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200g

金花崗岩地面倒映出影影綽綽的身影,悶沉的腳步聲回蕩在空曠的走廊,菱形水晶吸頂吊燈昏暗的光線澆在地面,像一灘融化了的麥芽糖。

顧君齊輕車熟路地拉開包廂的門,五六個男人各自高坐在玫紅色虎皮沙發上,都是熟面孔。視線觸及一對異常惹眼的酒窩,他蹙起眉頭望向周遠寧。

後者正擡眸看他,清隽似玉的眉眼如常,微微颔首便調開目光。

原來是一場無意為之的鴻門宴,顧君齊撐着沙發扶手矮身坐下。

沈瑜瑾用熟稔的語氣叫了聲“顧少”,随後笑着拍了下臂彎中的女人的臀部,低聲與之耳語。那妖治的女人咯咯地笑了兩聲,旁若無人地在沈瑜瑾的臉頰親了一口,扭着纖細的腰肢走了出去。

顧君齊剛抿了一口利口酒,包廂的門響了三下,聲音不大不小,足以使人聽到又不會打攪他人的雅興。

沈瑜瑾耐人尋味的目光掠過對座的男人,揚聲說:“進來。”

先前離去的蛇精般的女人把一個人從身後推倒顧君齊眼前,嬌滴滴地一笑:“顧少,我的這位妹妹合您的眼緣嗎?”

鹹膩的熱風卷着刺鼻的香水味一同湧進鼻腔,顧君齊不經意地往後靠了一點,掀起眼皮瞟了眼女人的“妹妹”。齊劉海長直發,杏眼圓臉,似是未施粉黛,脖子與臉頰的顏色卻相差兩個色號。

女人滴溜溜的眼珠子一轉,抿唇沖他笑了笑,這一笑,顧君齊便立刻明白了沈瑜瑾的用意。與甘恬有五分像——至于卸了妝後是否還像,那就不得而知了。

顧君齊食指敲了一下玻璃杯,定定地看着沈瑜瑾:“妝太濃,山寨氣息太重。”

沈瑜瑾挑唇一笑,一言不發。倒是他懷中軟成泥人一般的蛇精眼波流轉,眼見小姐妹的臉上浮起兩團尬尴的高原紅,膩語嬌嗔道:“顧少,別這麽說嘛,我這位妹妹——”

顧君齊截過話頭,唇邊綻出一抹笑:“現在時興姐妹一起攬生意,買一送一?沈總破費了,讓她另找下家吧。”

女人白淨的臉掙得通紅,待要辯解,卻被那雙浸滿涼意的眼睛看得一陣膽寒,将喉嚨裏的話硬生生地咽回肚子,縮進了男人的懷裏。

沈瑜瑾緩緩斂去笑容:“顧少這麽不給面子?”

“面子?”顧君齊像是聽到了笑話,桀桀怪笑起來,“憑什麽要給你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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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落下,在座的人停下談話,不約而同地望向針鋒相對的兩個男人。包廂靜谧如迷。

周遠寧不明就裏,用手肘捅了捅好友,笑道:“你今天脾氣有點大。”

顧君齊驀地站起來,繞開木樁子一樣直挺挺站着的女人,邊打開門邊說:“以後有沈總在場的地方就別叫我了。我脾氣大,搞不好會鬧出什麽事兒來。”

沈瑜瑾聽着不輕不重的關門聲,氣得臉色時青時白,右手狠狠地掐着女人柔嫩的大腿,美人疼得貝齒咬住粉唇,不敢吱一聲。

周遠寧與顧君齊穿同一條開裆褲長大,免不了要替他收拾爛攤子。

周遠寧從錢包裏抽出一小疊紙幣擱在玫瑰金玻璃茶幾上,他娴熟地揚起溫和的笑容:“抱歉,讓你白跑一趟。”

女人識時務地拿起錢,整理着微亂的發絲,說了幾句客套話,離開了。

“沈少……疼。”妩媚的女人雙眼噙着薄薄一層淚水。

沈瑜瑾冷哼一聲,把懷中的泥人扔在寬大的沙發上,一個人也走了。

女人好似被抽掉了脊梁,軟軟癱倒在沙發,真如一條蛇般蜷縮着柔軟的身軀,有意無意地擠着胸前的溝壑。

低劣的把戲盡收眼底,周遠寧後知後覺地想通了顧沈兩人結下梁子的原因。

另一廂,最先走人的顧君齊沒有回自己家,而是掏出鑰匙打開了甘恬家的門。

甘恬正從廚房走出來,聽見開門聲,扭頭道:“你這麽快就回來了?”

“你以為?”顧君齊胡亂揉着前來迎接他的貝貝的腦袋,“我是不是該一夜不歸第二天渾身酒氣衣領上沾着口紅印站在你面前?”

甘恬語氣酸溜溜的:“聽起來經驗很豐富。”

顧君齊抱着貝貝湊近幾步,說:“你若擔心我在外面打野食,為什麽不和我一起去?”

