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養你到老
兩個人吃了飯洗了碗，葉君橋就把某人給拽書房裏去了。
書房暫時還只有一臺電腦，然後他就讓任遠舟坐在電腦前面，自己搬了個椅子坐旁邊指點江山。
“這兒，看這兒！！這有地圖！”
“我去！你這是幹嘛？那是隊友！！隊友！”
“回來回來回來！！快快！！”
“趴下！趴……啧，Z鍵！！Z！快按啊！！”
“…………”
任遠舟：…………
任遠舟覺得很魔幻。
葉君橋幫他解決了學校的事情，他還以為該收報酬了。結果這人把他拽到床上蒙上被子，就為了給自己看他的夜光手表有多亮？
一局終了。
葉君橋頗有些憂愁地看着自家這個漂亮崽子，“孩兒啊……”
任遠舟：…………
葉君橋特別想說“你給我閃開，讓我來！”但是猶豫了一下，把話給吞回去了。
葉君橋努力自我平複自我欺騙：“沒事兒，咱們再開一盤。”
任遠舟客觀陳述道：“我剛剛中考完，嚴格算來，今年初三。”
葉君橋：“這是你打的爛的理由？”
任遠舟：“我的意思是，你在教一個初三學生玩游戲。”
葉君橋擡手呼嚕了一把任遠舟的頭毛，“哪裏來的校規修成的小妖精？适當游戲可以放松自我，适當懂麽。我對你有信心，來，再開一局。”
任遠舟：…………
葉君橋直接上手幫忙再開了一局，嘴裏不依不饒的，“這年頭小學生都橫行游戲圈了，你一初三的還這麽老實。初三多大，十五了，還有三年都成年了。不會打游戲找不到女朋友的！”
任遠舟側頭看着葉君橋，“女朋友”三個字的疑問在他嘴邊繞了一圈，最後還是沒開口。
然後在任遠舟連續坑了好幾把之後。葉君橋終于忍不下去了，把人從電腦前扒下來rua進旁邊的椅子裏，然後大言不慚道，
“我給你做個示範。”
第一把，落地成盒。
葉君橋：“啧，被你傳染了。”
任遠舟：…………
第二把，發揮穩定。
任遠舟就默默坐在旁邊圍觀了葉君橋玩兒游戲到半夜。雖然中途有暗示過自己想去睡了，但是葉君橋愣是折騰人的沒允許。
為了留住人，還把人扒拉到電腦前面，要給人換成植物大戰僵屍。
直折騰到半夜一兩點，任遠舟作息一般都很規律。所以再往後走，他是真撐不住了，然後葉君橋才放人。
等到任遠舟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又被葉君橋給叫住。
任遠舟一手扶着門，一邊有些困倦的回頭看葉君橋。
書房裏沒有亮燈，電腦的屏幕的冷光撲在葉君橋的臉上，打出一層效果微妙的光影。他頭上還帶着耳麥，轉過頭看着自己的時候，神情很奇怪。
任遠舟下意識地清醒了一點，他覺得葉君橋似乎要說什麽嚴肅的話。
兩個人對望了大概三秒，葉君橋出口的卻是“明兒早上多睡會兒，不用準備早餐”。
任遠舟站在門口，沒走。
他覺得葉君橋要說的不是這個，“要我去你房間睡嗎？”
葉君橋：“…………”
葉君橋：“少打我房間主意，滾去睡，明兒再跟個國寶似的一圈黑眼圈。”
任遠舟轉身關門。
葉君橋在屋子裏幹坐了一會兒，他其實剛剛想說點表達感謝的話，以及我之後會好好養你的，之類的。
好歹有這麽個人在，自己勉強也能算是有個親人了。雖說沒什麽血緣關系。
哪曉得這小崽子想這麽多……
葉君橋自己重開了一局游戲，順帶在心裏給任遠舟下了一個新的認識——沒有安全感。
葉君橋第二天給任遠舟的姑姑他們家打了個電話。讓他們幫忙寫一個關于轉學的申請，好安排學籍調動。
葉達平當時一口答應，說是弄好了給葉君橋打電話，通知他來拿就行。
葉君橋當時也沒多想。
其實說起來這個事兒撐死也就五分鐘，怎麽會說“弄好了再給你打電話”這回事呢。
之後又過了幾天，葉君橋想起來這事，便打了個電話過去問。
那邊葉達平說話就已經有些變了，語焉不詳加上不停地打哈哈。
