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清明

車窗開到最大,展程将胳膊搭在上面,右手握着方向盤。一路呼嘯,卷起肆意的風。

臉上的笑意直到現在還未散去,能看出他的心情非常好,而剛剛被長輩撞見的尴尬也早就煙消雲散不知去向。展程其實早就做好持久戰的準備,他覺得齊悅不是好對付的主兒,沒想到突然砸下那麽大塊的糖,今晚差點就膩死了。

看來自己的魅力真是…啧啧啧,展程難得開始自戀,實在是太高興了。

不過,高興歸高興,他還是要留點理智。男女追逐,你進我退,既然齊悅已然上鈎,那麽自己就稍稍松一點。

展程回到自己的公寓,泡了一個舒服的熱水澡後,躺在床上,他将腦袋放空,約會周公去了。

朝陽升起,開始新的一天。展程整理好衣着去找朋友們消遣。直到夜深人靜才回來,他坐進客廳的沙發,将雙腿疊在茶幾上,滑開手機随意翻着。不知道齊悅今天是怎麽過得?大概是先期待,然後越來越忐忑,最後不知所措。展程在腦海中想象她種種表情的變化,無奈齊悅平時的情緒一直都是平平的,他實在想象不出這麽一系列複雜的心理活動她會怎樣表現。

齊悅實際在幹嘛呢?

她早早就睡下了,但還睜着眼,窗簾沒有拉上,她望着幽深的南山,內心漸漸擴開一個巨大的黑洞,空空落落。

害怕嗎一個人?

齊悅腦海中突然閃出這句話。一個人的世界,不管是哭還是笑,都沒有意義。什麽都沒有意義了怎麽不會害怕!

以前這樣的情緒交雜時,她都會吃點安眠藥輔助睡眠,但每年這個時候她不會強迫自己,因為再過幾天就是媽媽的祭日。如果自己也不去懷念,誰還會記得她?說到底,生生死死,大家總是希望能有人記得自己來過這個世界,媽媽有她,可自己呢?她死了有人會懷念嗎?

**

第二天,展程繼續着自己的事。第三天,陳旭叫他去喝茶。青葉上下翻滾,一遍洗茶,再一遍倒入杯中。展程沿着杯口輕輕吹了吹,入舌清香。

“明天就是清明了。”陳旭說。

“嗯。”手機震動,展程拿起,食指劃過,“爸—”

“明天清明,晚上早點回來,準備一下明天的祭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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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忘,等會兒就回去。”他将茶杯放下,在桌子上推來推去。

“行,那就回來再說。”

“好。”展程挂了電話,“陳旭,你和我爸真是心有靈犀。”

“再有心有靈犀,是他兒子的人也是你不是我。”

“那是當然,我走了。”

展程父母感情很好,媽媽很早就去世,之後他父親展澤銘一直沒有再娶。逢清明及周年祭日,他們都會去掃墓祭拜。

他想起,齊悅的母親也過世了。

**

展程自車庫出來,奶奶聽見聲音就迎了出來,“吃飯了嗎?”

“沒有呢。”

“哎呦,怎麽還沒吃呢。想吃什麽,趁着廚房的人還沒走趕緊給你做點。”

“随便吧都行。奶奶,我爸呢?”

“樓上書房呢,你們別說太久,快點下來吃飯。”

“嗯,知道了。”

展程上了兩級臺階,奶奶在下面突然叫住他,“對了,昨天有你的快遞寄到這,我放到你房間了。”

“我的?什麽東西?”

“我沒拆開,你自己看吧。”奶奶說完走去廚房。

展程想着誰會給自己寄東西,腦中一一排查過朋友圈,也沒找到個可疑人員。二樓第二間是書房,他轉着門手走進,“我回來了,爸。”

展澤銘放下手中的筆記,“明天用到的東西都準備好了,我們早起直接開車走就好。”

“知道了。”展程走向前,将桌子上翻開的書倒過來看着封面,又掃過旁邊筆記本上記着的整齊筆跡,“你多注意身體。下班回來就好好休息,還看這些醫書也不嫌煩。”

展澤銘将書簽壓住合上,“爺爺出去的這段時間,你有沒有亂來?”

“沒有!我整天哪來那麽多精力去鬧事。”展程快速反駁。

“我也想不通你哪來那麽多精力。展程,你該成熟點了,玩夠就趕緊回軍區。”

“怎麽突然就說起這個了?”

