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石鍋拌飯店 (1)
林晨走出電梯後，才想起來今天單雙號限行，而他的車正好是單號，不能上路。
再看看腕表，時間是八點二十五，打車應該還能趕得上。
他接着打開手機app，呼叫快車，沒多會兒，司機就到了，這次來的車是寶馬8系。
司機三十多歲，中等長相，面善。
林晨打開車門坐進去，和司機打個招呼，“您好，開快些，我趕時間。”
司機回過頭，打量林晨一眼，立刻捂住口鼻，“咳咳…沒…沒問題。”
司機降下車窗，踩下油門，一溜煙兒滑出去很遠。
林晨被車窗灌進來的風吹的睜不開眼睛，頭發也淩亂了不少，“不好意思，車窗能關小嗎？我知道香水味道重。但是我待會兒有面試，發型不能太亂…”
司機算是有素養，升上車窗，“現在好多了，您可別投訴我啊，其實吧我對香水兒味過敏，一聞到就頭疼。”
林晨表示理解，互相擔待着點兒。誰讓他今天早上醒來就倒黴事兒不斷，香水這事跟那個罪魁禍首脫不了幹系。
車開到公司樓下，林晨手機付過車費下了車，司機在臨走前喊住他，“帥哥，你的錢包。”
林晨一摸衣服口袋，果然錢包不知道什麽時候不見了，應該在車上的時候不小心滑出去的，他萬分感激的接過錢包，錢包裏的各類證件很重要，幸虧司機心腸好，交還給他。
他為了表謝意，鞠躬又鄭重的抽出一張百元遞給司機，“非常感謝，您人真好，一點心意…”
司機擺擺手不要，“不用不用，趕緊收回去，我像缺錢的人嗎？”
林晨僵住手，也是，人家都開着寶馬，開車載客沒準兒只是副業。
司機看着林晨，意味深長說道，“小夥子，我勸你啊照顧好自己吧，有時候錢真不重要，在什麽環境裏生活才重要，我去過這家KTV，那裏的男孩唉一言難盡，我替你們的前途命運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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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林晨順着司機的目光看到公司寫字樓旁邊醒目的“雲端”KTV，心裏咯噔一下，連忙解釋，“不不不是…您誤會了，我其實…”
公司告誡藝人要保護好自己的隐私，一般不要對外人輕易告知身份。他又吞吞吐吐起來，“不是…”
司機看到他的窘迫和吞吐，結合他的裝扮和過度香水味，更确信林晨是個高級牛郎，他打了個轉彎，“沒事，我也沒別的意思，如果有需要随時來找我，就這個呼車電話。”
“額……”林晨看着車開走了，頭疼的拍腦門，再一看腕表，快要遲到了，只好拔腿向公司寫字樓裏跑去。
公司頂層接待大廳裏，站好了一排待試戲的藝人，個個打扮的精致耀眼。
林晨貓着腰跑進來，停在隊伍最後排，對上周敏嚴厲的目光，歉意的笑笑。
他目光搜尋着，發現重要領導們還沒到場，于是長舒口氣，幸好趕上了，不算遲到。
他身邊站的是公司同事王涵，王涵好奇的打量他，“你今天發型怎麽搞的？沒型還塌。”
“嗯…風吹的。”林晨煩躁抓抓頭發，心情不太好，“路上出了點小狀況，現在也沒時間弄。”
“等會兒，別動，”王涵按住他肩膀，仔細看看他眉旁的傷疤，“這是流血了吧，你今天可是要試戲呢，又破相又狼狽怎麽行，跟我來。”
“去哪兒啊我不去領導快來了……”林晨正推脫他，沒拗過，不由分說的被對方拽進了旁邊休息室裏。
王涵到休息室把林晨按在椅子上，拿出自己的啫喱水和隐形貼遮瑕膏，“真是不省心的家夥，還得我親自出馬給你搞定。”
