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挑撥

城外,前往南越的人已陸陸續續到來。

韓昭立在邊緣,并不與那些人寒暄,閉目養神。

為了防止趙寄在他不在涼州的時間被那個宋世報複,或是再與那些世家子弟産生摩擦,來此之前他特地去了一趟郡守府,請求周源照拂趙寄。

雖然周源答應得爽快,但開口求人這件事依舊讓韓昭很難受。

有求于人便是受制于人,便是将自己的弱點暴露給別人看,這個道理韓昭從小就明白,但他不放心把趙寄一人丢在人生地不熟的涼州。

但願趙寄不要浪費他的苦心,別再做蠢事。

不過韓昭對趙寄并沒有多大信心,這小子脾氣太倔,太刺頭,一旦犯起渾來什麽道理都不講。

對于沒有育人經驗的韓昭來說,這比《九章算術》還難。

他甚至忍不住自暴自棄地想:若趙寄真的不堪造就,他就掐死他,一起同歸于盡,也好過那天被氣死。

……

等太陽徹底升起的時候,人到齊了。

郡守府的人開始分發武器和幹糧,韓昭自備了幹糧和槍便不再領取物資。

令韓昭意外的是宇文循也在,這次是由他帶隊。

看到韓昭懷裏抱的槍,宇文循神情微妙,他走到韓昭近前,開口便問:“你當過兵?”

韓昭的履歷十分模糊,只能勉強算清白,但其人卻有一身不凡的能為,這些因素注定了宇文循對他的關注會比對旁人多許多。

韓昭從容回道:“流亡的時候在荊州的軍營裏混過兩年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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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上官是誰?”

“齊過。”荊州的軍官裏是有這麽一個人的,韓昭也不怕宇文循去查。

宇文循看了一眼韓昭上下,輕笑:“混飯吃也能混成這樣?”

韓昭擡眼挑眉:“無法否認,有的人天生吃這碗飯的。”

從容中帶着一股張狂的回答讓宇文循側目,他意味深長地看了韓昭一眼,沒有再說什麽,回到了隊伍前端。

韓昭看得出來,宇文循認同他的話,因為他也是一個為自己的才能驕矜的人。

隊伍啓程出發,漸漸遠離了玉門關。

一行人馬行在戈壁上,和風吹低矮草,荒蕪的土地綿延遠去,終結在蒼黑的山腳下,轉而往上,與山相接的是湛碧的天,其間飄着團團的雲。

因為才啓程,天氣又好,衆人姿态悠然,隊伍也稀稀拉拉的。

隊中除了韓昭與宇文循之外還有五人。

一個是那個和韓昭同場考教的大漢,名為鄭淼,為人看着頗為豪爽仗義;有兩個是兄弟,姓李,一直自成一派,唯有鄭淼與他們算相熟。

剩下兩個,一個是臉比韓昭還冷的青年,叫原謝;一個則平平無奇,叫陸賈。

這些人在歷史上并沒有留下什麽痕跡,所以相關資料也十分匮乏,系統讀出的面板非常簡單,唯有那個叫原謝的青年武功可堪一提。

行了兩天,衆人終于到了一處大城鎮,他們找個客棧落腳,打算好好歇一歇。

然而韓昭剛放下行禮,從房內出來,便撞上了鄭淼。

鄭淼一見韓昭便熱情地打招呼:“韓兄弟你去哪?”

韓昭也不遮掩:“找個地方,泡澡、喝酒。”

鄭淼哈哈一笑:“那一起去?我請客。”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韓昭倒想看看這鄭淼在打什麽主意,爽快答應:“好啊。”

在澡堂開了個單間,特地花錢讓小二換過水之後,韓昭泡入澡池,暢快地吐了一口氣。

“韓兄弟着實會享受也,我這個大老粗今天也跟着你講究一回,哈哈哈。”隔着屏風的鄭淼調侃道。

以前他在澡堂子泡澡都是在大池子裏泡泡,哪像韓昭這樣開單間還換水。

韓昭沒有應聲。

鄭淼收了笑,沉聲問道:“韓兄弟對這次的任務有什麽看法?”

看來終于忍不住了,韓昭裝傻反問:“什麽‘什麽看法?’”

鄭淼進一步問道:“韓兄弟就不覺得事有蹊跷嗎?”

“什麽蹊跷?”

也不知道韓昭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鄭淼幹脆捅破了窗戶紙:“愚兄以為,郡守在謀劃大業。”說到“大業”二字的時候鄭淼的語氣明顯激動起來。

韓昭驚訝道:“什麽大業?”

韓昭語氣裏的訝異讓鄭淼稍微滿意了,他笑了一聲:“韓兄弟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

“兄臺語氣暧昧,藏頭露尾,我是真的聽不明白啊。”

鄭淼:“我是說郡守在借接孔雀之事籌劃大事。”

韓昭挑眉:“比如?”

