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宿平鄉在隔壁省,離桃林鎮非常遠,路也不好走,為了能在周一前趕回來上班,齊邵和鐘青宇周六早上五點就起床洗漱,準備出發。
從桃林鎮出去要開兩個小時山路才能上高速。山路颠簸,鐘青宇還好,倒是齊邵坐在副駕駛座上,随着車的晃動,感覺上下眼皮就快粘在一起了。
鐘青宇見齊邵困得不行,說:“困了就睡會,離到還早着呢。”
齊邵搖了搖頭。大概是因為對玄門法術一竅不通,所以格外顧忌,齊邵發現自己對鐘青宇的防備就是比別人都多一些。住在一起的時候每次睡覺前他都會小心地鎖好房門,眼下同處在一個空間裏,他始終無法安心入睡。
“你之前是要跟我說什麽來着?”齊邵試圖通過聊天讓自己保持清醒。
“啊?什麽時候?”鐘青宇一下沒反應過來。
“就你去貴州之前,咱倆吃飯的時候說的。後來你接了個電話……”
“呃,這事啊……”鐘青宇看了眼齊邵現在困成狗的狀态,顯然也不是談正事的好時候。他想了下,問:“齊邵,你想不想學畫符,學法術?”
由于太困,齊邵腦子反應慢,過了兩秒才明白鐘青宇在說什麽。
“你肯教我?這玩意不都是各家各派的不傳之秘麽。”他坐直身體,努力睜大眼睛看着鐘青宇,可惜完全沒有起到看起來很認真的效果,反而一副呆呆傻傻的樣子。
齊邵本就長得讨喜,現在這幅模樣簡直就是一個大寫的呆萌。鐘青宇只瞟了一眼就趕緊收回視線,怕自己看多了一激動把車開溝裏去。
“沒什麽傳不傳的。學這些對天賦要求很高,沒天賦的人想學學不了,有天賦的人不一定想學。現在不比以前了,幹捉妖驅魔這行危險就先不說,待遇也就這樣。前幾年不讓私自攬活的時候協會都快招不到人了,這幾年放寬政策,允許大家兼職給人看看風水、賣賣符才好了些。”
“那你們現在一張符賣多少錢啊?”
“看質量和用途吧。像鎮災驅邪的,要真能鎮得住,一套賣個十幾萬都有人肯買,不過這得要你在這行裏有一定的名聲和地位,不然你說管用人家也不信。轉運符一類的就好賣很多,三五百一張到三五千一張的都有,這類符說白了就是順勢借運。借了都是要還的,所以威力太強反而不好,正适合新手畫。”
“這種符一天能畫幾張呢?”齊邵對這事還挺有興趣,感覺自己好像清醒了點。
鐘青宇:“看熟練程度和天賦,不管怎麽樣,練一段時間以後一天至少能畫個五六張吧。”
一天五六張,一張就按三百算,一天就是……一千五到一千八,一個月的話……齊邵現在腦子不太好使,費了半天勁才算過來——一個月就是四萬五到五萬四!那還上什麽班啊!
齊邵立刻表示願意學。不光是賺錢的原因,主要還能保護自己。除此之外,他偷偷瞧了眼鐘青宇,這樣他也能對鐘青宇的世界更了解一些。
“你要是想學,現在反正也沒事,正好我可以給你講些入門的。法術只是一個泛稱,咱們國家所謂的法術又分為道教法術、佛門法術和其他民間巫術。我們鐘家祖上修習的是道術,後來又融合了其他流派的巫術……”
這些東西冗長枯燥,被鐘青宇用一種沒有起伏的調調念經一樣背出來,沒一會,齊邵就感覺自己剛有點清醒的大腦又開始變成漿糊。前面還能聽明白鐘青宇在說什麽,後面就只能聽見聲音嗡嗡嗡,再後面實在撐不住,想着就閉眼休息一會,結果一閉眼就昏睡過去了。
看見齊邵總算睡着了,鐘青宇愉悅地笑了一下,把車裏空調溫度調高了些,小聲地放起了舒緩的音樂。
路上走了近十個小時,下高速以後齊邵跟鐘青宇交換了一下,齊邵開車,讓鐘青宇休息。下午四點多的時候兩人終于來到了宿平鄉。
下了車,鐘青宇問了村委會的位置,帶着齊邵一起過去,見到了村主任。
鐘青宇出示了證件,齊邵注意到上面居然還是公安。趁着村主任去打電話核實的功夫,齊邵悄悄問道:“你這是真的嗎,一會不會露餡吧?”
鐘青宇小聲說:“當然是真的!放心吧已經報備過了,咱們這屬于出公差。”
不一會,村主任就回來了,非常熱情地接待了他們,問他們想要了解什麽。
鐘青宇問:“您認識朱興平嗎?”
村主任說:“認識,不過他八年前,哦不,七年前!七年前就搬走了。”
鐘青宇:“那他搬去哪了你知道嗎?”
