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起玩游戲
任遠舟在等葉君橋報價。
他始終沒忘,葉君橋是個gay。
現在他無比淡定地坐在這兒,感覺自己準備好了一切。既然葉君橋已經提起這個話茬了,應該就是今天晚上了。
結果葉君橋就問了哪個學校錄取了,中考分數是多少之類的,就讓任遠舟回自己房間了。
葉君橋第二天找辦公室的同事咨詢了一下本市有名的高中,然後查了一下分數線,發現任遠舟考的确實不錯。
只要分數高,接下來就相對好說了一點。
于是上班累成死狗,吃個午飯還得邊扒飯邊了解中考錄取過後的轉校事宜,折騰了一溜夠。
所以手機響起來的時候,他看都沒看就接了。
接了之後對面沒人說話,只有呼吸聲。
葉君橋:…………
多年來的習慣讓他對格外敏感。
他把手機從耳畔拿開,看了看屏幕。
果然是個陌生號碼——路俊本人的手機號和他經紀人的手機號都被葉君橋拉黑了的。
葉君橋猶豫了一下,把手機放回耳畔,準備聽聽這人破天荒打一回電話是要幹嘛。
放回耳畔沒超過3秒,對面的安靜讓葉君橋心裏開始堵。二話不說再次拿開,挂斷,扔一旁。
手機再響。葉君橋挂斷。
再響,再挂斷。
再響,
葉君橋拿起來接通,“滾!”
挂斷。
然後葉君橋收到了一條短信。
很短,都不用點開,直接通知欄就可以看到全部信息。
路俊問的是——“你傷口好了嗎?”
葉君橋:…………
關你屁事!
葉君橋不知道路俊這段時間也在天天被腦殘cp粉追着罵,就因為他點贊了某個微博,護着葉君橋了。
不過這也和葉君橋沒有關系了。
就算葉君橋知道這事兒,估計全部反應也是刷刷那些罵路俊的發言找樂子。
至于路俊到底是糾結了多久,才打這個電話發這個短信,跟他有什麽關系?
愛是真愛過的。
但是他們已經分手了。還是以一種極度可笑的理由,和一種極不體面的方式。
葉君橋找了個周末跑了一趟錄取任遠舟的學校,找到了負責人。任遠舟分數考的好,那邊自然是不想放人的。說話也是這也為難那也為難。
葉君橋壓着性子,給人講了任遠舟上學不方便的道理,又拍了人民教師為學生着想的馬屁,順帶表了一下心意,才讓那邊的學校通融了一下。
就是到時候可能需要監護人提起申請轉校,這個葉君橋沒有權限,現在葉君橋并非任遠舟的監護人。
回去的路上,一整路葉君橋都在自我唾棄。覺得自己真他媽虛僞,拍人馬屁的時候簡直就是自己顏值低谷,外表五官都被自己拉低了。
嫌棄自己嫌棄得要死要活的。配上腦海裏那個辦事人最開始一副死活不放人的表情閃現,簡直恨不得分分鐘撞個欄杆讓自己與世長辭算了。
當然,命還是要惜的。
于是他打算回去找任遠舟擺一下大人的譜,就從講大道理開始。
不求教育人,但求找個人陪自己不痛快。
結果回去推開門,正準備禍禍人的時候,就在自家沙發上看到了一個出乎意料的大型生物——路俊。
路俊看起來精神狀态不是特別好,主要是從黑眼圈和皮膚狀态看出來的。
葉君橋一看這人就覺得腦仁疼,然後牽扯着心肝脾肺腎沒有一處舒服的。
他覺得他們上次動手的時候,就已經用肢體語言說明了是老死不相往來的意願了。
葉君橋左右看了一眼,“他呢?”
路俊:“出門買菜了。”
葉君橋“哦”了一聲,也沒發表什麽評價。雖然臉上的淡定之下已經把某個小兔崽子削一頓了——誰讓他放這人進來的?!!
路俊:“你們在一起了?”
葉君橋懶得解釋:“管得着麽你?”
路俊笑了笑:“我是來送結婚請帖的。”
葉君橋一怔。
這點微妙變化自然是落在路俊的眼裏的。
他今兒來送結婚請帖是假,想尋個由頭來看看葉君橋才是真。
而且這帖子除了充當借口之外,還有個試探葉君橋的功能。
葉君橋這點微弱的變化落在路俊眼裏,自然是給路俊吃了一顆定心丸。
他站起身把結婚請帖遞給葉君橋,然後沒頭沒尾地道,“如果你覺得我有了別人,你也要有個小男孩兒才公平的話,那也可以。”
葉君橋皺着眉頭。
覺得落在手上的結婚請帖簡直上面爬滿了驅蛆蟲,但愣是沒能把這東西拍路俊臉上。
葉君橋覺得路俊有夠狠,剛剛分手就把結婚帖子遞到自己手上,這和往自己心上紮刀子沒區別。
自己下定決心忘了這王八蛋,怎麽着也得給個把月緩沖一下吧。又不是“shift+delete”按一下就好。
路俊:“君橋,我之前說的沒變,把我爸媽那兒搪塞過了我就回來。”
葉君橋咬牙道,“我說的也沒變,要麽她要麽我。哪兒那麽多回頭草給你吃?!帖子我收下了,提前祝你新婚快樂!”
路俊:“你還喜歡我。”
葉君橋:“就快不喜歡了,給我一個月試試?”