甘恬默然,她格外抵制那種聲色場合,所幸工作幾年基本沒有什麽應酬落在她頭上,她無需給腦滿腸肥的男人賣笑。

以前在不少論壇上看過“男友工作應酬常常會去特殊場合,我該怎麽辦”諸如此類的帖子。當時她自恃客觀公正,洋洋灑灑地回複了幾百字,大意是自己反對偷腥,但作為女友,從工作角度考慮要多體諒另一半。

現在想想,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

标簽從“旁觀者”變為“當事人”,她一下子體會到了衆多女性-欲說還休的憋屈感。顧君齊雖不是因為工作,但卻是多年好友的邀請。他若是不去,便拂了周遠寧的面子;借由着這事和他吵一架,不僅讓他為難,反而顯得她小肚雞腸,一點也不諒解他。

甘恬心裏怎麽都不大舒坦。

“我不是男人,雖然看過一些理論,但也不敢現學現賣片面地揣測你的想法。”她斟酌着遣詞,“我知道‘權力即春-藥’,像你像周遠寧這樣位居高位的人,總會有出于各種各樣的目的而巴結你們的人,讨好的方式不外乎美食、美酒和美人。”

停頓了兩秒,甘恬鼓足勇氣繼續說下去:“也許逢場作戲對你們來說是稀松平常的事,以前的事我也沒立場計較……只是,往後你能否盡量不去那種場合?”

久違的寧靜充斥在偌大的客廳,甘恬低垂着頭,像被老師訓話的學生一樣。她不敢看他,手指習慣性地絞纏着衣角,她害怕他會面露譏諷嫌她多事且自以為是。

恍若等待了一個世紀般,顧君齊的聲音才響起。

“你的意思是——你願意給我一次機會,只要我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他難得幽默了一次。

他的反應出乎意料,卻似乎有意避開她的請求。

顧君齊沒有錯過她臉上的失望,随手放下貝貝,他邁開步子朝甘恬走去,走到離她半米遠時忽然停下。

“說到底,人與動物的區別就在于發情時是否能自主抑制沖動吧?”

他不是有難言之隐的柳下惠,但也不是見到一個女人就會精蟲上腦的自走炮。

此時的甘恬大腦被緊張密密層層地占據着,她勻不出多餘的腦細胞來思考他的話裏包含着怎樣的深意,她只想着他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

“什麽意思?”她想看他卻又沒膽子看,眼珠子在自己的手指頭與他線條淩厲的下巴之間徘徊不定。

顧君齊似是無奈地笑了聲,低聲道:“甘恬,過來。走到我這兒來。”

甘恬懵懵懂懂地向他走來,僅隔一步之遙時,她的腰身猛然被他圈住,兩條如鐵的胳膊緊緊匝住她的腰腹,勒得她有些喘不過氣。

驚呼還未脫出口,雙唇便被他攫住,他來勢洶洶,清冽的氣息鋪天蓋地砸向她,砸得她暈頭轉向找不着北。

這個吻不如往日的溫柔纏綿,甚至有些粗暴,略帶征服性。甘恬覺得嘴唇灼灼地發疼,晃動着手腕拍打他的臂膀,他仿佛察覺到她的意思,立即挪開了雙臂。

她沒能松口氣,便感到腰部一涼——他的手指撥開圍裙撥開毛衣往裏探去。

甘恬心裏一震,語不成句地喊着他的名字,手上更加用力地捶打他的胸膛。

她一出聲,顧君齊便馬上收了手,氣息微喘。

這麽一折騰神志清醒了許多,甘恬不由得稍稍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說——”

“我是說以後誰叫我我都不去了,你可以安心了?”顧君齊黑湛湛的眼一瞬不瞬地注視她。

他答應得太過容易,甘恬反而一時半會沒有反應。

兩人大眼瞪小眼,鼻端嗅到幾縷甜膩的香氣,甘恬這才想起廚房裏的東西。

“我的木瓜湯!”

顧君齊随她一道踱進廚房,他頗為不解地看了一眼砂鍋中一塊塊黃黃的東西,和南瓜好像沒什麽區別。

他指了指木瓜:“這東西是用來豐胸的?”

甘恬吊高嘴角,呵呵地冷笑道:“實踐證明,這種土方子是用來欺騙無知少女的。”

“這樣啊。”顧君齊摸了摸光潔的下巴,端詳的視線在女友微起漣漪的胸部轉了幾轉,旋即伸出了邪惡的雙爪,“讓我來看看無知少女的胸脯有沒有四兩。”

甘恬捂着胸口閃躲不及:“變态!下流!剛才是誰大言不慚地說人與動物的區別?!”

“我現在的行為是以研究為目的,不帶性別之見的。”顧君齊一派純良。

“反正怎麽對你有利你就怎麽說吧?”

“乖乖站着別動。”

“你做夢!”

千鈞一發的時刻,手機來電鈴聲解救了甘恬。

顧君齊不耐地望着屏幕上的“顧”,滑開接聽:“爸。”

那邊沉寂片刻,才聽顧博年悠悠然問道:“我聽說,你有了女朋友?”

顧君齊眼睛看着甘恬,口中對着手機說:“你有話直說。”

顧博年盤問道:“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甘恬趁勢躲進了卧室,顧君齊邊敲門,邊說:“你要知道得那麽清楚做什麽。”

仿佛秦憶佳上身了一般,顧博年的語氣不自覺地帶上一絲譏诮:“我只是想知道那姑娘能忍你多久。”

一口悶氣哽在嗓子眼,顧君齊抽了抽嘴角,這就是他的父母,恨不得他一輩子單身似的。

他幹脆地摁斷電話。

眼前的門開了一條縫,顧君齊一手握住門板大力地扳開門,說:“我明天要飛國外,你不抓緊時間陪陪我?”

甘恬提防地窺他一眼:“那又怎麽樣,你又不是永遠不回來了。”

顧君齊把臉一沉:“甘恬,我生氣了。”

甘恬注視着這張烏雲密布的俊臉,她的男朋友在“幼稚得不忍直視”與“深沉得她搞不懂”兩個極端來回切換。她哄孩子似的安撫了幾句,作好作歹總算是讓顧君齊回了自個家。

作者有話要說: 王爾德也說過“世界上所有事情都和性有關,除了性,性和權力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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