“別動啊，”王涵把他固定着，在傷口貼上透明隐形貼，“放心，我消過毒的，不會傷口感染，熬過這幾個小時，你就把它揭開讓傷口透透氣。”
王涵貼好隐形貼，再拿起和林晨白淨膚色相近的遮瑕膏細心塗上，完美掩飾了傷口，“天衣無縫，堪稱完美。”
林晨下意識想碰碰，王涵按住他的手，“別碰，它貼合的還不是很好。”
王涵又拿起細齒梳和啫喱水，邊梳邊固定，沒到一分鐘，就為他打造了一個帥氣發型，“看，我的技術又進步了。”
林晨接過他的鏡子照照，左右看看挺滿意，“謝謝啊，下班請你吃飯……不對，下班我還有事，那明天吧，請你吃西餐。”
王涵平時熱心又機靈，但是很愛撒嬌，林晨尤其怕對方的撒嬌攻勢，所謂怕什麽來什麽。
果然王涵下句就是，“喲小晨晨這是要抛棄我和誰去鬼混啊？”
林晨站起來往外走，“別瞎說，我是有正事。”
王涵跟在後面，他的身高差了林晨一兩公分，腿長優勢比不上，步伐也落後，“跟我還瞞着？什麽是正事？一起吃飯不是正事？”
林晨無奈，“別鬧，我們快遲到了，剛才周姐看見我晚來臉色都不太好。”
王涵撇撇嘴，“哦，不跟你計較了。西餐我要吃貴的，什麽貴點什麽，燒鵝松露魚子醬都來一遍。”
“行。“林晨催促他快點跟上，兩人很快進了接待大廳。
領導們陸續到了，導演和幾個工作人員也随後到場，他們看到一排排小鮮肉藝人，個個盤正條順，心裏早就樂開花，表面還是故作鎮定德藝雙馨，先吹捧了一發此劇的IP價值，再吹導演編劇的代表作，然後再步入正題，“今天的試戲，希望大家打起精神，力争最合适的角色。”
林晨心裏有數，周敏都替他打算好了，就定下小白臉角色，好不好還是看他的演技能不能獲得導演認可，所以也沒什麽糾結的，他自告奮勇的第一個上，背好昨天發的臺詞，在幾個導演和一排同公司藝人的注視下開始了表演。
臺詞很流暢，神情動作也自然，感情到位，等他試戲完畢後，導演和幾個工作人員交換了眼神，點點頭，問道，“很好，你對韓羽這個角色有什麽個人深入看法嗎？”
林晨其實沒什麽看法，他根本沒得選，不過硬着頭皮瞎鄒還是會的，“韓羽表面看來纨绔不學無術，但他其實有很多看不到的閃光點，包括堅韌與自信，他那股與年齡不符的天真很難真正演出來，就像童話永無鄉拒絕長大的彼得潘，對待女主的感情上錯的不一定是他，也不是他的不成熟，他只是在做他自己，沒有人能把他的身心污濁，他是整部劇最本真的角色。”
導演沒想到他的個人見解這麽深奧，早就超出了編劇對這個邊角料角色的打造，導演發話，“你憑什麽認為自己适合這個角色？你又怎麽把這個角色演活？”
林晨毫不猶豫的說，“一千個人一千個哈姆雷特，我不一定能演出你們心中的韓羽，但我自己有杆天秤，會盡力做到最好。我和角色的共同點是：做自己。”
導演流露出贊賞情緒，“不錯，你叫什麽名字？”
他擡起頭，“林晨。”
“小于，定下角色，就他了。”導演直接宣布了結果。
“謝謝導演。”林晨謙虛禮貌的鞠躬，起身回到臺後。
其他藝人們表情各異，心裏打着小算盤，只有王涵真心實意的祝福他，“挺厲害啊你，加油。”
林晨并沒有特別開心，平淡的回複，“你也加油。”
王涵和其它藝人們競争別的角色，互相算不上沖突。
林晨演的這類角色太多了，他知道自己的戲份大概是男四號，劇組實力他不清楚，反正拍完觀衆最多能記住他的臉就很好不過了，至于名氣和演技提升，都是沒邊沒影兒的事。
林晨坐到接待大廳後排的空座上，和周敏挨着，接着看其它藝人的試戲，時不時聊會兒天。
第一個表演完總是有好處的，比如現在毫無壓力，還能和經紀人坐這兒談笑風生。
“周姐，劇組這次來想給幾個角色？”林晨問。
周敏，“五六個，除了你的，其它都是小醬油戲份。周姐疼你啊，只要有什麽好資源都僅着你呢。”
林晨連忙懂事的說，“謝謝姐，提攜的大恩大德沒齒難忘，這周您什麽時候有時間，一起吃頓飯吧，地點您定。”