葉君橋隐約聽出來葉達平是不太想出這個申請了，但是一時又想不明白他為什麽不肯申請。
還是第二天上班的時候和趙绮楓提了一句，趙绮楓回道，“怕出錢吧。”
葉君橋一怔，“出錢有我啊。”
趙绮楓：“按你這說法，他們好不容易才把這個燙手山芋送到你手裏，哪兒會輕易接回去。你要他們出申請，變相就是在刻意提醒他們是監護人。”
葉君橋：…………
葉君橋簡直覺得自己沒話可說，糾結了半晌才冒出來一句，“至于麽？”
趙绮楓把葉君橋遞上來的方案看過，圈圈勾勾了幾處，道，“有些人就是這樣的，你永遠也想不到小人之心到底能有多小——對了，還有那個孩子。”
葉君橋：“孩子怎麽了？”
趙绮楓手上的筆停了一下，然後道，“我這麽大年紀了，好像也不該在小孩兒背後說人壞話但是——”
葉君橋：“說吧，你和他同齡，都是十五歲少年。”
趙绮楓：“這種寄人籬下長大的孩子多少都有點心理缺陷。你家那只估計也不會例外。
葉君橋：？？？
趙绮楓：“打個比方，你覺得他喜歡你嗎？”
葉君橋理所當然：“我這麽帥，那肯定是人見人愛花兒見花開啊。”
趙绮楓翻了一個白眼，道，“他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喜歡你。”
趙绮楓：“上次收到消息說你被徐倩的粉絲捅傷，他可是比我都淡定。
葉君橋：“所以？”
趙绮楓把圈改過的文件遞回去，“僞裝，讨好，他在騙你——給你，我把中意的幾個方案都勾出來了，你再掂量一下。”
葉君橋接過文件，好像覺得那時候任遠舟孩子淡定正常的，他要真一驚一乍，那才是出鬼了。
至于“騙”，也說不上。
不過僞裝和讨好的說法——還真是沒毛病。
葉君橋自己偶爾也能覺察到。
偏生這時候葉君橋的手機突然響了一下，趙绮楓直接橫了葉君橋一眼，敲了敲桌子，“上班時間。”
葉君橋沖趙绮楓眨了一下眼睛賣了個笑，然後一手拿着那些文件一手掏出手機往外走。
葉君橋：“喂？”
任遠舟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低，音質很好聽，只不過說的并不是什麽花前月下，
“我記得你昨天穿了一件靛藍色的牛仔褲？去哪兒了，我好一并洗了。”
葉君橋想了想，大概在自己主卧的“山洞”裏，“啊……那個啊，我自己洗了。”
任遠舟：“是嗎？”
葉君橋：“是！——啊，今兒晚上吃什麽，可以點餐嗎？”
任遠舟：“我買了魚。”
葉君橋：…………
葉君橋：“我不吃魚。”
那邊任遠舟明顯愣了下，“那怎麽辦？”
葉君橋：“扔了，買別的。”
任遠舟：“…………”
說完葉君橋就把電話給挂了，才不管對面要拿那條魚怎麽辦。
僞裝和讨好都不重要。
葉君橋出乎意料地覺得問題不大，反正他現在老爺當的很舒服。
二十四孝大丫鬟，從收拾屋子伺候到做飯用餐，什麽都很周到。
當天晚上葉君橋又給葉達平打了個電話。
他站在陽臺，一手拿着手機，整個人壓在欄杆上，身體前傾，食指和中指之間夾這一根煙，聽着那邊欲蓋彌彰的辯白。
和葉達平這種人打交道很難，他們藏不住自己的小心思，斤斤計較，每一分每一厘的得失都在秤上過一遍。
但是他們又害怕別人知道他們斤斤計較，如果你看着他們這個樣子，大方地說“都給你了”。他們立刻就會跳腳，表示“老子是稀罕你這點東西嗎？！惡心誰呢？！”
葉君橋還只是旁敲側擊了一下，葉達平那邊已經開始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大篇幅解釋。
葉君橋耐着性子聽完，然後道，“我知道堂哥你不是那個意思，但是孩子既然我已經說養了，那麽錢肯定是我出，你不要搶。現在就是監護人……”
葉君橋被打斷，只能皺着眉頭，聽那邊繼續長篇大論，順帶把煙放進嘴裏抽了一口。
葉君橋：“意思我懂，我不是說錢，也不是說養孩子的責任，現在就是需要一份申請書，這個…………啧。”
