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凜冽寒風呼嘯而過,吹落枝頭枯黃的樹葉。
裴初知只穿一件針織長裙,身體微往後仰,靠上透着涼意的樹幹。
她緩緩放平呼吸,把自己沉浸到姜南煙的世界裏。
燈光師還在進行最後的調整,她的思緒卻漸漸遠離那些喧嚣的聲音,只是稍擡起頭,專注地望向鐘禮,把他視作劇中的追求者。
然而鐘禮仿佛脖子生鏽了似的,以一種別扭的姿勢低下頭來,瞪圓的眼睛不像深情凝視多年暗戀的女人,反而更像在審訊一位犯罪嫌疑人。
“你這樣是吓唬誰呢?”
裴初知的語氣不自覺地變成了姜南煙的語調,透着幾許傲慢的味道。
鐘禮無意識吞咽幾下:“我、我沒演過吻戲。”
“我也沒演過。”她的視線幽幽掃過鐘禮握緊的拳頭,忽的輕笑一聲,“反正是借位拍,放輕松點好嗎?”
鐘禮拍拍臉頰,活動了一下臉部肌肉:“好。”
然後把眼睛瞪得更猙獰了。
“……你倆在幹嘛?啊?”
旁邊講戲的導演連連搖頭,先挑問題輕的裴初知說,“姜南煙現在對季西寧已經有感情了,你得把情緒的層次感做出來,而且這是一個人物感情的爆發點,你現在太淡了點。”
裴初知點點頭:“好。”
導演轉而看向鐘禮,叉着腰長嘆一聲氣:“你就更離譜了。她是你多年愛而不得的女人,不是殺了你全家的仇人,你鐵骨铮铮地杵那兒給誰看?”
“鐵骨铮铮”四個字讓鐘禮無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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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半個月合作下來,他早已發現自己的演技遠不如裴初知,再加上要拍吻戲的壓力與一種莫名被人盯着的詭異感,更讓他連手該往哪兒都不知道了。
導演一看他那樣,就知道他現在完全沒入戲,便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讓到一邊:“看我給你示範,首先像這樣,把手輕輕地搭到她肩上……”
就在他的手掌剛要碰到裴初知的瞬間,他忽然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一閃而過的求生欲令他猛然清醒。
說起來……
裴初知是不是和刑野傳過緋聞來着?
裴初知眼睜睜看着導演宛如鐘禮附體,也像個僵硬的機器人一般扭過頭,連聲音都變得幹巴巴起來:“刑老師,要麽,你來指導一下?”
無數道視線的盡頭,刑野緩緩擡起眼皮,似乎考慮了幾秒,才慢條斯理地起身過來。
“指導什麽?”
他語氣平靜,仿佛剛才一直盯着這邊兒看的人不是他。
“就這場吻戲,麻煩你示範給他倆看看?裴初知的狀态也需要調整,我記得履歷上寫着你們合拍過廣告,哈哈哈,都是熟人了嘛,可能更好找感覺。”
刑野的漆黑眼眸卻淡淡地落在了裴初知臉上:“行麽?”
裴初知也挺佩服自己的臨場反應,她居然在須臾之間抽離了姜南煙的角色,非常敬業地嫣然一笑,嗓音裏飽含期待與羞怯并存的意味:“謝謝刑老師啦。”
刑野揚眉:“不謝,應該的。”
話音剛落,男人高大的身影便靠了過來。
還有那點淡淡的洗衣液味道,順着冬日冰冷的空氣,一點點附着到裴初知的呼吸裏。
刑野比鐘禮要高一些,同樣的站位對比,此刻她竟然感覺像被禁锢在被人完全掌控的境地之中。
裴初知莫名緊張了一下:“你知道季西寧的人設嗎?”
他不是你這麽張狂的人啊。
“知道,我剛看過劇本。”
刑野一手搭上她的肩膀,動作輕卻有力地将她往懷裏拉扯過來,同時稍低下頭,習慣抿緊的嘴唇勾起一道優雅的弧線。
一個呼吸過後,連聲音都放得低啞苦澀:“你有那麽多的喜歡,能不能分給我一點?”