周敏想了想，“那就後天，南海半島餐廳，算是給你這部戲的提前慶功宴。”
林晨，“好，周姐您到時候一定得賞臉來。”
“哎跟我別這麽客套。”周敏笑笑，“以後你紅了，發展好了，能記得我這個小經紀人就行。”
林晨點頭，說着一定一定。
這一番話下來還挺累人的，商業互吹互尬模式。林晨又看了會兒試戲情況，借口說去洗手間，起身先離開了。
說來，其實周敏手下的好資源都給了趙子期，趙子期手裏的排片和檔期已經被塞的滿滿當當，在古偶現偶裏演男一男二，在知名大導演的電影裏，也能混個有頭有臉的角色。
資源傾斜嚴重，連外界都在傳星藝公司只捧趙子期，嚴重壓榨同公司其它藝人。
正想着，林晨的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陌生號，歸屬地貴陽。
林晨的指尖停留了幾秒，按下接聽鍵，“喂～”
那邊趙子期的聲音傳來，聲音略顯疲憊，“林晨，是我。”
“我知道。”林晨盯着鏡子裏的自己，微微晃神，“你在拍戲嗎？聲音聽着啞。”
“嗯…剛拍完一場，這裏剛下過雨，受寒了，嗓子不舒服。”趙子期說，“還是你關心我。對了，上次你給我的龍井茶和金銀花茶，我還沒喝完，收工了得回去喝點，潤潤喉。”
“也不能喝太多，最好适量，另外多注意着身體，別太累。”
趙子期，“嗯嗯。”
林晨握緊手機，“還…有別的什麽事兒嗎？”
那邊趙子期輕笑一聲，“怎麽？沒什麽事就不能給你打電話聊聊天？”
林晨，“不是，你太忙，我怕耽誤你時間。”
“再忙，打個電話時間還是有的。”趙子期沉默幾秒，“你試戲怎麽樣？順利嗎？”
林晨不知道對方怎麽知道的，這戲是昨天才通知他，對方的消息有這麽快？他回答，“挺順利，導演定了我的角色。”
趙子期，“我知道你一定會成功的。”
“……是。”林晨不想就這個話題再聊下去，“沒什麽事那我挂了啊，你忙吧。”
“我下周二殺青，回北京。”趙子期說，“你來接我嗎？”
林晨的手抖了下，“你粉絲太多，我怕機場有……”
“我走VIP通道，提前跟經濟人和粉絲大站虛報了行程，她們會以為我周三抵京。”趙子期道，“所以周二那天晚上，粉絲很少，你不用擔心。”
林晨想不出什麽別的理由，趙子期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他不好意思再找什麽爛大街的借口拒絕。
趙子期和他是大學校友兼同批簽公司的同事，不過前者出道後一路飛升，他卻還在原地踏步。于情于理說是好朋友長時間沒見面，聚一聚也是理所當然。
“好，周二幾點？”林晨問。
“晚上八點半，T2航站樓B通道，電話聯系，”趙子期的手機信號突然斷斷續續，變得嘈雜，那頭抱怨了幾句，接着說，“你到時候打我原先手機號，這個只是暫時用用。”
“好的，記住了，那我挂……”林晨還沒說完，對方的信號不知道太差還是別的，突然切斷了。
林晨撐在洗手臺前怔了幾分鐘，他伸手揭掉眉旁的隐形貼，甩甩額前被細汗浸濕的短發，回到接待大廳，繼續跟經紀人聊天。
話題不知不覺就侃到了近期哪部大爆的戲，哪個明星人紅是非多被黑的厲害。
談論遍娛樂圈明星最新八卦後，林晨感嘆自己幸虧是個沒存在感的小透明，才能肆無忌憚的去街上撸串，去機場接當紅偶像假裝迷弟，去商場購物不小心被混B站的00後小女生認出，“你是不是嘤嘤帝林晨？”他能理直氣壯的擺手否認，“不好意思你認錯人了———我比他帥。”
上午的試戲全部結束，所有藝人鞠躬歡送了導演貴賓們的離場。
午飯時間，經紀人牽線，要求初定角色的幾個演員和劇方吃個飯，算答謝應酬。
林晨，王涵，還有李凡，楊雨等人和周敏一起，去了洲際酒店。
