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簡短的三個字,話音剛落久違的暈眩感重臨于聞嶺身上,讓他整個人臉色發白的怔住了,周逸川依然在問他:“需要我為您處理嗎?”

空白的一兩分鐘都沒有任何回應,周逸川要不是聽見聞嶺的呼吸聲都以為他挂電話了,他奇怪的說:“聞醫生?您在聽嗎?”

“……在。”聞嶺覺得喉嚨管裏、口腔裏都無言的發苦,他保持語句十分清晰的說,“我需要你去處理,之後我會用診所的官方微博發文,微博澄清的內容你替我參考一下,還有就是,和這個事直接相關的那個畫家,我給你他的聯系方式,你……算了,你等會兒來我這兒裏,我和你一起去找他,你幫他看看這個案子怎麽辦。”

周逸川一一答應下來,末了還說一句,“聞醫生,您不愧是醫生,心地真好。”

聞嶺當即啞口無言。

心地好?他嗎?一個不折不扣、忘恩負義的混蛋,心地好?

就在幾分鐘之前,心地好的聞醫生想也沒想就冷漠的打算置盧驚鴻于不顧,如果不是時間重來又會是個什麽發展?

盧驚鴻對他有求必應,盧驚鴻看他受傷比他自己還關心,盧驚鴻承諾要變厲害給他保護,盧驚鴻帶他一起度過新年……而他呢,發生這樣的事情就做好心理暗示把自己摘出去,明知道盧驚鴻一定不容易還是裝聾作啞意圖袖手旁觀。即使是最普通不過的朋友也仍然太冷血,何況他們的關系沒有那麽普通,而聞嶺扪心自問這也絕不是他的行事作風。

只是但凡這這那那的關乎盧驚鴻了,他就變成了一只刺猬,動辄就把全身上下每一寸的硬刺高高的豎起來,生怕哪一個地方沒捂嚴實軟肋就露了出來。

時間重來的理由是他的行為對盧驚鴻造成了傷害,可不就是這樣,他又把盧驚鴻推出去挨了一刀。

愧疚的情緒像煮沸的熱開水,在聞嶺的身上無所遁形的漫開,燙得他灼心。

聞嶺心頭滋味千百樣,他把電話給徐珂打了過去,這次要他盡全力幫忙,徐珂難得聰明了一回沒問旁的。

坐着等周逸川回複的時候,聞嶺随手點開了他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登錄過的微信,未讀消息一條接着一條的蜂擁而至,在群雜的消息裏面他只關注到了其中來自盧驚鴻的名字的消息框,他手指一動點開看,是新年夜發給他的語音消息,只有兩條。

“阿嶺,新年快樂,新的一年祝你平安喜樂。不知道你在哪裏,很想和你說說話。”

“我站在我家陽臺上,準備要進屋吃年夜飯了,滿桌的菜特別豐盛,也有你喜歡的,你會不會也正在飯桌上呢。希望以後的某一年,能和你一起吃年夜飯。說最後一句,想你了。”

聞嶺忍不住又聽了一遍,他一語不發的任思緒天馬行空的亂繞,直到被周逸川的短信打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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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分鐘以後伶牙口腔的官方微博發布了一條最新內容:

有關近日網友@路人乙丙丁對我診所的言論,在此做出正式聲明。

網絡作品《關于耳朵先生二三事》的故事原型确為伶牙診所,漫畫作者@明燈暗幕經過同意後進行創作。關于“商業炒作”“幕後團隊”的說法沒有任何事實依據,純屬惡意捏造的虛假內容,嚴重損壞我診所的社會形象,網友@路人乙丙丁應當及時清理不實信息,否則我方将采取法律手段,堅決追究該網友的法律責任。

以及對作者@明燈暗幕的不實言論,我方也會一并追責,不願優秀的創作者被惡劣的博眼球、自我炒作行為所抹黑。

這條微博發出去沒多久盧驚鴻就看見了,他當然知道這是聞嶺的意思,其實這件事說穿了是他連累了診所的名聲,聞嶺的性格大可以不理會,可是他還是用官方的賬號發了這樣的一條微博,不避諱的表示完全支持他。

盧驚鴻轉發後只說了“謝謝”兩個字。他既感謝又感動,因為人和人之間,真的沒有什麽事情原本就是應當這麽做的,無論是什麽樣的親密關系,那麽他在聞嶺心中應該是有幾分位置的。這太幸運了。

就像心思搖擺不定時的一顆定心丸、陰天濃重霧霾裏的一枚口罩、狂風暴雨裏的一把堅實雨傘,來得及時有用,剛剛好在人灰心喪氣之前救了一把。

然而沒過多久盧驚鴻又接到聞嶺的來電,沒有具體說什麽事情,只約定了時間地點,其他見面再說。到了下午三點,盧驚鴻家的門鈴準時響了,他打開門,聞嶺和另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站在門外,他禮貌的把兩人請進來,他示意沙發上的位置,“請坐。”

周逸川坐下後微笑着伸出右手,“第一次見面,盧先生你好,我叫周逸川,是一名律師。”

“你好。”盧驚鴻與他握手,他并不認識周逸川,可周逸川卻可以準确的叫出他的姓,他把疑惑的目光抛向聞嶺。

聞嶺在甫一接觸到盧驚鴻的視線時,不由自主閃躲開,而後又極力自然的轉回來,“周逸川是我診所的法律顧問,如果你還沒找到合适的律師,可以讓他來接手。”

周逸川适時接話到,“雖然我主攻方向不是侵權案,但是這類案子我接過的都不是少數,請您相信我。”

盧驚鴻凝視聞嶺幾秒,面向周逸川感謝一笑,“周律師,麻煩您了,謝謝。”

之後的幾個小時裏周逸川詳盡的向盧驚鴻了解了所有現狀,周逸川聽完以後仔細和他分析接下去的解決辦法以及相關細節,了解他手頭上有多少能夠證明自己的證據,盧驚鴻有問必答非常配合,适當的時候還能提出幾點自己的想法,周逸川不由得感慨,“盧先生,要是我的每位客戶都像您一樣配合,我的工作效率可能還能翻一倍。”

在他們兩人商讨的時候聞嶺幾乎只字未言,只有話題和漫畫作品及診所相關時他才開口簡單說了幾句,這也用不着他細說,周逸川在此之前已經向他了解過了。他就坐在盧驚鴻的對面,借着盧驚鴻注意力在周逸川那邊的時候瞄他。

才兩天沒見面盧驚鴻就變了一點模樣,他眼睛底下的青黑色加深了好多,眼睛裏也不是那麽熠熠的閃着柔和的光,頹喪疲倦把他壓得沒精打采,說話聲音也顯得沉重,更重要的一點是他笑得很少很少,從聞嶺進門到現在只見到盧驚鴻小幅度笑了一次,還是對着周逸川禮貌的笑。

看到這樣的盧驚鴻,聞嶺心中原本是愧疚感占領高地,現在愧疚還沒洗脫幹淨,又多出來無法自拔的後悔。他是知道畫畫對于盧驚鴻來說有怎樣重大的意義,所以發生這種事情,被潑髒水、被抹黑,盧驚鴻一定比誰都要難受,也許但凡他關系密切的親朋好友都來詢問過,可聞嶺就像視若罔聞。

只是簡單的幫忙也不至于泥足深陷,初四晚上出了車站坐上出租車,盧驚鴻讓他不用理會他怎麽就真的揚長而去了?

他後悔了。這是聞嶺在盧驚鴻的事情上第二次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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