村主任想了一會,說:“不知道。”他又問了下屋裏其他幾個人,都說不知道。
其中一個胖子說朱興平老婆死了以後,他把自己和孩子關房裏一個多月,那會大家都怕他出事,結果後來有一天他突然出來了,好像啥事也沒有,就說呆在這老讓他想起他老婆,要搬家,也不肯說搬去哪。
“最奇怪的是他啥也沒帶走,家裏家具家電啥的都留着,就帶着他閨女和他老娘走了。”胖子說。
“他閨女?”鐘青宇跟齊邵對視了一眼,齊邵拿出懷表給村主任看:“請問這個是不是他女兒?”
“對對對!”村主任連連點頭,“這是他老婆還有他閨女。”
齊邵:“他就這一個孩子?”
“就這一個,為這事他老娘跟他老婆還吵了好幾次架。”村主任說。
“都吵什麽啊?”鐘青宇問。
村主任:“嗨!就朱興平跟他老婆原先都在縣裏工作,他老婆不是生了個閨女嗎,他老娘呢就老想讓他生個兒子。他老婆就不肯了,說他倆都上班,帶一個就累得夠嗆,再生一個也帶不了。讓他老娘幫着帶吧也有個問題,他們家條件不好,縣裏買那房子小,他老娘去沒地方住,把孩子送回村裏來吧他老婆又不肯,就這麽鬧了好幾年。”
齊邵:“那最後怎麽樣了?他老婆是怎麽死的?”
村主任嘆了口氣:“後來他老婆辭了職,又懷孕了,被他送回來養胎。不過我聽說,就聽說啊,他老婆不是主動辭的職,是他去他老婆單位鬧了,讓人家開除他老婆的。再後來他老婆就得了病,沒等孩子生出來就去了”
晚上村主任請鐘青宇、齊邵二人去自己家吃飯,吃完飯齊邵站在院子裏跟鐘青宇說:“我還是有個問題,即便朱興平有這本事改變了朱逸男的性別,但出生記錄和戶口本上可是都有登記的,這也能篡改的嗎?”
正巧村主任的老婆出來倒水,聽到了半截他們的話:“什麽出生記錄?你們想查朱興平他女兒的出生記錄啊?趁早別費勁了,朱興平他們搬走沒多久,縣醫院起了場火,檔案室全燒毀了,為這事我在那工作的一個發小還被開除了。哎你們為啥來查朱興平啊?是不是這事跟他有關?”
齊邵忽悠了半天,總算把村主任他老婆打發了,有些發愁地問鐘青宇:“咱們這樣大張旗鼓的來查朱興平,會不會被他知道啊?”他原先想的就是假裝朱興平的朋友來找幾個人問問,沒想到鐘青宇直接找到村委會了。
“不會的。這裏人都知道他生的是個女兒,他專門搬家應該就是為這事,所以也肯定不會把他的聯系方式留給這裏的人。”鐘青宇回答。
齊邵放下心來,繼續之間的話題:“醫院的檔案可以燒,戶籍信息沒那麽好改吧?”
“董文德你還記得吧,他就能僞裝成別人的樣子。我們對朱興平還不了解,一會去他家看了再說。”
“一定要晚上去嗎?”黑燈瞎火的,齊邵總有些不放心。
“事情已經過去七年,殘存的怨念很有可能都快散光了,白天陽氣重,很難發現什麽,放心吧不會讓你有事的。”鐘青宇這次說得認真,完全沒有了上次一起冒險時嬉皮笑臉的樣子。
“怎麽了?這件事很棘手嗎?”齊邵敏銳地察覺到了鐘青宇的異樣。
“那倒不是,我只是在想,怎麽總有人要去用這些禁術,為些莫名其妙的理由一命換一命,甚至好幾命換一命。就像朱興平,為了要個兒子居然能這樣對他的妻女。”
“大概是家裏有皇位等着兒子繼承吧。七年前,孩子八歲,已經能記得不少事了。那孩子在明知道自己是女孩兒的情況下每天只能壓抑女性的愛好,跟班裏的男孩兒一起上男廁所,還因為長得漂亮被人羞辱。難以想象這麽多年她是怎麽熬過來的。”
齊邵心裏很佩服朱逸男,在這種情況下這個女孩還在拼命讀書,想靠自己的力量離開扭曲的家庭,真的非常堅韌。不過鐘青宇的反應也讓齊邵有點意外,他以為鐘青宇見多了這種事,會習慣了呢。
聽了齊邵的疑問,鐘青宇無奈地笑了下,說:“再多也習慣不了。人的欲望那麽多,當你知道自己沒有能力實現的時候還能克制自己,可當有一天你發現你可以實現,只是要以別人的生命為代價的時候,就不一定能管得住自己了。”
齊邵看向鐘青宇,認真地問道:“如果有一天你也面臨了這樣的選擇,你會因為自己利益犧牲別人的性命嗎?”
鐘青宇聞言看着齊邵的眼睛,用非常嚴肅的語氣一字一句地回答他:“我不會。這是做人的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