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啊!”再次被從旋渦中甩出,落地時撞到了傷口,齊邵這次終于沒忍住痛叫了出來。

此時,他和陸季都氣喘籲籲的。齊邵累癱在地,四肢像粘在地上了一樣,站都站不起來。陸季也沒有好到哪裏去,同樣癱在地上,他已經好久沒有遇到過這樣兇險的場面了。

二人安靜地躺着等待體力恢複。

這下應該回到現實世界了吧?齊邵再次摸出手機,這次屏幕上的時間終于發生了變化,顯示時間淩晨4點,齊邵總算放下心來。

“喂!說說呗,你認識那個人?到底怎麽回事啊?”反正也是躺着,齊邵踹了一腳陸季,想聽聽事情的來龍去脈。

“他叫董文德。”陸季深呼吸了幾次以後心跳逐漸平緩下來,便把董文德之前使用邪術和天師協會派人緝捕他的事情講給了齊邵聽,“他先說的鐘振林是我小叔,兩年前參與緝捕董文德的三個天師裏就有他。我也姓鐘,鐘青宇。陸季确實是假名。”

“你一開始就知道是他?”

“我要一開始就知道,還會那麽費勁地跟你一起猜半天嗎?”陸季,也就是鐘青宇,有心再去使勁揉一把齊邵的頭發發洩一下心裏的憋屈。這人真是,哪怕救了他一晚上,還是不放過任何給他下套試探的機會。可惜距離有點遠,不挪動一下夠不着。

不過這次鐘青宇還真是冤枉了齊邵,這一晚上太過刺激,齊邵覺得自己大腦有點短路,完全無法正常思考。

“之前在應曉曉身上我就感覺到了不屬于她的能量,結合那輛她自己的力量不足以操控的大巴,我就知道她後面還有別的東西。憑她的能力,我就算把真名告訴她了也不能把我怎麽樣,但藏在她後面的人就不好說了,那人一直在監控着她,告訴了她就等于告訴了她背後這個主謀的人。名字這東西有靈的,這種時候防備一下沒壞處。”

聽鐘青宇提起應曉曉,齊邵才突然想起來她。他努力撐起自己的上半身,向四周望了望。不遠處,應曉曉正無聊地飄來飄去,不用仔細看就能發現,她的魂魄比起初見時淡多了。

察覺到齊邵的目光,應曉曉才停下來,露出哀怨的神色:“你們終于想起我了麽,我還以為你倆眼裏只有彼此,一會走都不會想起來帶我。”

齊邵尴尬地笑了一下。盡管應曉曉一開始把他騙上了鬼車,但最後還是冒着魂飛魄散的危險救了他,算起來這救命之恩她也是有一份的。

“所以你是怎麽回事?怎麽被他控制住了?”齊邵問。

“我也不知道。車禍之後,我睜開眼就到了一個石室裏,周圍還有其他乘客的魂魄。那個人威脅我們,讓我們幫他把活人弄來這片區域,一開始我們都是不願意的,然後他就當着我們的面把一個人的魂魄喂給了那個大老虎。大家都吓壞了,就有人說願意幫他。

不知道他用了什麽辦法把我們都關到了牆裏面。到了晚上,大家就像做夢一樣又回到了大巴車上,但是身體卻不受自己控制。我們就這樣害了一個又一個人。願意幫他的可以在出去幫他騙人的時候自由一會,不願意的就被完全操縱着害人。在那牆裏呆久了,感覺神志一會清醒一會不清醒。很多人已經瘋了。

我怕我也瘋了,就假裝願意給他幫忙,讓他放我出去,希望能找到人來幫我們。他自然不會那麽容易相信我們,我們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他都能知道。我不敢把事情告訴別人,又盼望着有人能發現這裏的異常。還好,現在他終于死了。”應曉曉的聲音透着悲涼,“他是死了,可我也害了好多人,我也跟他一樣……”

“你不是說那會你們緝拿他時他就受了重傷,之後還應該會被反噬,怎麽這麽快就又有這麽強大的能力了?”齊邵看向鐘青宇,這件事他總覺得還有哪裏很奇怪,但他現在腦子不太好使,有點想不清楚。

這個一開始鐘青宇也很奇怪,不過看到董文德身後的虎影時他便了然了:“他應該已經死了有些時日了。為虎作伥聽說過吧?傳說被老虎吃掉的人會變成伥鬼,伥鬼作為老虎的仆役,将其他的人也引來給老虎當做食物。但實際上被老虎吃掉不一定會變成伥鬼,要變成伥鬼也不一定要被老虎吃掉。伥鬼與虎其實算是一種寄生的關系,伥鬼為虎提供食物,虎為伥鬼延續生命。”

“對對!”應曉曉點頭說:“除了最開始我們這些人的屍身沒被他弄回來,其他那些被我們騙來的受害人,屍體全被他喂了老虎,魂魄囚禁起來跟我們一起繼續給他當奴役。他自己的身體腐爛的厲害,就占用別人的身體。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麽法子保存他的身體,腐爛的好像格外慢些。”

“那真的是老虎嗎?雖然看起來像,但是那麽大,又幾乎被陰影覆蓋,我還以為是什麽怪物。”齊邵驚訝地問。

鐘青宇:“說它是怪物也對,它其實是死後的老虎變的,寄托在腐骨之上,一般不會出現,只有貪心的人與它交結契約才會出來害人。”

休息了一番,二人逐漸恢複了體力。

“走吧。”鐘青宇站起來拉起齊邵,“聚陰陣之前已經被我毀了,聚集的陰氣會逐漸發散出來,徹底消失還需要些時間,在這裏呆久了對身體不好。”

“走?走去哪?”齊邵茫然地問。

“你不是要去桃林鎮嗎?”