吃飯的時候幾個導演策劃工作人員還算正經，飯桌上講成功學大師文化藝術，俨然學者派頭。
可吃完飯劇方們意猶未盡，要轉場子去KTV玩盡興，周敏和公司高層領導并沒有明确拒絕，也由着他們一起去了。
昏暗的包廂裏，到處充斥着煙味酒味兒，亂嘈嘈的燈光和此起彼伏的笑聲。林晨坐在不引人注目的沙發最角落，端了杯清酒獨酌。
過了半個小時，王涵苦着臉來了，“真不夠意思，你在這兒坐着清閑，不知道那幫人有多難纏。”
林晨放下酒杯，“你們玩的游戲我不會玩，去了也掃興。“
“那我也不湊熱鬧了，每回把把輸的都是我，他們那幫看起來人模人樣的，背地裏可能是夜店金腰帶選手，怕了怕了。”王涵郁悶的說。
“王涵！快來快來！上把你輸了這把又該你了！”那幫人起哄的叫着王涵，王涵無奈的應着，回頭對林晨說，“你看看我，身陷泥潭不能自拔。”
“快去吧你。”林晨把他推走了，又落的清淨。
林晨喝的微醺，昨晚熬夜有些困，意識不太清醒，正想閉眼睛眯會兒覺。突然感覺身旁沙發處下陷，他警惕的轉過頭，看到今天跟着導演來的韓策劃，正不懷好意的盯着他。
“請問有什麽事？”林晨坐直身體。
“帥哥，怎麽不過去玩？自己一個人多沒意思啊。”策劃坐他旁邊，故意身子傾斜貼貼他。
“我一個人很有意思，”林晨條件反射的厭惡避開，“請保持距離。”
“是嗎？挺有個性。”策劃笑笑，“剛入這行沒多久吧，不知道合群倆字咋寫。”
“不需要你提醒。”林晨也來了脾氣，“有空管我不如去修改你那劇本漏洞。”
“喲呵，這麽剛？我明說了，”策劃不怒反笑，“想不想換個角色？只要表現的好，我保證給你弄個男二，表現更好男一也行，反正這倆角色都還待定。”
“……什麽意思？”林晨心裏一緊，不動聲色的後退幾公分。
“是這麽個道理，我和導演呢是老同學，他對你挺欣賞，只要我在一旁說道說道，這事兒能成八九不離十。”策劃眼露精光，指指包廂的洗手間，“至于表現你懂的，去那裏辦事，男二是你的。如果我滿意，再去酒店包間來一發，男一是你的。”
“……”林晨握住酒杯，把剩下的半杯酒照着對方腦袋潑了一臉。
“艹，”策劃沒料到這一出，用手抹了把臉上的酒水，剛準備發火，發現包廂裏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看。
林晨站起身，笑笑，“不好意思各位，我有間歇性帕金森綜合症，剛才韓策劃跟我講了個葷段子，還躍躍欲試的樣子，不巧我病犯了，控制不住手抖所以-----不小心把酒潑到他臉上了。”
包廂裏衆人都聽明白了，林晨說的隐晦，導演他們自己人知道策劃色膽包天，潛過不少年輕演員。這次卻是個不一樣的故事——潛規則不成反被怼。
策劃氣的沒話說，他惡狠狠的揪起林晨的衣領，“敢跟我硬？信不信我封殺你！”
導演重重咳嗽一聲，生氣嚴肅的推推眼鏡框，“小韓，你喝多了，真是太不像話！”
韓策劃聽到導演的警告，放開林晨，走前還不忘放狠話，“你等着！”
“大家來了就開開心心，吃好玩好。”周敏怕得罪了導演方，趕緊打圓場，“林晨你先回去吧，有病得快治，別拖着。那個…導演，您也別生氣，也沒什麽大事。韓策劃，快來玩啊，這游戲少了您真沒玩頭了。”
林晨抓起沙發上的外套，走之前出于職業素養，禮貌和導演領導們招呼再見，和王涵交換過相安無事的眼神，這才走了出去。
剛走到街上，林晨就收到了周敏發來的短信，“早點【治病】。”
林晨笑笑，把手機收起來，登時感覺一身輕松。
下午四點半，林晨尋思着也沒什麽要緊事，索性打車回家。
去解決一樁真正的麻煩事。
他回到小區，下了車，在家門口前頓住腳步，做足一番思想鬥争後，拿着鑰匙開了門，進玄關，換鞋。
