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齊邵試着坐上駕駛座,踩剎車,按開門,果然一點反應也沒有,就跟那時他用安全錘砸車窗一樣,常規的方法似乎都不能讓他從車上出去。他看向那名青年,發現那名青年也正在打量他。

“那個……謝謝你救了我。”齊邵現在有太多的問題想問,一時間竟不知道要先問哪一個。他理了一下思路,先問了個最緊急的:“這輛大巴好像一直在這片區域打轉,咱們怎麽才能出去?”

“不找出原因,這大巴是不會停的。”青年的聲音略微有些低沉,語氣倒是非常淡定。見他這麽鎮定,齊邵也平靜了下來。

“那要怎麽找出原因?”

青年沒有馬上回答,而是饒有興趣地盯着他看了許久,問:“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為什麽他會先問這個?難道這車不停竟是與我有關?齊邵一邊在心裏揣測着一邊回答道:“我要去桃林鎮,在長途車站買票上來的。”買票上了一輛鬼車,而且還是一輛把人困住原地打轉的鬼車,真是倒了血黴。

聽了齊邵的回答,青年點點頭,回答了齊邵之前的問題:“這輛大巴在三個月前出事故翻車,所有乘客都死了,剛才襲擊你的就是車上的怨靈。”

對于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人,齊邵還拿不準他是否可靠,最好能多套一些信息以防不測。齊邵心裏這樣想着,面上卻做出一副受驚的樣子繼續問:“可是現在怨靈不是都已經沒了怎麽車還在動?”

青年對齊邵的心理活動一無所知,他想了想,說道:“按理說,消滅了車上的怨靈,由怨靈操控的車應該也會消失才對。除非……有人跟車上的怨靈定下過契約。”

齊邵很想問那個人是誰,但看青年的目光就知道大概只能是自己了。

“如果怨靈和活人定過契約,契約不解除的話,這輛大巴就不會消失。”

跟怨靈定契約?聽起來就不妙。是什麽時候?跟誰?齊邵回憶着之前發生過的事,問道:“契約大概是什麽樣的?”

“契約的內容什麽樣的都有,不外乎是你答應過它什麽事,你好好想想上車前見過什麽人。”

怨靈、契約,齊邵皺眉思考着,右手的拇指和中指下意識的摩擦,時而發出一點輕微的響聲。青年并沒有催促他,好整以暇地靠着座椅的椅背,默默地等他回憶。

從齊邵的學校到桃林鎮沒有直達的車,他先是坐火車到宇海市,再轉長途大巴去往桃林鎮。一路上見過的人不少,有過交談的也有好幾個。如果對方是車上的怨靈,那麽應該是在宇海市的時候遇到的。

思及此處,齊邵立刻想起了在長途汽車站門口遇見的那個女孩。

當時齊邵剛從出租車上下來,正準備去售票大廳買票,見到前方不遠處一個女孩正在艱難地拖動她的行李。

女孩大約一米六的個子,非常瘦,紮着馬尾辮,頭上戴着鴨舌帽,身上穿着米色帽衫,牛仔裙。她一只手拖着行李箱,另一只手拎了一個大包,背上還背了一個背包。似乎是拎着的那個包特別重,她幾乎每走幾步就要停下來歇一歇,換只手拎。

眼前的景象觸動了齊邵久遠的回憶,曾經也有一個這樣的身影,拖着大包小包走在自己前面。他猶豫了一下,走上前去詢問女孩是否需要幫忙。

“可以嗎?太感謝了!”見到有人願意幫忙,女孩非常開心,“我正要去買票,你呢?”

“我也是,一起去吧。”齊邵拎起了女孩的包,別說還真挺沉的。

“挺沉吧?給家人帶的一些特産。在外面打工好多年沒回去過了,挺激動的,收拾東西的時候只覺得什麽都想帶着,出來以後才發現太沉了。”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對了,你去哪啊?”

“桃林鎮。”

“這麽巧!我家就是在桃林鎮!”女孩驚呼,“你是去走親戚嗎?”

“我是去那邊工作。”

這下女孩更吃驚了:“你都已經工作了嗎?看你的樣子,我還以為你就剛上大學呢。”

齊邵皮膚很白,又常年保持鍛煉,身材很好,即便跟以前宿舍的室友們站在一起,也就他看起來最小。

說話間兩人來到了售票大廳。

“你幫我看下東西,我去把咱倆的票一起買了。”

來不及喊住她,女孩已經跑向了賣票窗口。此時已經快到10點了,售票廳裏的人并不多,女孩很快回來了。

“給你票,9點的車,咱們還要等一個小時。”

齊邵接過票,把錢付給女孩,說:“沒事,等吧。”

女孩名叫應曉曉,等候的過程中,她一直在給齊邵講她家鄉的美景和她小時候的事情。

“等到了桃林鎮後,到我家來玩吧,我家後山的桃花可漂亮了!”

“好啊。”

“一定不要忘記哦。”

在上車前,這是齊邵唯一答應過別人的事。

“上車前,我和一個女孩閑聊的時候,答應過她到桃林鎮後去她家玩,難道說這也是個契約嗎?”當時齊邵不過是随口應了一下,聯系方式都沒有留,桃林鎮再是一個小鎮,也有不少人,況且女孩還要外出打工,以後還有交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哪知就是這随口一句惹出了禍來,齊邵心裏暗暗後悔,還是應該再謹慎些才是。

“她上車後坐在哪裏?”

