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出事
劉德再回坤寧宮,已經是手捧聖旨,身後帶着百十來個太監,一臉趾高氣揚的表情。
“皇後娘娘,還請接旨吧!”
皇後站立不穩,多虧了文雅扶着才沒一下軟倒在地。
“陛下……他真的下旨了?”
“這還有假,”劉德嗤笑,看向皇後身邊的太監王善,“喲,王公公也在呢?”
王善笑眯眯的看着劉德,說:“劉公公安好。”
劉德愛答不理的:“好不好的也就那樣,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還是請皇後跪下接旨吧。”
皇後将目光投向王德,見他也點頭,只能忍着一口氣跪了。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貴妃程氏身有邪疾,久不見好轉,特下旨由掌印太監劉德徹查六宮,鄭氏身為皇後本當以身作則自證清白,不料竟橫加阻攔責打宦官,罰其自今日起于坤寧宮中為貴妃祈福,非召不得出,欽此……”
劉德話音未落,皇後已經癱軟在地,宮女文雅和太監王善趕緊去攙扶。
“娘娘勿急,”王善悄聲道,“皇帝此舉不合禮制,是過不了太後那關的。”
皇後這才勉強振作精神。
“那如今可怎麽辦?”
“太後已然知曉,奴才不過走在前邊兒,太後一會就到了。”
皇後立刻心中大定。
劉德也不管他們兩個如何咬耳朵,撣袖甩袍,帶着一衆人等越過皇後等人進了坤寧宮。
皇後見他的模樣氣得肝疼,一連聲的說要去請太後做主。
王善倒是皺着眉頭,太後能不能做主倒不好說,此事卻因為皇後不肯低頭給鬧大了,如此一來恐怕正合了皇帝與貴妃的心思。
王善是太後一手提拔上來的人,有他在司禮監中與劉德制衡,便不至于使得劉德一手遮天。這次貴妃中邪王善是不相信的,他對鬼神一說雖不至于嗤之以鼻,卻也是個難得的明白人。要是真有鬼神,那這皇宮中多少人得遭報應。可是不僅沒人有報應,反而是殺得越多罪孽越深重的人活得越好。
貴妃中邪豈是那麽簡單?
王善等人一開始以為這不過是貴妃要除掉麗嫔所找的托詞,可景仁宮搜了一遍卻沒出什麽事,倒是寧妃的鐘粹宮搜出個誰也不認識的李昭儀。
前兒太後帶着一衆太醫親自去翊坤宮看望貴妃,卻發現貴妃真是不好了。王善當時也随侍一旁,親眼所見貴妃兩頰都消瘦不少,臉色也甚是蒼白。太醫紮了幾針,雖然是醒了卻是不聲不響,再要施為就立刻慘叫不止發瘋似的毆打靠近她的人。
太後出了翊坤宮後就愁眉緊鎖,倒不是擔心貴妃真中邪了,而是明白此次貴妃…所圖不小。
王善在宮裏幾十年了,人也忠誠可靠,不然也不會被太後大力栽培。太後能想到的事情,王善又如何不明白。
果不其然,這還沒兩天,皇後宮中就出事了。王善也是頭疼,他在司禮監諸事繁雜,也不能一天到晚的盯着劉德守着皇後。昨天司禮監有事把他支出去了,事還沒解決就聽見有坤寧宮的小太監來傳話。王善當時心中就咯噔一聲,皇後是個什麽人他再清楚不過,胸無城府又受不得激,劉德既然親自過去必然是要出事的。
王善猜得沒錯,即使他緊趕慢趕,等回到坤寧宮,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王善不敢耽擱,立刻要去回禀太後。可誰知太後頭痛犯了,已經喝了太醫開的安神藥睡下如何也叫不醒,王善也沒法子。太後的安神藥一向吃得重,已經服下又有什麽辦法,難不成叫太醫再開一劑藥服了。若是太後吃出問題這個責任誰能擔待?誰知只過了一夜,劉德就把聖旨給請了下來。
王善要是還猜不出這一切都是劉德早就設計好的,那可真是白活了。劉德提前找些雜事把自己調開,趁着自己不在又故意激怒皇後,得逞以後便是理所當然的栽贓陷害。
這些手段都是用老了的,可是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王善一時不查還是中了招。只是王善也不是省油的等,劉德有他的張良計,王善自然也有自個的過牆梯。他在慈寧宮等了一晚上,第二天太後一醒就與之商量好了對策,如今這個時候,不壯士斷臂棄車保帥是不行了。
昨兒坤寧宮上下就被王善好好清理了一番,鄭氏一族曾經把持朝綱十數年,後宮更是把控得鐵桶一般。如今雖然勢力大減,坤寧、慈寧二宮倒還把持得住。王善自信劉德搜不出什麽東西,可依舊不敢放松。
“娘娘,站在這兒也是無濟于事,且讓奴婢扶您先去歇息歇息吧。”文雅說。
皇後也只能點頭,可剛進了內間身後卻忽然沖出兩個搜宮的太監,風一陣的竄了進去,倒把皇後和文雅兩個吓了一跳。
“放肆,”文雅怒斥,“瞎了你們的狗眼不成?”