路俊:“…………”
任遠舟回來的時候葉君橋坐在沙發上喝酒,路俊已經不在了。
平時被任遠舟收拾得幹幹淨淨整整齊齊的茶幾上擺滿了啤酒罐。葉君橋就坐在沙發和茶幾之間。
任遠舟看到這個景象微不可見地愣了一下,然後神色如常地道,“我回來了。”
葉君橋用拇指和無名指小指夾着一罐啤酒,食指和中指夾着一根煙。聽到聲音有點愣怔地擡起頭看了任遠舟一眼。
葉君橋突然心裏就冒出來一股無法言明的感覺,它并不是什麽特別強烈的情感,只是單純的一句感嘆,覺得有人回來真好。
自己當初怎麽就把自己家人弄丢了呢,自己的爸媽,弟弟,都弄丢了。
有家人回來,自己就可以和家人聊天,等家這人做飯然後吃飯,待會兒說不準可以拉着這人陪自己熬夜看個電視什麽的。
再不濟,他們回來自己也得僞裝一下,不會頹得那麽理所當然光明正大。
于是葉君橋勾起一個笑來,擱下手上的啤酒罐兒,笑着問,“買什麽菜了,今晚吃什麽?”
任遠舟把菜放進廚房,然後第一件事就是開窗通風,屋子裏一股煙酒味兒。
然後他才回答道,“排骨炖蓮藕,吃麽?”
葉君橋:“吃啊!來來來,我給你打下手。”
葉君橋從桌子旁邊站起身,把煙按熄在煙灰缸裏,朝廚房這個方向走,“怎麽弄啊這個?”
任遠舟覺得葉君橋古古怪怪的,看着那一桌子煙酒猜測着葉君橋心裏有事兒。再想到之前說要找葉君橋的路俊,就把事情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任遠舟自然是不需要葉君橋在旁邊幫(倒)忙的,試圖委婉地把人從廚房趕出去。無果之後便忽悠某個人去收拾那些歪斜着的啤酒罐。
葉君橋把幾個罐子扔進垃圾桶,愣了半天,努力把那份請帖從腦子裏扔出去。
費勁的找話題,想起來白天的事情還要給任遠舟通知一下。于是就用一種輕描淡寫的語氣告訴任遠舟,他學校的事情解決了。
任遠舟在切蓮藕的手一頓,然後繼續往下切,特別從容冷靜的回了一句“那真是多謝你了”。
葉君橋覺得這話莫名其妙的,聽着覺得這話好像哪兒有點不太對味兒。
看了一眼任遠舟,卻發現那人依舊垂着頭在切菜。
葉君橋盯着人看了一會兒,突然道,“你頭發是不是要剪了?遮眼睛了都。”
任遠舟挺乖順地道,“明天去。”
葉君橋“嗯”了一聲,又有點操心,“你剪一下就行了,別燙啊染啊的,男孩子清清爽爽就行了。”
任遠舟:…………
任遠舟:“嗯。”
葉君橋坐回沙發上,順手打開了電視,挑了個咋咋呼呼的綜藝,順帶把音量調小,“對了,你現在的監護人是誰?”
任遠舟擡起頭看向葉君橋,但是葉君橋沒有回頭。眼睛裏似乎閃過了什麽,但還是不動聲色地道,“怎麽問這個?”
葉君橋:“你那邊已經錄取了,現在改學校變相相當于轉學。兩邊我已經溝通過了,問題不大,但是要你監護人提起申請。”
任遠舟沉默了一會兒:“你冒充不行麽?”
葉君橋失笑,“好端端的我冒充做什麽?我只是養你,又不是要做你後爸。”
任遠舟:“……哪種養?”
葉君橋盯着綜藝,一時沒回過味兒來,出口就是,“只出錢的那種養啊。”
任遠舟:…………
雖然早就知道。
但是聽這人這麽堂而皇之的說出來依舊會覺得胃裏不舒服。
任遠舟将已經焯過的排骨撈出來洗淨,把心裏翻騰起來的心緒都埋起來,整理了好一會兒心情,才道,
“現在的監護人應該是我姑姑,他們都去民政部門公證過的。”
葉君橋:“這麽正式?”
任遠舟:“都以為我爸媽死了之後會有補償金,當然要正式一點,拿錢的時候才腰杆硬。”
他父母出事之後,他能夠被親戚接收有兩個原因。
一個是事兒才剛剛出,親屬也确實心裏有悲痛,覺得孩子可憐。
還有一個是他們當時以為他父母意外身死,會有大額的保險金。覺得幫忙養孩子,能多少分點。
但是等他們定下來,去相關部門拿到了監護人身份,決定好哪幾家輪流供養孩子。
保險公司那邊核對過後,因為客觀原因不予賠償。
放出去的話又收不回,最開始那點悲痛過個半年也就散了。剩下這麽個拖油瓶吃閑飯的,哪家也不會給好臉色。
明裏是說當親兒子疼,背地裏的事兒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任遠舟這一句話簡短,葉君橋聽着卻隐約能夠明白過來什麽。人性之惡,無非就那麽幾個東西。
葉君橋下意識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麽安慰一下這個孩子。比如“過去的都過去了,現在我養你”或者“你爸媽希望看到你過的開心,不希望你愁眉苦臉的”什麽的。
但是亂七八糟的話到了嘴邊都覺得有點矯情,冒着一股狗血家庭劇的味兒。
“咳嗯,那個,”葉君橋幹咳了一聲,“你玩兒游戲麽?”
任遠舟:“…………”
葉君橋:“我待會兒教你。”
于是,葉君橋從此打開了一個神經病式的道歉or示好的開端。
別人家的童年,小孩子和大人吵架,吧嗒吧嗒掉眼淚,大人不好意思認錯,就會做好了飯菜,敲着桌子說“過來吃飯!”
葉君橋可好,自此以後,但凡得罪任遠舟,示好都是打開書房門,站在門口,“一起玩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