“在最後排。”

随着青年的問話,齊邵腦海中浮現出上車前應曉曉欲言又止的樣子。上車後,他以為應曉曉會坐到他旁邊,沒想到她徑直走過他身邊,坐到了最後一排的角落裏。

“她也是剛才襲擊我們的怨靈嗎?” 剛才太過混亂,齊邵不确定她是否有參與其中。

“我沒有看見她。她跟你定過契約,可以受你的陽氣庇護,藏在你身上。”

這話果然引起了齊邵的緊張,青年很滿意這個效果,他拍了拍齊邵的肩膀,頗有些神棍地說:“本來嘛這是很兇險的,幸虧你遇到了我,以身相許就不用了,回頭請我吃個飯呗。”

齊邵聽着他滿口胡扯,并不做聲。

青年讓齊邵坐到應曉曉的位置上,從随身攜帶的背包中摸出了一根巴掌長的香。

“得先喚醒她的意識,才能把她從你身上分離出來。這是安魂香,點燃以後能讓你進入她的記憶中,你能透過她的眼睛看到她死前的事情。重現死前記憶能夠刺激她,讓她主動現身。”

“分離出來後,契約是不是就解除了?”

“分離只是為了問出她的目的,解除契約沒有那麽容易。”

“那……直接招魂不行嗎?”親歷他人的死亡現場,聽起來就很危險的樣子,齊邵無論如何也想掙紮一下。

青年點香的手頓了一下,繼而頭也沒擡地回答:“不行。”

這個果斷的回答讓齊邵更感擔憂,猶豫再三,他還是問道:“會有危險嗎?”

青年抓起齊邵的左手,用匕首輕輕将他的無名指劃破,用一個一指節大小的透明小瓶子接住了擠出來的血滴。齊邵還沒顧上掙紮,就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注意:血滴竟縮成了一個小圓球,穩穩地懸在瓶中。

“如果你有危險,瓶子會碎裂,我會及時把你救出來,放心吧。”

安魂香的味道使齊邵的眼皮越來越重,他閉上眼睛進入了應曉曉的回憶。

不同于現在困住齊邵的大巴,應曉曉記憶中的大巴非常熱鬧。

此時大巴還沒有出城,車頂的燈亮着,有的乘客在小聲交談,有的在看手機,有的望着窗外聽着歌。

應曉曉看膩了窗外的風景,轉頭打量着自己的同座。這是一個三十出頭的男人,身材偏瘦,皮膚黝黑。他正随意翻看着手中的雜志,應曉曉越看他越覺得眼熟。

“小劉哥?”應曉曉試探着叫了一聲。

小劉疑惑地側過頭:“你是?”

應曉曉高興地說:“小劉哥!我是應曉曉,你還記得我嗎?有一次我的包被搶了,是你幫我追回來的,真是太謝謝你了!”

雖然應曉曉對他做過的事記得很清楚,但對交警小劉來說,幫助有困難的人是舉手之勞和份內之事,他對應曉曉并沒有特別的印象。但應曉曉對他真誠的感激還是讓他心中一暖。

閑聊中大巴的車載電視打開了,播放的竟然是小劉幾日前接受采訪的畫面。

二人就此交談了起來,應曉曉轉頭去看小劉時,注意到過道的另一邊一個男子正戒備地看着小劉。

那是一個下巴有個傷疤的中年男人,穿着一件再普通不過的黑T恤,戴着一頂米色的帽子,帽檐扣得很低,幾乎遮住了半張臉。他下巴上的傷口有點長,像是新傷。

小劉也注意到了傷疤男,他一回頭,傷疤男就迅速移開視線蜷縮起來,并把帽子拉低。

傷疤男似乎非常緊張,他的異樣引起了應曉曉的不安。

奇怪,這人在害怕什麽?

正待再仔細觀察時,大巴剛好駛出了市區。夜色更濃,昏暗的燈光下應曉曉看不清把自己深深藏起來的傷疤男了。

突然,身後傳來一聲驚呼: “哎呀太可怕了!你看這個!”

應曉曉扭頭看去,一個白領打扮的女孩正一手拿着手機一手捂着嘴,神情非常尴尬,似乎對自己不小心引來衆人的目光而感到懊惱。

面對衆人疑惑的眼光,白領女孩解釋到:“昨天晚上,就在我們公司門口,有個孕婦被撞死了。”

“我看看。”女孩的同伴接過了手機,“天哪!這照片看起來好慘啊,好長的一條血痕!”

既然乘客們都在聽了,白領女孩幹脆跟同伴放開聲音交談。

“當時還沒死呢,但司機撞完人直接跑了。我們公司那位置你知道的,地方又偏,大晚上的都沒啥人,那孕婦手機撞壞了,爬了好遠,最後失血過多而死了。”

“要是當時那個司機叫個救護車沒準就不會死了吧,那個孕婦掙紮了那麽久,得多絕望啊。那司機抓到沒?這種人渣太可惡了。”

“通緝照片已經發出來了,看新聞說目前正在追捕中。賊眉鼠眼,還有一臉大胡子,看着就不像好人……”

關于車禍的對話引起了應曉曉的不安,回過頭時,她注意到傷疤男也在聽大家交談。不過不同于大多數乘客的好奇和感慨,在大家談論車禍事故時,傷疤男似乎異常地慌亂。

應曉曉小心翼翼地觀察着傷疤男,結果被傷疤男發現,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慌忙收回目光,發現小劉也注意到了傷疤男的異樣。

傷疤男縮成一團的身軀微微發抖,開始低頭在背包裏翻找着什麽。然後他雙手捂着腹部,迅速向司機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齊邵:“你為啥不直接招魂?”

鐘青宇:“那多沒意思啊。”

齊邵:“真的不是學藝不精招不來?”

鐘青宇(拿刀):“……你們誰把我的老底揭給他了?!!!”

作者(裝傻):“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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