“聯盟南越,奪取天下。”

鄭淼說完後,發現屏風地另一頭微妙地沉默了,片刻之後才又傳來韓昭低沉喑啞的聲音:

“南越地處偏遠,與涼州隔着雍、益二州,路途千裏,此間還有山川河流阻礙。兵法上雖有遠交近攻之說,但也不至于這麽遠吧。”

他言辭悠緩,卻直指鄭淼假設的荒謬之處。

鄭淼語塞,他不知道怎麽去解釋韓昭提出來的問題,支吾半天只含糊道:“郡守表現看起來根本不像老婆病危的丈夫。”

他心底堅信此行目的不簡單,很有可能是他們飛黃騰達的機會。

韓昭不言。

鄭淼的話的确有歪打正着的地方。

周源的樣子确不像夫人病危的人,反而像是籌劃什麽大事的意氣風發。

而韓昭也早料到此事不簡單,但絕不會是鄭淼說的那個不切實際的緣由。

早在周源說出接孔雀之事時韓昭就着手讓1.0在系統給出的歷史資料中幫他查找任何可能相關的信息。

而通過1.0查閱出來的信息韓昭得知如今的南越除了有孔雀,還有在那裏尋求庇護的——少主劉玄!

劉玄是靈帝七子,在僞帝屠戮翌朝宗室後更是僅剩的靈帝血脈,簡單來說,劉玄就是擁護翌室之人心中唯一的正統。

僞帝不仁,人心思翌。

現在的劉玄,是個非常有分量的政治籌碼。

周源如此大費周章地派他們去南越,不可能與劉玄毫無幹系,但具體要做什麽,韓昭沒有掌握足夠的信息,還沒辦法下斷定。

韓昭無意與鄭淼交底,打太極道:“如果有什麽其他需要,宇文大人會告訴我等的。”

不料鄭淼聽到宇文循的名字突然冷笑了一聲,不屑道:“他?”

韓昭聞聲側目,只聽鄭淼繼續道:“宇文循出身不堪,行事卑賤。這一路以來,他對任務只言片語也不提,不就是怕我等與他共分功勞?”

鄭淼毫不遮掩地将宇文循大加貶斥了一番,甚至還說出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話。

韓昭出言警醒:“兄臺的話過了,雖然宇文大人官職不高,但好歹是我等的上官。”

鄭淼陰陽怪氣地“嘻”了一聲:“你可知他的出身?”

韓昭輕淡回道:“聽說是樓蘭商人與漢人女子的血脈。”

“屁!都是騙人的說辭。”罵了一句後,鄭淼壓低聲音詭秘道,“他爹其實是匈奴人。”

“他娘是被那個了才生下他的,後來嫁了個樓蘭商人,他便做了樓蘭商人的兒子。這件事,整個涼州知道的也沒幾個。”

西域諸國歸順中原,唯有匈奴是那馴不服的餓狼,游蕩在北方的廣袤平原上,得到機會便來騷擾中原。匈奴與中原結怨甚久,其間積恨非是其它西域國家可以比的。

所以有樓蘭血統沒什麽,但有匈奴血統就人人喊打了,若被有心人知曉,扣個通敵叛國的帽子也不無可能。

不過觀鄭淼只敢在私底下說說,想來他也沒有證據證明自己的說辭。

對面下流的語氣讓韓昭皺起了眉頭,質問道:“既是隐秘,你如何得知這件事?”

鄭淼回道:“他娘就是我們那的人,我還能不知道?”

見想要的信息套的差不多,韓昭将話題扯了回去:“那宇文循既然不堪追随,我等只有唯鄭兄馬首是瞻了,不知鄭兄有何計劃?”

見韓昭被自己說動,鄭淼十分得意,當即滔滔不絕地說起他策劃的,丢下宇文循,獨自完成任務,然後回去領功的計劃。

看來他完全沒有聽出來韓昭方才那句話裏的敷衍與不屑。

鄭淼說得口幹舌燥,卻未聽到任何回應,他停了下來,喚道:“韓兄弟?韓兄弟?”

幾聲之後依舊沒人應答。鄭淼起身朝韓昭那邊探去,卻見韓昭仰頭靠在池子邊緣,雙目緊閉,已然睡去。

鄭淼十分氣惱:“呸,都是些沒用的東西。”說了半天,最好還是要靠他,且看他如何謀劃吧。

韓昭真的睡着了嗎?

當然沒有。

他沒有在不信任的人身邊毫無防備、酣然入睡的習慣,這樣做只是不想和鄭淼再說下去。

鄭淼有野心卻不太聰明,為人又淺薄,韓昭沒有與他謀事的打算。

不過半天熱水泡下來,韓昭也的确有些昏昏欲睡,就在此時系統的提示音突兀響起:

【叮~日常任務完成,獎勵農耕秘籍(低等)x1。】

這正是系統發布的教導趙寄的日常任務,這個任務不一定要韓昭親自授課,韓昭不在的情況下,趙寄按時按量做完韓昭留下的作業也算完成。

聽到這個打卡聲韓昭的嘴角彎起了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弧度。

涼州這頭,趙寄依舊在油燈下抄寫着韓昭留給他的書。

上面的字他并不都認識,但他還是一遍遍地模仿着筆畫。

門外的衛遙看着趙寄屋內還亮着的燈光嘆了一口氣。

那天,追出小巷的衛遙再三向趙寄保證韓昭會回來,他才被哄回了家。

趙寄并不相信衛遙,但他必須相信“韓昭沒有丢下他”這件事他才能保持理智。

同時,趙寄在心裏下定決心,要努力讓韓昭再也丢不下他。

不過這時候的他并不知道自己能如何努力,只會一遍又一遍地溫習韓昭教過他的功課。

作者有話要說:  收藏評論好少,覺得自己好撲。

逐漸變成鹹魚。

_(:з」∠)_

韓昭:所以,這就是你後來做事不折手段的理由?

劉稷:師父教的好。

韓昭: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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