屋裏封淩正捧着袋薯片，手上翻着書架裏取的書《演員的自我修養》。
封淩一看到林晨回來，立刻從沙發上跳起來，不可置信的問，“你怎麽回來了？”
林晨無語，好笑的質問對方，“我家我還不能回？”
封淩連忙解釋，“不是，沒想到你回來這麽早，我還沒來得及做飯……我現在就去。”
封淩沖到廚房準備大幹一場，林晨脫了外套，走到客廳，攔住他，“不用了，半個小時後出發，去小吃街的店，飯不用做了。”
“老去外面吃飯不好，保不準是地溝油什麽的。”封淩的身材更高大些，兩人面對面一站，林晨還得仰視對方。
這個事實使得林晨非常惱火，他差點翻白眼，“不是去吃飯，是送你回家！”
“送我…回哪個家？這兒不是我家嗎？”封淩無辜的眼神。
完了，這家夥臉皮比想象中厚，不但假裝失憶，還不承認今天早上的說法。林晨扶額，“送你回充氣娃娃店，店名【時空戀人】的那家店。你別耍無賴，我說過了，從哪兒來得回哪兒去，這是萬物發展規律，人人都得遵守。”
封淩突然不說話，湊近林晨，聞聞對方身上的味道，“你喝酒了？還不止一種酒。”
林晨下意識的推開他，經歷過今天下午的陰影，不想讓任何陌生人靠近自己。“跟你有什麽關系，別轉移話題！”
封淩冷靜的看着林晨，“你今天心情不好嗎？累了？”
林晨像被人戳中要害，突然就懶得再争辯，“我确實累了，想休息半個小時，你也準備準備，到時間就走。”
封淩沒說話。
林晨徑直走進卧室，直接倒在床上，定了鬧鐘，頭一沾枕邊，閉上眼睛很快睡着了。
半個小時後，手機鬧鐘吵醒了他，他從床上爬起來，揉揉眼睛，聞見廚房裏飄來的飯香味。
林晨走下床，看到封淩正在盛面。
封淩煮的是蔥油挂面，把家裏食材物盡其用，還加了不少肉丁和蝦仁。
“你餓了？”林晨剛問出這句話，自己的肚子卻不争氣叫了。其實在中午飯桌上，全是侃大山和拼酒的，飯菜倒沒動幾筷子。
下午五點多的時間段，也是到了饑餓臨界點。
“是給你煮的。”封淩轉過身，把兩碗面端過來，“剛才我發現你狀态很差，應該在外面受苦了，又餓又困倒頭就睡，醒了總得先吃點東西墊着才好受點，快來吃吧～”
林晨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幹脆什麽也不說了，直接坐在餐桌上大口吃起來。
封淩沒動，只是看着他吃，“別着急，還有一碗。”
林晨突然回過神，感覺對方跟喂豬似的，看着自己吃一碗不夠再來一碗，瞬間心态崩了，“你怎麽不吃？以為我飯量能有多大？”
封淩偷偷笑了，“不是怕你不夠吃嗎？所以管飽啊。”
“不用，謝謝您嘞！你也快吃吧！”林晨用筷子挑挑面，恢複慢條斯理的态度，“省的老板發現你缺斤短兩了，和原出廠不一樣了，就成了我的鍋。”
“……”封淩只好拿起筷子也吃起來。
下午五點半，林晨将一切準備就緒，拉着不情不願的一百塊真人娃娃出了門。
真人娃娃确實不想走，自從被生拉硬拽上了出租車開始，他一路都在提醒林晨，他喜歡林晨的家，他不想走，能不能現在就返程。
對此，林晨就一個态度，“閉嘴吧你。”
最後封淩真的不開心了，是确确實實的不開心，情緒全寫在臉上，逼不得已使出殺手锏，深情款款道，“你不願意每天有人給你做飯嗎？自己生活多麽孤單。試着想象下，有個人，每天清晨給你早安吻，準備好愛心早餐，中午陪你涮羊肉火鍋，晚上給你制造浪漫驚喜，燭光晚餐。重要的是他絕對不幹涉你的自由。這樣的日子，不比單身來的……”
林晨從他講第一句早安吻就聽不下去了，努力讓自己鎮靜鎮靜，剛想要風度不失禮貌的嚴厲拒絕。
沒想到司機插嘴說了句，“我願意。”
尴尬氣氛瞬間蔓延開來，封淩擡起頭，尴尬笑笑，“不好意思司機師傅，表白被截胡這種事，我還是第一次遇到…”
