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親事
趙寄的十四歲到十八歲,天下兵戈不休。
僞帝在涼州自立的第三年病逝,六皇子俞熙繼位,丞相嚴煥執政。
聽聞此消息,韓昭頗為意外,僞帝比系統給他的歷史資料記載的早死了五年,看來歷史已經開始發生了改變。
僞帝之死必然在天下引起動蕩,本就不穩的僞朝江山更加風雨飄搖。
豫州、永州、徐州、揚州相繼叛亂,南方易王劉鹗崛起……
少帝不得不調回窦骁,平定南部叛亂。
而此時涼州已借着益州之地,悄然發展起來,已然有再度東出的打算。
……
“所以,你要我去打仗?”
十八歲的趙寄已經完全長開了,身形高挑挺拔,五官俊朗倜傥,一雙不笑帶笑的桃花眼,稍一彎便是能溢出來的風流。
說這話的時候他穿着中郎将的黑色甲胄,背靠着水榭的雕欄,腳踩長凳,有一搭沒一搭地玩着手中瓷盤裏的魚食,卻一顆也不見他抛給下面聚集的魚群。
“你總不可能給我做一輩子中郎将吧。”
說話的是坐在書案後的俊秀青年,眉眼溫潤,氣度謙和,這便是二十歲的劉玄了。
趙寄撇了撇嘴:“給你做中郎将也沒什麽不好。”
他不是不想去打仗,但別看涼州這兩年看着景氣,但各家族的小算盤可沒停過,趙寄知道劉玄有多辛苦才到今天,把他一個人丢在虎狼窩裏,趙寄不放心。
何況兩年前還發生了有人意圖謀害劉玄的事,周夫人誕下的長子因此夭逝,但兇手一直沒被查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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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玄知道趙寄的心思,他無奈地笑了一聲:“傻小子,天下都在打仗。要上前線,拿軍功,你才能在朝堂上有影響力。你我是一體的。你有影響力,我才能有實權。”
趙寄不說話了。
他知道劉玄的辛苦,劉玄能用的、能信任的人太少了。
劉玄起身,走到趙寄的身邊,把一樣東西塞到了他手裏,然後握緊他的手,道:“我把你當做親兄弟,你要幫哥。”
劉玄走後,趙寄攤開自己的手,裏面躺着一枚衛将軍印信,憑此印信他能單獨領導一支軍隊,而不用被他人掣肘。
原來,劉玄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只是不知這枚印信他又是如何小心周旋才得來的。
……
趙寄回家時,韓昭正在修剪青梅的枝丫,幾年的光陰并未在他身上留下什麽痕跡,如今他與趙寄站在一起倒像兄弟。
趙寄貼上前給韓昭搭手,并趁機說出了自己與劉玄商定好的事:“師父,我想去打仗。”
他原以為韓昭就算不反對也會追問一下緣由,但沒想到他只淡淡回了兩字:“去吧。”
趙寄心裏一下不得勁兒了,不滿地追問:“你怎麽不擔心我?”
韓昭停下手上的動作,似笑非笑地看着趙寄:“我擔心你,然後呢?”
趙寄偏頭想了想:“然後,我就會很開心啊。”
韓昭彎起嘴角,笑罵了一句:“嘴貧。”
這幾年,韓昭已經将自己所學傾囊相授,剩下的,就看趙寄怎麽用。
若能用出五成,他便能在除窦骁那等名将之外的将領面前戰無不勝了。
将剪下來的樹枝收拾幹淨,趙寄進了堂屋,看到桌子上有兩杯茶,他回頭問還在院子裏的韓昭:“師父,有客人來過?”
“嗯。”
“誰啊?”趙寄一邊追問一邊試圖通過桌上的痕跡來猜測來者身份——茶沒碰過,看來來人挺講究。
韓昭:“周丞相。”
趙寄疑惑了:“他來做什麽?”