帶頭的太監說:“皇後娘娘咱們無意得罪,只不過奉了皇命罷了。”
“奉命,”文雅眉毛一挑,張嘴就罵,“皇命可讓你們橫沖直撞了,皇命可讓你們驚擾皇後了?別什麽都往皇命上推,我可告訴你,皇後娘娘宮裏的東西都是珍貴無比,別說那進貢的千子萬福琉璃屏風、海外的珍珠床墜簾、波斯貢的雪毯,就是皇後娘娘坐的桌椅板凳都是一寸木一寸金,尤其是梳妝臺上的東西,磕壞了一個邊角你們全家的命拿來填也不夠!”
進門的太監被罵得臉色青白也不敢作聲。
“行了,”皇後厭煩的看了幾眼這些太監,“還是扶本宮去正殿坐着,太後來了也能早些看見。”
文雅又警告的瞪了幾個太監一眼這才領命。
走出寝殿內間,皇後忽然說,“對了,屋裏的東西被這些下人碰了髒得很,都不要了吧。”
“這……是。”
皇後在幾個貼身宮女的伺候下在坤寧宮正殿枯坐,她在坤寧宮中生活了幾十年早把這裏當成了自己的家,如今卻眼睜睜的看着各色奴才在家中往來無忌,只覺得心中生疼郁悶難言。皇後從來都明白皇帝從不喜歡她,卻沒料到他竟然一點兒情面也不留。皇帝昏庸好色,皇後也說不上對他有什麽愛意,只是多年夫妻,又一同生兒育女,總還有幾分情意在的,如今卻已經心寒了。
正扶額出神,卻聽見宮外高唱太後駕到,皇後喜不自勝。
“文雅、文雅……快快扶本宮去見太後。”
“是。”
當下,大宮女文雅便扶着皇後快步走出去,遠遠的就看見太後已經下了步辇,皇後鼻子一酸立刻落下淚來。
“母後,兒臣可算将您等來了!”
太後煩躁至極,看見皇後也沒個好臉色,只是問王善去哪兒了。
皇後也自知理虧,但還是頗為委屈:“王善看着劉德呢。”
“能看住那倒是好了,”太後一甩袖袍,“帶哀家去見劉德,這坤寧宮還輪不到他來搜,若是要搜那便叫皇帝親來,也免除了別人栽贓陷害潑污水!”
皇後趕緊應是。
另一邊,王善正亦步亦趨的跟在劉德身後。
“我說王善啊,”劉德在坤寧宮中仿佛漫步,一邊走一邊說,臉上還帶着觀賞的神情,“你跟着咱家有什麽用,盯得這麽死緊,難道是怕本公公偷拿你坤寧宮的東西不成?”
“劉公公說笑了,公公到坤寧宮,雖然為的是公事,可咱們也不能不懂事不招待。有我陪着您,不是也有個說話的人嗎?”
劉德冷笑不語。
兩人正僵持着,太後一行人已經到了面前。
“喲,太後到了?”劉德行了個禮,面上也沒什麽懼怕之色。
“好一個劉德,殘缺之身、身份低賤竟敢踏足坤寧宮,還做出這等無禮之事!”
“太後說笑,”劉德道,“奴才固然身份低賤,可若是照太後的說法殘缺之人就不可踏足坤寧宮,那王善得第一個轟走,就是怕太後、皇後舍不得這麽個伶俐的人。”
太後懶得跟劉德耍嘴皮子:“滾出坤寧宮,去給皇帝帶話,要搜坤寧宮讓他親自來!”
劉德不緊不慢的說:“聖旨已下,太後莫不是想抗旨?”
“哀家是太後,他是皇帝,豈有兒子向母親下旨的道理?哀家不與你多說,若是再不走,打死不論!”
“瞧太後說的,”劉德皮笑肉不笑,“天下固然沒有兒子給母親下旨的道理,可這旨意又并非下給太後您。這樣吧,只要皇後說一聲讓我等帶着聖旨滾蛋,劉德必然滾得幹淨利落!”
皇後當然想說,可她不能說,抗旨不尊的罪名太大,她還擔待不起。
太後目光冰冷:“好是牙尖嘴利,劉德你的膽子長進不少啊。”
“不敢,不過是為陛下分憂。”劉德臉帶笑容,“太後又何必心急,本來無事反而讓人多想,既然已經開始搜了,不如一搜到底,好給皇後一個清白。況且這次也不僅是坤寧宮,東西六宮都要搜的……”
太後冷哼:“皇帝下旨要搜坤寧宮,讓皇後的顏面往哪裏放?”
正說着,外邊突然吵鬧不休。
劉德笑笑:“瞧,這不就出事了嗎?”
說罷,帶頭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