司機很實在，有啥說啥，“我覺得你這小夥子挺好，要我我早答應了。”
林晨無話可說，轉向車窗外。封淩對司機說，“證明我還是有魅力的，但我朋友還是看不上我，您能幫我勸勸他嗎？因為他要把我賣了。”
司機震驚的回頭看，又趕緊轉回去，險些把車開到護欄上，“什麽？他要拐賣你？”
林晨哭笑不得的轉過頭，對司機道，“別聽他瞎說，只是一些私事，他愛開玩笑，”林晨抓住封淩胳膊，使勁擰住，“你膽子不小呢，什麽玩笑都敢開！”
封淩迫于淫威就沒再說話，一直規規矩矩到下車。
到了小吃街，林晨拉着封淩找尋記憶中的那條路，先找到包子店的牌坊，順着包子店右拐，找到那條人煙稀少略冷清的街。
林晨立刻加快步伐，快到了，上次就是剛拐進去之後看到了那家畫風奇怪的店。
兩人向前走了兩步。林晨的步伐突然頓住，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前後左右瞧瞧，在原地轉圈，像迷路了似的，向東跑兩步，向南轉兩圈，邊找邊說着，“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最後，林晨停在石鍋拌飯的店門前，垂頭喪氣的說，“【時空戀人】什麽時候搬走的？昨天還在這兒，就是這個位置。”
封淩心裏了解了大概，【時空戀人】那家店，一直流傳在人們的迷信傳說中，沒有固定的位置，每隔一段時間，可能是幾秒鐘也可能是幾小時就換個坐标定位，普通人能找到它也不過是機緣巧合，機會轉瞬即逝。
但他不能說破，林晨根本不了解這些，【時空戀人】其實是未來的不法人類鑽世界和平保護法的空子，竊取時空隧道科技，擾亂了正常世界的秩序。
封淩能來到這裏，是命中注定的意外，或許是說，他的原型作為店裏的模特，遲早會被這裏的人類選中，以某種方式穿越過來，時間和機遇只是早晚的事。
所以封淩說，既然來了，就要幹一番大事業再回去。
林晨不甘心，他看看封淩，再看看店名【好吃不貴】石鍋拌飯店，狠狠心走進去，“老板！”
店裏的裝修不像全新的，看樣子有些年頭，現在正趕上飯點顧客還挺多。林晨喊了一嗓子，老板立刻從後廚房跑過來，“哎～來了！二位喜歡哪類石鍋拌飯？咖喱雞石鍋拌飯、時蔬石鍋拌飯、牛肉石鍋拌飯，我們現在主推泡菜五花肉石鍋拌飯…二位想要點什麽？”
林晨的舌頭有些打結，擺擺手，“暫…暫時都不需要，我們來是想問件事。”
老板依然很熱情，大着嗓門，“您說吧，只要能幫到您的～”
林晨突然有些不好意思開口，壓低聲音問，“昨天的娃娃店？你知道搬哪兒去了嗎？”
“娃娃？什麽娃娃？”老板的聲音依然很大，引得周圍顧客都好奇的打量他們。
林晨更害羞了，只能更小聲，“賣娃娃的、就是…那個，娃娃你懂吧？”
“娃娃？”老板一臉茫然，“哦娃娃，娃娃，娃娃，快過來快過來～”
不一會兒一只二哈傻萌的跑過來，沖着林晨伸出長舌頭，呼哧呼哧喘着氣。
“……它叫娃娃？”林晨指着狗。
老板拍拍狗腦袋，和它嘴對嘴親了口，“對啊，我家愛犬，小名娃娃，跟我五六年了，哎？話說你們咋知道它小名的？”
封淩打了個岔，“它還有大名？”
“有啊，它大名李狗蛋。”老板似乎很自豪給哈士奇起的名字。
“……”還是叫娃娃吧。
不對！話題怎麽跑偏了？此娃娃非彼娃娃。
林晨郁悶的拍拍腦門，呼了口氣，大聲說，“我說的不是它，是賣充氣娃娃的店，店名【時空戀人】，位置就是這兒。昨天還在，今天就換成你家了。所以它搬哪兒去了你知道嗎？”
老板像聽到了驚天大笑話，“不可能，你說的事兒我連标點符號都不信！”
林晨，“……”
老板站到店門前，指着那塊招牌，“看見沒？百年老字號，我在這兒幹了十年了，從沒聽過那種店。再說，您昨天見到的？還在我塊兒地方？說謊也得打個草稿吧，那壓根不可能的事！”
