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四十六
翌日。
陳霂一睜眼,看到了趴在他手臂旁昏昏沉睡的人。他立刻起身,頭部猛然一陣眩暈,只好再次躺下。
這番掙紮,也驚醒了本就沒有睡深的司鳳。她揉了揉眼睛,輕輕問道:“你醒了?”
陳霂“嗯”了一聲,并問道:“是你照顧我的?”
“不然呢?”司鳳打趣道,“你還想我爹照顧你啊?”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噗……逗你的。”
“司鳳,對不起。都怪我,我太沒用了。”
“說什麽呢。你只是中暑了,又不是什麽大事,睡一覺就好了。”
“謝謝你,司鳳。”他道。
她笑了笑,擔憂地問道:“陳霂,你感覺好點沒有。”
陳霂微微一笑,點頭道:“已經沒事了。”
“爹爹說,因你生病,商號會在客棧停留一日,第二日便要繼續出發,你剛剛大病一場,身體受得了嗎?”司鳳一臉擔憂道。
陳霂緩緩起身,道:“不礙事的。休息一夜,我已好了許多。再說,為了司鳳,我也要咬牙堅持到漯安。”
這一番話,讓司鳳聽得滿目于心不忍。或許,此番京誠之行着實難為他了。
“咚咚咚——”房門被敲響,他們二人齊齊回頭望向門口。
Advertisement
只聽,門外一人道:“司小姐,老爺差我過來問一聲,陳公子身體如何了?如若無恙,用過早膳後,我們即刻啓程。”
司鳳連忙打開門,問道:“爹爹為何這般着急?早膳過後,日頭準備升得正中央,正是一天最炎熱的時候,為何不等天涼了些再出發。”
“晚些時候出發,我們一衆人等倒是舒坦了,可是馬兒受不了。商號的馬匹不在少數,若是馬兒出了問題,可是一筆巨大的損失。”那人解釋道。
“頂着炎熱夏日出發,馬兒就能受得了嗎?”司鳳辯解道。
此刻,陳霂掙紮着離開床鋪,一步步費力地挪過來,道:“既是司家伯父的意思,我們做晚輩的自當遵從。司鳳,莫要再為難這位兄弟了。”
司鳳轉身看着他蒼白的臉色,滿是心疼。
果然,出發之後,陳霂始終昏昏沉沉的睡着,滴水不進,就連攜帶的幹糧也沒吃多少。苦熬了多日,司家商號終于抵達了京城漯安的管轄範圍內。
“陳霂,我們到了。”司鳳歡喜地湊近他的耳邊,輕聲道。
聞言,陳霂緩緩睜開疲憊的雙眼,看了看周圍空闊的土地,這裏一片陌生,但一想到懷中之人依然是她,便不在覺得此處如同想象中那般寂涼。
“鳳兒。”司家老爺喚道,“此處已是漯安地界,進入此地之後,萬事定要多加小心,畢竟是天子腳下,條條例令都十分嚴格。”
“多謝爹爹提醒,鳳兒知道了。”她歡喜道,“陳霂,你聽到我爹說的話了嗎?”
“嗯。”他認真的回答了。
城門口,官府的人盤查甚嚴,過往的車輛及行人,都要一一檢查。
“爹,京城的人,行事都是這般小心謹慎嗎?”司鳳好奇地問道。
司老爺大吃一驚,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道:“噓,切不可聲張,此處不比我們的小小武陽。我們初來乍到,還是多加避讓比較好,寧可多一位友人,也不能多幾份勁敵。”
“哦。”司鳳不以為然道。
少時,一柄寒冷的劍心直直地抵在司老爺的鼻梁骨,持劍之人頗為神氣道:“老頭兒,到你們了。”
“好好好。”司老爺連連點頭道。
“這些都是你的東西嗎?”此時,走來一位持着官架子的人,他捋了捋嘴上的八字胡,眼神緊緊盯着馬車子綁好的箱子,漸漸地露出一抹陰詭的笑容。
他上前敲了敲箱子,揮了揮手,示意道:“來人,開箱檢查。”
話音落下,駐守城門口的幾位官兵紛紛上前,将箱子團團圍住。
“這位大人,可有什麽問題嗎?”司老爺不解地問道。
“例行檢查。”那人瞪大了兩只眼睛,扯着嗓子道,“我懷疑,你這箱子裏夾帶了私貨。為了京城百姓的安危,你這箱子都得留下。”
“私貨?”司老爺一臉茫然道,“這些不過是小人從老家帶來一些日常用品,何來私貨一說。”
那人依舊端着他的官架子,輕蔑道:“你這是不敢承認了?”