葉君橋長嘆了一口氣，直起身轉了個方向，後腰靠在欄杆上，正準備再抽一口煙，結果看到任遠舟就站在陽臺門口看着自己。
倚着門，手裏端着一杯熱牛奶，夜風吹得他睡衣角掀開又合上。
葉君橋：…………
這小崽子在這兒站了多久？
葉君橋夾着煙點了點某個人，示意他進去睡覺。
結果任遠舟直接走過來把葉君橋的手機接過來給挂斷了。
任遠舟接過手機的時候葉君橋有點楞，傻不拉叽的就由着人把電話接過去了。
看着人把電話挂斷了才開始炸毛。
任遠舟把手裏的牛奶遞過去，“都知道說不通了，你幹嘛還非要聽。”
葉君橋推開牛奶，“不喝這玩意兒！手機給我。”
任遠舟把手機遞過去，葉君橋正準備拿，結果任遠舟又突然把手機後撤了，
“你還沒說原因。”
葉君橋“嘿~”了一聲，不信邪地走近一步，直接一把将手機奪過來，“大人的事兒小孩兒少摻和！睡你的覺去！”
任遠舟：“我這是在保護你的手機，你剛剛看起來似乎想把它摔個屍橫遍野。”
葉君橋嫌棄地看人一眼，“會用成語麽你！”
任遠舟：“年輕人都這麽用。”
葉君橋：…………
紮心了。
任遠舟走近兩步，跟着人一起靠在欄杆上吹夜風。
手機再次響起來。
葉君橋看了一眼，是葉達平。
剛剛莫名挂斷了他的電話。這時候他再打電話過來，葉君橋莫名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任遠舟跟着他一起看着手機屏幕，突然笑出來，“你怎麽給他備注這個？”
葉君橋手機上壓根就不是寫的“葉達平”或者“堂哥”之類的，而是“賴皮蛇”。
葉君橋橫了任遠舟一眼，“你管我。”
然後把熱牛奶遞回給任遠舟，給了個趕人進屋子的眼神，同時把電話接通了。
任遠舟随手把熱牛奶放回護欄上，站在一旁聽葉君橋和葉達平掰扯。
葉君橋睜着眼睛說瞎話，表示自己手機剛剛沒電自動關機了。其實他拿起手機就開始煩躁，一根煙抽完下意識就想再抽一根。摸了摸口袋，發現沒了，然後就推了任遠舟一下，意思讓他進去給自己拿包煙去。
任遠舟轉身就把那杯熱牛奶給人塞手裏了。
葉君橋：“…………”
小兔崽子，要造反？指使不動你了還？
任遠舟：“喝牛奶有助于睡眠。”
葉君橋拿着電話不好反駁，瞪着這小崽子，想把人從陽臺上扔下去。
不孝順！
我這是為了幫誰在這兒受氣的？
任遠舟：“我發現你晚上睡不着，喜歡出來在客廳溜達。”
葉君橋：…………
放屁！就偶爾好嗎？！有路俊那麽個會戳心窩子的前任，還不讓我睡不着兩晚了？
電話那頭還在“喂，你還在聽嗎？”
葉君橋咬牙，“…………在。”
葉達平繼續長篇大論，“所以說這個情況和當年那個情況沒法兒比，我們當年一片好心養這孩子，但是……”
任遠舟：“姑父他不會幫忙的，就好像路俊不會回來找你一樣。”
葉君橋：…………
任遠舟：“收拾的時候看到了請帖。”
葉君橋：“你他媽……”
任遠舟：“他們根本就沒有那個意願——幫忙和忠貞。你聽着電話也改變不了什麽，不如想別的辦法。”
葉達平依舊在喋喋不休，“你想啊，這個事情如果我出面了，那麽它的性質就不一樣了。不是我不想出面，而是……”
“行了。”我今兒脾氣好點你還蹬鼻子上臉了？”葉君橋被任遠舟用言辭紮一大窟窿，哪裏還忍得了葉達平，“你是監護人，你就說幫不幫忙吧。”
“你怎麽說話呢？！我不是一直在給你分析我們這情況？你不要說的我們不想幫忙一樣，我們确實是客觀情況不允許，你這種……”
挂斷。
耳邊一片清靜。
任遠舟看着葉君橋。
葉君橋一口把手裏的熱牛奶喝幹淨，“上個屁學，你在家裏給我當全年丫鬟得了，反正我也沒後代，養你到我老死。我死了遺産全給你。”
葉君橋把馬克杯塞回任遠舟手裏，轉身進屋子自己找煙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