林晨也很不服，“我就是昨天親眼見的，沒必要說謊，千真萬确，就在這個位置！”
老板和他杠上，“昨天幾點？可不能瞎編全憑一張嘴。”
林晨不甘示弱，“昨天晚上八點多，我在小籠包店買了包子，逛到這裏來，包子店老板可以作證。”
石鍋店老板搖搖頭，“我知道小籠包店老板，我和還是他老鄉呢，但是，昨天晚上，我小店歇業了一晚上沒開門，所以你去哪兒找的娃娃店？不是走錯路認錯店了就是夢游當真了。”
“不是，就是真的。”林晨不想服輸，他的親眼所見怎麽可能不為實？
邊上有位看熱鬧的顧客，忍不住對林晨說，“帥哥，你該不會滿腦子都是社情的東西？出現幻覺了吧？不然開什麽玩笑，光天化日怎麽會在人來人往的小吃街開情趣用品店？”
另一位顧客也開玩笑，“帥哥也靠買娃娃緩解需要？您旁邊這位帥哥就很不錯啊，還買什麽娃娃？”
“我猜他啊多半是腦子有問題，說那種話還理直氣壯，老板跟他講事實還不聽……”
“啧啧，要真是腦子有毛病，确實可惜了他那張臉，可惜啊…”
“你們別瞎操心了，人家就算是傻的，那旁邊不是照樣還有帥哥陪嗎？扯什麽都沒用，看臉的。”
“臉哪兒帥？不就是個小白臉嗎，娘兮兮的。”
林晨痛苦的擡起頭，環視店裏一圈人，那些目光中有嘲笑，有跟風看熱鬧，也有赤果果的鄙視。眼前場景和高中的記憶重合，那時的他受全班男生嘲笑，情景依稀歷歷在目，可是現在身邊沒有班長了。
林晨握緊拳頭，處在暴發和崩潰邊緣，呼吸漸漸沉重。突然一雙手從背後拉住他，輕聲安慰，“不要怕，別生氣，什麽事都沒有，我們出去，不用理他們…放輕松……”
林晨在恍恍惚惚中被人拉出去，站在空曠的街上，他依然處在被嘲笑失落和恐懼的情緒中，慢慢低下頭，雙手顫抖的遮住眼睛，“他們的眼神，太可怕了……”
封淩站在林晨面前，拉開他遮眼睛的手，正視他的臉，“你在害怕什麽呢？”
林晨躲避着現實，“我不是害怕，不是害怕，不知道為什麽，他們都那麽對我，無論我做的再怎麽好，他們依然把我最弱的一面殘酷的撕開，曝光在衆人之下，唾棄，肮髒，辱罵，都要踩上兩腳，可是，我真的有那麽不堪嗎？”
封淩深吸一口氣，覺得他現在應該極度缺乏安全感，于是張開雙臂把他抱在懷裏，“你沒有。人性本惡，他們是嫉妒你，趁機打壓你，才能滿足他們醜陋的自尊心。”
“可是，我已經盡力了啊…他們還是不放過我，我做什麽都沒有用…”林晨的現實和回憶交加，瘋狂錯位，把所有的努力與失敗，嘲笑與冷漠都交織成了一個巨大的出不去的網，将自己牢牢的困在裏面，外面的人進不來，裏面的心出不去。
封淩不明白他的過往經歷，所以無法判斷這是個怎樣的心牆，他不敢貿然打破，也不敢直接進入，只好的順着他的話慢慢開導。
封淩想，表面非常堅強，從不輕易暴露弱點的林晨，內心其實很脆弱，是一敲就碎的脆弱。
林晨站在街上，好長時間才找回思緒。他發現自己哭過，還把鼻涕眼淚擦了封淩一身。封淩正半攬着他，耐心的說着些哄小孩的話，特別好笑，比如下面這句，“每個孩子都會長大，你只是長得比他們慢……嗯？可你不醜啊，不長胡子就是醜？誰再說你醜我幫你打他，一定打得他跪着喊爸爸！”
林晨推開他，啞着聲音說，“幹嘛呢？”
封淩正想繼續循循善誘的哄他，但看到對方的神态動作都像完全清醒了。他實話實說，“你剛才，哭了，我就…哄哄你。”
林晨羞愧的恨不得鑽到地縫裏，背過身，倔強的說，“誰用你哄，我只是沙子迷眼了。”
“……哦，”封淩不拆穿他，環視周圍的各種小吃，“你要不要吃點東西…吃東西使人心情變好。”
林晨想到石鍋拌飯，差點有陰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