“大人,無中生有之事,小人何必要承認?”司老爺固執道。
然而,那人卻是一臉怒意,道:“來人,開箱。”
“砰——”第一個箱子被官兵打開,那人上前看了看,他的官架子又端了起來,道:“日常用品?身為**子民,竟然用着邊域野人的東西。你這是對我朝天子的大不敬。”
見狀,司老爺慌了,連忙上前解釋道:“大人誤會了,這些不過是些香料罷了。小人年輕時曾去邊域游覽過,覺着這些香料好聞,便多買了些回來。”
“買這麽多?”官爺故意反問道。
司老爺一時搭不上話,總不能跟官府的人解釋說,他是來京城做生意的吧,這樣的話,就算過了城門口,不僅門店盤不下來,還不知要給官服繳納多少稅額,才能勉強留下來。
“這些都是女兒家用的東西。”突然間,司鳳走上前來道。
司鳳的出現,讓端着那位官架子的人,立刻轉移了注意力,一副貪癡的色相展露眼前。
跟這樣的人對話,司鳳覺得渾身不自在,她下意識的躲了躲對方的眼神,但一想到是為了爹爹的商號也便忍了。誰知,對方非但不曾收斂半分,反而更加狂妄,伸出他的“魔爪”,捏住了司鳳光滑的臉蛋。
“好一個嬌滴滴的女兒家。”那人吞了吞口水,貪婪道。
司老爺瞧着狀況有些不對,急忙上前,将女兒藏在身後,怎料到,那人手勁蠻大,将司老爺狠狠丢在一旁,又緊緊抓住司鳳纖細的手,挑釁地問道:“美人兒,你一個人用的完這麽多香料嗎?”
“我……”司鳳還是頭一次遇到這般狀況,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
只聽,那人又道:“既然不是你一個人用的,這麽大批的香料私自運到京城,定然別有他用。美人兒,你說是不是?”
“無賴。”司鳳掙紮着,大罵道。
那人丢開她的手,再次端起他的官架子,吩咐道:“來人吶,将這批香料暫時收押,待查明原由,再做定奪。”
“大人,不要。”司老爺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擋在香料前邊,試圖阻止。
那人卻得意一笑,再次捋了捋八字胡,道:“膽敢阻撓官府辦事,一并帶走。”
事發突然,衆人一時慌了,司鳳眼睜睜看着父親被帶走,卻做不了什麽。再一回頭,陳霂還在昏厥中。
司老爺被帶走後,其他人也沒能幸免于難,被紛紛趕至一處陌生的柴房。
在這昏暗的屋子裏,也不知過了幾日,官府的人再次出現,那位端着官架子的人,又來了。他一臉得意道:“經查明,從武陽來的一支商隊裏,夾帶着異國軍火,私自販賣軍火武器可是死罪,要連誅十八族的。”
“撒謊。”司鳳站起來辯解道,“我們只是普通的商人,平時也只做香料胭脂等生意。你們一定是搞錯了。”
“證據确鑿,還想狡辯。”那人狠狠地捏着司鳳的雙肩道,“這裏的人一個都活不了,除了你。”
“你想幹什麽?”
“哼。”那人冷哼一聲,道:“把爺伺候好了,就留你一命。”
“你……”司鳳欲哭無淚。此時,她多希望有人能救她。只可惜,剛剛蘇醒的陳霂,僅僅是呆坐着。
她絕望的看着遠去的背影,渾身上下使不出力氣去掙紮,緊緊控制住她的人。
“大人,且慢。”突然,一道聲音喊住了這群人的去路。
為首的那人回過頭來,問道:“何事?這麽着急趕着去死嗎?”
“大人有所不知。我家小姐,兒時患過一場大病。自那之後,輕易碰不得水。”陳霂面色不驚,低下頭道。
“碰不得水?這是為何?”
“我家小姐,膚質特殊,每逢沐浴之時,需得添加大量草藥進行藥浴,否則,這病是會傳染旁人的。”
“什麽?”果然那人信以為真,牽制司鳳的人,也緩緩送開了手。
不過,司鳳的模樣,瞧着的确貌美,那人似乎心有不甘,便問道:“需要何種草藥,我命人備些過來。”
“我是老爺親自栽培的醫童,尋常采藥之時,一般都是我來準備。”
“不必!我堂堂京城巡城将領何旭堯,還在乎幾味草藥不成,你報上名來,我自行準備。”那人道。
“藥浴之時,草藥萬不可一并扔入水中,需得按照順序,一次次進行。”陳霂繼續道,“大人,這要是旁人弄錯了藥草的順序,也會耽誤小姐的病情。”
“這麽麻煩?”何旭堯一臉不耐煩道,“你們幾個人,把他也一并帶走。”
話畢,又有幾人将一直低着頭的陳霂,也一并架走。
一路上,司鳳時不時地看着走在她旁邊的人。然而,他卻未曾擡頭看過她一眼。她并不知道,此時的陳霂心裏在想什麽。
陳霂心知肚明。只要她能好好活着,不被奸佞之人所污染,他便不負此番謊言。
當他二人,被一同丢進一間閨房之時。司鳳的臉上,只有說不盡道不明的委屈淚水。
陳霂始終一臉沉着。
“陳霂,我……”終于,她開口了。
他摸了摸她的臉蛋,輕聲安慰道:“司鳳,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那你呢?”她問。
他只是笑了笑,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