自從确認韓昭不會為他所用後周源便再未來過他們家,如今來此又是幹什麽?
韓昭非常直白與坦誠地回應了趙寄的疑惑:“來說媒。”
趙寄挑眉:“給我?”
韓昭糾正:“給我。”
韓昭二十有六尚未成親的确是有些遲,但趙寄并不樂意有其他人闖進他與師父的生活中,所以也一直忽略自己師父的終身大事的問題。
但沒想到如今有人盯上了。
趙寄心一沉,依舊裝得風輕雲淡地追問:“哪家的姑娘?”
韓昭有問必答:“益州郡守長女。”
“師父同意了?”
“沒拒絕。”
趙寄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他剛才的鎮定只是因為覺得韓昭一定不會答應——雖然不明原因,但趙寄看得出來韓昭對尋常女子沒有男女之情,而他也絕不會因為別人覺得他該娶個老婆便随便找個人成親。
但是,如今韓昭沒有拒絕周源的說媒,在某種意義上,這幾乎等于答應這門親事了。
趙寄急了:“那王家女蠻橫任性,如何配得上師父?”
韓昭看了一眼趙寄失态的模樣,冷冷回道:“用你的腦子想。”
趙寄的印信來得并不輕易,這不是一個物品主人的轉換,還牽扯到複雜的權利、人心的博弈。
他是劉玄的心腹,而韓昭是他最敬仰、依賴的人,有人試圖通過拉攏韓昭間接掌控他,從而對付劉玄。
這層內因并不複雜,趙寄只要願意去想很快就能想到。
他不願自己帶來的風波牽扯到韓昭,但在權力場中,有幾人能獨善其身?
不能避免風波,那便只能解決掀起風波的人了。
晚上,躺在床上的趙寄默默下定決定,握緊了手中的印信。
……
時值三月,春和景明。
大慈寺的路上,繁花灼灼,香車寶馬往來如流。
在戰事未波及到的地方權貴人家依舊鐘鳴鼎食,膏粱錦繡。
一輛華貴的馬車內,身着鵝黃錦衣的少女對鏡理了理自己的鬓花,對捧鏡的侍女道:“唉,你說那韓昭,好看嗎?”
侍女想了想,回道:“沒怎麽聽說過這人,想來長得一般,還是個比小姐大了六歲的布衣。”
益州被攻下之後便由王家人管理,這裏是個肥差,不過遠離涼州,也導致王家內眷對涼州人士的了解并不多。
聽到侍女這樣說,少女一把扯下鬓花,砸到鏡子上,氣惱道:“舅公怎麽把我許給這麽一個人!”
侍女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趕緊補救:“小姐別氣,丞相大人最疼小姐,給小姐找的人定不會差,再說這事兒還沒定呢。”
沒想到這麽一說少女更惱火了:“這種事情一旦有了風聲與說定也沒多大區別了?何況舅公哪會顧我們王家女兒的幸福,黎表姐被嫁給少主,結果一點也不受寵,連宋家那個都生了一個兒子,她卻只能天天獨守空房。”
侍女急了:“小姐,小心被人聽見。”
“能被誰聽去?”雖然嘴上這麽說,王瑩卻沒有再說下去。
大慈寺是益州有名的寺院,聽說許願十分靈驗,于是不少達官貴人的家眷都喜歡前來禮佛。
上完香後,王瑩帶上帷帽,在侍女的牽引下走出大殿。
“小姐方才許了什麽願?”侍女好奇問道。
王瑩得意地笑了笑:“我啊,希望那個韓昭突然暴斃,這樣這門親事也就告吹了。”
聽到王瑩許的願如此狠毒,侍女愣了一下,然後小心問道:“小姐真的這麽許的願?”