“是這樣沒錯,但是車沒了,咱們……難道要走着去?”

或許是被齊邵迷茫的表情逗樂了,又或許是劫後餘生确實是件令人愉快的事,鐘青宇笑了起來,覺得心情異常好。他指了下不遠處,說道:“我開車來的,送你一程,走吧。”

齊邵轉過身去,不僅看到了鐘青宇的車,還看到了自己的行李箱竟然穩穩地放在那棵怪樟樹旁。

那棵樟樹不再是應曉曉記憶中的樣子,而是變成了一棵空心的老樹,之前有紋路的地方變成了空洞。

行李居然沒丢,真是太好了!他的各種證件可都在裏面,要是丢了,補起來可就麻煩了。

齊邵放好行李打開車門,一顆圓圓的腦袋伸了出來,黃底黑紋的毛色,耳朵尖尖的立着,眼睛大而明亮。

“啊!這個小貓好可愛!你養的嗎?叫什麽名字啊?”應曉曉當即叫了出來。

“是吧,我也覺得很萌。它叫歡歡。”

“你這名起得也太随意了,你咋不叫它毛毛呢。”應曉曉吐槽。

鐘青宇不以為意,看見歡歡就讓他就覺得有些手心發癢,他伸出手去想要捉住它,可惜還沒碰到,歡歡就飛快地縮回去了。鐘青宇無奈,只得轉去車的另一邊上車。

他剛一離開,歡歡又跳了回來,用好奇的眼神望着齊邵,齊邵試探着伸出手去,它不但不躲,反而伸過頭去蹭了蹭。

鐘青宇:“……”剛從另一側打開車門就看到這一幕,心都要碎了。養了這麽久還不讓随便撸毛,對齊邵這個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倒是乖順的很。

二人互相簡單處理了下身上的傷口,期間歡歡總是時不時地來蹭一下齊邵,鐘青宇嫉妒得眼裏都快冒綠光了。

處理完後,鐘青宇便帶着應曉曉和齊邵朝桃林鎮出發了。

在應曉曉的指引下,他們來到了應家門口。

鐘青宇: “前面就是應家,去踐行你的契約吧。”

齊邵回頭看了眼應曉曉。只見應曉曉呆呆地望着家門的方向,表情說不上是高興還是難過。

“這是我給我媽買的項鏈,你幫我拿給她吧……”她拿出一條項鏈,紅繩白玉,玉石雕刻的吊墜瑩白剔透,看得出是上好的玉。

“你不自己去嗎?”齊邵問。

應曉曉癡戀地看向自己的家,半晌,搖了搖頭,說道:“我出生時,媽媽在後山為我栽了一棵桃花樹,她說不管我以後離家多遠,只要看到桃花樹,就會想起我。

“我從小讀書就不好,後來高考也沒考上個好大學,不像我哥哥什麽都好。分數出來以後我爸就說讓我別讀了,讀也沒用,還只會浪費錢。我媽堅決不同意,為這個他們天天吵架。我不想看我媽為我天天受氣,就從家裏跑了出來。

“這幾年我在外面打工,一直沒有回過家,就想着有朝一日,我能賺到錢,能證明給我爸看我不是沒出息,能讓我媽過上好點的日子。好不容易,我賺到了些錢,給我媽買了一條項鏈,我是想回來看看她……”

應曉曉抹了一下眼淚,努力地擠出一個微笑:“她知道我死了一定已經很傷心了,何必讓她看到我現在這樣再傷心一次……”

齊邵嘆了口氣,拿着項鏈下了車,剛走到應家門前,還沒來得及敲門,門就打開了。

一個頭發白了一半,面容灰敗的中年女士驚訝地看着他。

“請問,您是應曉曉的母親嗎?”

應曉曉三個字好像刺痛了她的心,她先是一驚,再點點頭說:“請問您是哪位?”

“我是應曉曉的朋友,這是她特意為您挑的項鏈,要送給您當生日禮物的。她走之前忘在我那裏了,我來替她轉交給您。”

應曉曉的母親接過項鏈,一手握着項鏈,一手像撫摸着許久未見的親人的臉一樣撫摸着它,盯着它泣不成聲。

齊邵沉默着陪伴這位痛失愛女的母親,待她稍微平複下來後,說道:“請問能讓我到您家後山看看桃花嗎?我和她約定過,一定會去看看。”

應母邊擦幹眼淚邊點點頭,帶着齊邵來到了應家後山。此時已過了花時,郁郁蔥蔥的樹葉下長着一個又一個的桃子。

應母帶着齊邵來到一棵比較細矮的桃樹前,她摩挲着樹幹,望着桃樹說:“這是曉曉出生的時候,我在這裏種下的。這棵樹在這裏,就像曉曉在我身邊一樣。”

車裏,鐘青宇從後視鏡中看着應曉曉的臉,問道:“真的不去見見她?”

應曉曉沉默了好一會,問道:“如果我在這裏留戀不去,是不是也會變成那個瘋孕婦那樣?”

“是,人間本就不是亡魂該呆的地方,何況你被魔氣侵蝕已久,再呆下去也會逐漸喪失神志。”

“你這人真是……就不能婉轉一點嗎……”應曉曉貪婪地盯着母親的身影,“還是算了吧,如果見了媽媽,我一定就不想走了,我怕我會害了她……”

應母已經離去,齊邵依然獨自站在桃林之中。夏季的桃林一片翠綠,映着初升的旭日,顯出勃勃的生機。

齊邵仿佛看到了應曉曉的亡魂從項鏈中飄出,走進了那棵桃樹。

“謝謝你,我終于到家了。”

應曉曉的聲音似乎在齊邵耳邊響起,一陣風吹來,桃樹枝葉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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