“爺爺人在外地,還是整天不放心你,一天幾遍地催我…”

“哈哈,爸,你就是煩爺爺整天打攪你工作了吧。什麽成熟不成熟,根本不算個理由!”

“別又想玩鬧過去,你看看你,覺得自己成熟嗎?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都生了你,開始掙錢養活老婆孩子了。”

“噗—爸,你哪生了我?是我媽,你只不過提供一個精子而已。再說,生孩子就算成熟了?要是這樣,我明天就給你抱回來一個。”

“行,你抱回來我先去給你做做親子鑒定,真是你的孩子,估計你也就能解脫了。”

“爸,您真是給我提供了一個好辦法,改明我就生一個去!”

“好,你生了我也能清靜清靜。”

展澤銘年輕時,被展老爺子管得也是相當嚴格,完全和軍隊訓練的嚴苛沒什麽區別,還好展程的出生,讓老爺子轉移視線,他才能解脫出來。如今輪到他的兒子面臨這樣的情況。

奶奶在樓下叫展程吃飯,于是他們停止閑聊各自忙去。展程并不太餓,随便吃了點便上樓了。他回到房間,将書桌前的包裹拿在手中掂量着,觀察着形狀,展程猜測裏面應該是本書,這下就奇怪了,且不說他的朋友會不會給他寄包裹,就算寄了誰又會寄給自己一本書呢。

展程找出剪刀将包裹拆開,果真是一本書。通體暗黑,封面是燙金大字。

“壞女孩。”展程念了出來,書名下是一排小字,“紅色著。”

這是本什麽書?小說?為什麽會寄給自己?展程腦中冒出無數個問號。

他翻開第一頁,上面只有一行字,但依然讓他覺得作者有些神經病。展程随便翻了翻,好像是講一個女孩的故事。

故事他可沒興趣,除非是帶點顏色的。不過即使帶顏色他也不會讀,因為他是個行動派。

書對展程來說真是催眠最佳藥物,他翻了沒幾分鐘就開始困了。

等他再次睜眼,便聽到淅淅瀝瀝的雨聲。

清明時節雨紛紛。

展程和展澤銘吃過早飯就出發去掃墓。展程開着他爸的路虎,出門朝北駛去。

雨不大,只是纏綿不斷。

早起來掃墓的人不多,大多是等中午的時間。他們到了之後,展澤銘将一大捧白玫瑰豎在墓前,表情哀傷又幸福。展程點燃香,對着墓前鞠躬三拜後獻上。

死亡其實并不能隔斷一切。在展程心中,她從不曾離開,永遠是他美麗溫暖的母親。展澤銘更不用說,思念從不曾停歇,留在你經過的世界,是我對你最大的懷念。

小雨淅淅瀝瀝,展程舉着黑傘,直到香火燃盡,爸爸也沒有離開的意思。雨滴答在白玫瑰上,襯着越發純潔無暇。

愛當如這白玫瑰。純,不容一點雜質。

雨在快中午時終于舍得起來,回程的路上,雨刷一遍遍沖刷。也許是雨勢的關系,這會兒的車并沒有以往那麽多,馬路上空曠的也有些凄涼。

展程目不轉睛看着前路,思維集中的時候,他覺得雨聲好像是從心裏敲出。

前方出現一個撐着黑傘的行人,展程皺眉,怎麽跑到主路上了。為了不激起水花,他将車速開到最低,慢慢駛過那個行人時,展程側頭随意一瞥。

叱-----

剎車後激起的水花濺在行人身上,那人轉頭,對上展程雙眼。

“齊悅!”

展程下車鑽到她的傘下,手握在她冰涼的手上舉高。

“你怎麽走到主路上了?”

齊悅張望四周,她停在馬路中央。剛才想事情太入迷,她一時不察,竟然走到這了。

“我沒看到。”

“沒看到?是走神了吧。”展程湊近,“來祭拜你媽媽?”

齊悅轉頭看見車裏還有一個人正看着他,展程順着視線望去,“這是我爸。”

齊悅驚訝,那人看着挺年輕的。她擠出一絲禮貌的笑。

展澤銘和煦地笑,“展程,先讓你朋友上來吧,擋在路中央影響交通。”

展程對着她,“走吧,我送你一程。”

“不用。”

“這雨越下越大,你難道想走回去?不要命了?”展程攬着她準備按進車裏。

齊悅猛地推過他,雨傘傾斜,雨便立刻掃進。

“我要不要命礙你什麽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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