王瑩白了自己老實的侍女一眼:“假的。真的我怎麽可能告訴你,說出來就不靈了。”
雖然她心裏的确希望韓昭出事,但還不至于向佛祖說這種話,她許的願是希望自己能盡快遇到意中人。
主仆兩人一同向後山走去,大慈寺除了許願靈,茶花也是一絕。
好不容易處理一趟,自然不可能上一炷香就回去。
然而在兩人走到山腰涼亭的時候,忽起了一陣妖風,吹飛了王瑩的帷帽,就在主仆兩人手忙腳亂抓帷帽的時候,王瑩手中的絹帕不慎被風吹走。
王瑩伸手去夠,沒有夠着,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絹帕飛走,然而就在絹帕要飄落山崖的時候,一只骨節分明的手伸出,将單薄的錦帕攥入掌中。
王瑩看着那個高挑的青年走到自己面前,攤開手掌,輕啓薄唇:“這是你的?”
他的聲音又低又沉,是與他面貌相配的好聽。
“是……是!”王瑩伸手接過自己的手帕,卻不小心隔着絹布與男子的手相碰,她像被咬了一口一般抓着絹帕縮回手。
這模樣逗得青年笑了,一雙桃花眼彎彎,風流多情,輕易攪得人心生蕩漾。
物歸原主,青年對王瑩點了點頭:“告辭。”
見青年就要走,王瑩急了,叫住青年:“喂!你叫什麽名字?”
青年回頭彎唇一笑,燦若桃李:“季子虛。”
青年叫季子虛,是涼州的一個小将,此來益州是為公務跑腿。
——這是王瑩從青年口中的得知的全部消息。
侍女看着自家小姐盯着手帕出神的模樣就知道自家小姐動心思了。
那季小将長得實在是俊,也難怪身為顏狗的自家小姐無法抵抗了。
在給王瑩斟茶的時候侍女提議:“小姐,聽說季小将今天下午與貴人公子們約在蹴鞠場踢蹴鞠,小姐要去看嗎?”
王瑩眼睛亮了:“去!快給我梳妝!”
經過兩個時辰的打扮,王瑩匆匆趕到鞠場,此時比賽正如火如荼地進行。
頭綁紅色布帶的季子虛熟練地帶球越過頭束玄色布帶的男子,飛快地朝玄方的風流眼跑去,就在他接近打算射門的時候,一個頭戴玄帶的青年沖了出來,目标直指季子虛腳下的鞠。
季子虛放棄了射門,帶着球躲避玄方青年的進攻。
兩人就着鞠球以腳相鬥。
激烈的争奪看得看臺上的觀衆緊張不已,都為自己支持的隊伍捏了一把汗。
在你來我往十幾回合,鞠球幾次險些被搶走,然而季子虛每次都能堪堪避開。
倏地,季子虛捉住了空隙,将鞠颠起,側腿一踢,将球踢進了風流眼。
看臺上的人激動地站起來歡呼。
季子虛贏了比賽,又聽到看臺上在叫他的名字,于是回頭看去,張揚地笑了起來,多情的桃花眼彎彎,無盡風流。
見人沖這邊笑,人群裏的姑娘們更激動了,有大膽的當即将手裏的手絹、絹花、朝他抛了過去。
手絹絹花等輕便的物體一抛出看臺便悠然飄落,唯有瓜果還能扔得遠一些,不少都落到了季子虛腳下。
王瑩見這麽多姑娘在争季子虛的注意力一時也急了,随手抓起一個水果朝季子虛丢去。
然而力氣使得太大,直接砸到了季子虛身上,吓了他一跳。
王瑩也吓了一跳,恨不得挖個洞躲起來。
然而她看到季子虛手忙腳亂地接住梨,拿着它朝看臺看來,在看到自己時他的目光停了一下。
似乎确認了什麽,他将梨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咬了一口,沖她彎眼笑了。
接着他把梨舉起來,沖看臺高喊:“很甜哦!”
那一刻王瑩忽然覺得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敲了一下,她低下頭,羞紅了臉。
作者有話要說: 季子虛是誰應該不難猜。
大混蛋半成體登場!簡稱:小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