他在說季西寧的臺詞。
在旁觀摩的鐘禮默默站直了。
明明他才是最熟悉季西寧的人,他的外形與氣質也最貼近季西寧,可這一刻他居然産生了動搖。
裴初知同樣感到驚訝。
如今站在她面前的人已經不是刑野了,他失落的眼神或者壓抑的聲調,都是劇本裏那個溫柔而無措的季西寧。
心酸與悔恨交織着漫上心間。
裴初知指尖輕顫,慢慢撫上他的臉頰,千言萬語堆積在心頭,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刑野捉住她的指尖按在自己胸前,好像這樣就能讓她感受到自己的愛有多深。
而他的另一只手則沿着肩膀,緩緩替她撥開垂落的發絲,眼中既有珍惜,也有貪戀,林林種種加在一起,最終只能化作輕嘆般的呢喃。
“南煙……”
一聲之後,刑野吻了下來。
燈光缱绻照亮他們的身周,北風依舊呼嘯不止,他的呼吸卻像滾燙的火焰,點燃了裴初知內心最深處的悸動。
一時之間,她分不清自己是裴初知還是姜南煙。
只記得心中陣陣酸澀與甜蜜,都是因為眼前這個男人而迸發開來。
四周一片寂靜。
許久之後,刑野擡起頭。
他松開貼在裴初知唇上的拇指,後退兩步拉開距離。
裴初知耳朵都紅了。
她下意識想咬咬嘴唇掩飾羞澀,又怕被人誤會她還在懷念剛才那個借位的吻,只能顫了顫睫毛,竭力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導演連連鼓掌:“我差點想說‘這條過了’。”
他轉頭朝鐘禮揚揚下巴,滿臉期待,“就像刑老師這樣演,看見沒?不要有太多心理抱負,我們都知道是假的,但你得演起來像是真的。”
“我明白了,我看懂了。”
鐘禮頭一回近距離觀察影帝級別的示範,神色中也難掩激動,“謝謝刑老師。”
刑野可有可無地“嗯”了聲:“你呢,學會沒?”
聲音很輕,問的是裴初知。
裴初知怕冷似的捂住耳朵:“……學會了。”
她還有點懵懵的。
剛才刑野喊她“南煙”的時候,是把聲線壓到了最低,明明只是演戲而已,但那兩個字卻像極了戀人之間的呢喃情話。
如今從角色中抽離出來之後,越是回想,她就越能品出他壓着嗓子說話的聲音有多性感。
難怪和他合作過的女演員,都愛說和他拍戲是種享受。
從前裴初知以為那都是她們為了蹭熱度準備的說詞,現在想來,其中或許還藏了幾分情不自禁。
她悄悄擡起眼,想看刑野是否也像她一樣無所适從。
然而映入眼簾的,卻是他眸色清明地與導演交談了幾句,然後轉身走到鏡頭之外的地方。
心裏忽然失落了一瞬。
裴初知一怔,随後自嘲地笑了起來。
想什麽呢,只是演戲而已啊。
就像導演說的那樣,無論看起來有多麽逼真,但它總歸是假的。
刑野剛回到座位,旁邊就有人過來跟他說話,大概是感謝他能來客串,還現場幫忙指導新人的表演。
他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便懶洋洋地垂下眼眸,看向指腹沾到的那一抹豔紅。
然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
制片組考慮到裴初知與鐘禮都是第一次拍吻戲,專程為此多預留了一些時間。
結果因為有刑野親身上陣的指導,兩人拍得比預想中順利許多。
最難的部分沒浪費太長時間,接下來的其他對手戲自然就能提前拍攝。
裴初知比預計時間提前兩小時收工。
她有輕傷在身,也沒勉強自己敬業到這份上,跟制片組打過招呼之後,便回酒店休息。
臨走前她四處望了望,發現刑野早就不知所蹤。
敢情這人是專門過來看吻戲的。
片場離酒店只有十幾分鐘車程。
下車後許蕾還沒進大堂,就一拍腦袋想起件事:“哎呀,我把你的藥落在片場了。”
“那你把房卡給我一張。”
裴初知裹緊羽絨服,伸手說,“我先回去看看明天的劇本。”
送走急急忙忙的助理,裴初知轉身走進酒店。
迎面而來的暖風讓她感覺整個人總算活了過來,連有戶外凍了一下午的腳踝也沒那麽難受了。
她穿過大堂往右拐到電梯前的走廊,腳步猛的一頓。
看完吻戲就跑的男人正站在那裏。
天花板的射燈毫不吝啬地将光輝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為他的輪廓打出更為精致的陰影。
刑野身旁拎着大包小包的肖州也看見了她,他熱情地揮揮手:“裴小姐!”
