江白鷺往前走一步,表情和煦而冷靜,目光卻透徹得像是直直地望進男人那雙琥珀色的眼眸深處,“可是你不是從來都不回我的短信,甚至從來都不會點開看嗎?”

岑戈彎起唇角,對他的問題避而不答,卻露出冷笑的神情,“你算計我。”

男人伸手用力拎起他的衣領,面上浮起愠色,“江白鷺,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來觸碰我的底線。”

“我沒有一而再,再而三地觸碰你的底線。假如不是你一直在我面前降低你的底線,”他輕輕皺起眉來,眼底卻像是越挫越勇般,隐隐有白色的光點跳躍起來,“我又怎麽會有第二次,甚至是第三次去觸碰你底線的機會?”

“岑戈,人都是會被慣壞的。”江白鷺眼底的光點緩緩聚攏,“可是如果你不慣我,我也就不會貪得無厭,索求更多了。”

男人瞳孔微縮,面無表情地注視他,像是拒不合作的回避,又像是少有的啞口無言。

江白鷺微微仰起臉來,眼神無害而柔軟,說出來的話卻直穿人心:“所以那天晚上,你生氣是因為我擅自将你的狗牽出去,還是因為我和別人在情侶餐廳裏吃飯?”

男人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語氣裏含着薄怒和幾分暗啞:“這件事我已經說過了,你沒長記性嗎?”

江白鷺垂下眼眸,像是被家長臨頭訓斥一頓的孩子,面上佯作乖順起來,嘴上仍然說這駁斥的話:“岑戈,你那些話講起來,一點可信度都沒有。你家那只狗,看見你時都沒有看見我那麽親近高興。更何況——”

他心如明鏡,“更何況你也不怎麽喜歡狗。”

“所以,”像是要藏起自己內心的迫切和忐忑,江白鷺笑了起來,卻絲毫不掩飾自己臉上的期盼,“你真的沒有喜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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