裴初知也朝他揮手回應。
刑野聞聲轉過頭來:“收工了?”
“嗯,好巧啊。”
裴初知收拾好心情,笑着走到電梯前站定,“聽說你今晚要請全劇組吃飯?”
刑野挑眉:“你去麽?”
裴初知猶豫了一下。
她腳上的扭傷按理來說是需要靜養并且忌口的,平時拍戲是工作需要也就算了,這兩天沒必要的應酬其實最好能免則免。
但她難得和刑野待在同一劇組,為了切實貫徹炒CP的初衷,劇組聚餐也是個不可多得的好機會。
他們可以在席間做點引人遐想的舉動,好讓大家回頭把消息傳播出去,斷掉某些女明星還想拉刑野炒作的心思。
就這幾秒猶豫,放在毫不知情的肖州眼裏,卻變成了另一番含義。
完了,難道裴小姐還在為上回的事生氣?
他同情地看了刑野一眼,認為自己身為助理,必須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
于是肖州清清嗓子,朗聲說道:“裴小姐你就來吧,野哥讓我找了家口味清淡的餐廳,而且離酒店不遠,大家開車去開車回,不用走幾步路。”
說完仍嫌不夠,又小聲補充了一句,“野哥專門為你提前過來的。”
刑野:“?”
他之所以提前過來,難道不是因為某地暴雪導致原定的品牌活動取消嗎?
裴初知抽抽嘴角,實在難以拒絕肖州那雙狗狗眼:“那好,晚上我會參加的。”
幾句閑聊的工夫,電梯門在此時到達一樓。
肖州進去後先按了最頂的樓層,然後又主動問:“裴小姐去幾樓?”
“五樓,謝謝。”
久未說話的刑野在此時緩聲開口:“明天有我們的對手戲,準備得怎麽樣了?”
裴初知一愣,回答說:“還行吧,不過我打算回房間再熟悉幾遍劇本。”
“叮”的一聲,廂門緩緩打開,五樓到了。
裴初知剛要快步出去,就被身側的男人擡手攔住了去路。
刑野稍一低頭,聲音不急不緩地落在她耳邊:
“那正好,來我房間對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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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郁推理大神vs治愈系新人編輯
外界都在傳,推理大神周衍川容貌英俊,高冷禁欲,只不過因為家世顯赫,才堅持不露臉保持低調。
只有雜志社的資深編輯知道:
周衍川性格陰冷孤僻,從來沒人能夠忍受他陰晴不定的脾氣。
林晚第一次去周衍川家時,回憶着前輩的告誡,小心翼翼地按響門鈴。
等門打開,她語氣忐忑:“你好,我是新來的編輯林晚……”
半晌沒有回音,林晚擡起頭,看見潋滟春光照進他那雙漂亮的桃花眼裏。
男人的神色卻淡漠如冰,連聲音都浸着寒意:“誰讓你來的?”
聽說了林晚的悲慘遭遇後,所有人都以為不出半年,小姑娘肯定會哭着辭職。
直到某月截稿日前,有人聽見林晚在辦公室打電話:“這期稿子寫好沒有?再不交稿今晚我就去你家,把你滿牆拼圖全拆了哦。”
同事大驚,誰不知道周衍川最喜歡他收藏的拼圖,別人碰一下他都能當場翻臉。
然而下一秒,電話裏傳來男人慵懶又淡定的音調:“好,今晚等你。”
“——你拆一幅,我親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