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顧帥的亞錦賽
溫煜接電話的時候,心裏還是有些不樂意的, 只是聽見了顧帥的聲音, 關于這小子所有的好就湧了上來, 耐心也不止多了一分,“啊,這件事啊……”
“今天隊裏都在讨論運動員改變國籍比賽這件事, 你的新聞, 再次把我們給炸開了。”
“其實……”溫煜想要解釋。
“其實我挺能理解的。啊啊, 不是說理解安生的選擇, 是其他人, 有那麽一部分人,即便做出了選擇, 大家都在罵他們, 但是我也能理解。”
溫煜閉嘴了, 他突然意識到,顧帥其實就想要一個樹洞。
顧帥說:“我們很多人, 六歲就在訓練了。我四歲, 還在讀幼兒園呢,一天我爸我媽帶着我出去公園玩, 在一個滑冰場, 我指着一個小哥哥腳上穿着的雙排輪說,媽媽,我要學那個。然後我就有滑冰教練了。七歲我進了業餘隊,每天早上要出操, 然後還得上學,等放了學,還得訓練。每天都是這樣,下雨了做室內訓練,下雪了就正好上冰,一轉眼就那麽多年了。其實大部分的運動員,最後都是碌碌無為的,別說我業餘隊的朋友,就算是省隊的隊友,最後能陪我站在國家隊的,也一個都沒有。其實我和他們的差距也沒有特別的大,只是在賽場上,我可能在某個關鍵點反超,就贏了他們。我上來了,其他人落下去了。這裏面總會有不甘心的人,不是為了錢和名氣,只是為了一口氣,為了自己的冠軍夢。選拔賽,資格賽,哪一個不是千軍萬馬獨木橋的。別說争一個金牌,就說二線的運動員,即便想要出國打個比賽,都沒有機會。沒有人知道,為了這個機會,他們付出了多少。有些選擇,雖然難看,我卻能理解。”
顧帥的聲音很平靜,字正腔圓的,穿過電話落在耳朵裏,甚是好聽,讓人不自覺忘記了身邊的一切,只能夠聽見他的聲音。
溫煜不知不覺地聽進去了,拿着煎餅果子站在路邊,任由溫暖的陽光落在身上,停駐着,忘記了走路。
腦袋裏不知道為什麽,就浮現了顧帥還是個小豆丁的時候,穿着大大的雙排輪滑冰鞋,在平整的地面上顫巍巍的走動。也會想,在某一天,窗外下着雨,綠色的樹葉被洗淨,蒼翠逼人,穿成了線的水珠從房檐滑落,滴滴答答地落在地面,屋裏傳來器械碰撞的聲音,一個個少年在屋裏做着力量訓練,其中一個少年,就是那個小豆芽。後來小豆芽長大了,他越走越快,遠遠的走在前面,他站在高處,獨自一人回頭看,身後落下的是曾經互為好友、兄弟的身影。他想要回去,卻做不到,因為他的路在前方。他必須往前狂奔,不想被人超越,也只能一刻不停地奔跑。
“說這些,并不是我喜歡回顧過去。”顧帥說,“只是耳朵聽的都是這些話,所以便忍不住想要說幾句。作為始作俑者,煜哥才是應該得到最大抱怨的人吧。”
“盡管抱怨,沒想到會觸到你的敏感點。”溫煜輕笑。
“發現煜哥做的事,總是會讓我特別在意,因為這些事情給你打電話,很抱歉。”
“說什麽呢?”溫煜挺想說,你知道就好,但是話出了口,就變了一個樣,“盡管給我打電話,有些事不像表面那麽簡單,我會給你解釋。”
“嗯。”
顧帥顯然沒覺得安生這件事有什麽內情,便轉口說道:“我過幾天就要比賽了,亞錦賽。”
“亞錦賽?”
“亞洲滑冰錦标賽。”
“哦?這個比賽好像就在哈市啊。”
“對啊,難得參加國家比賽,還沒出國,可把我郁悶的。”
“哈哈哈哈,以後有的是機會。加油!拿個第一。”
“嗯,謝謝煜哥。”
電話挂了,凝固的像雕像一樣的人又動了。
溫煜咬了一口涼透了的煎餅果子,覺得胸口湧動着莫名的情緒,因為顧帥那平靜訴說的往事,也因為即将到來的未來。可能有些無奈,也可能會有悲傷,但是當那個人清亮的聲音落在耳畔的時候,只有暖暖的溫度。
轉頭一看,今天的陽光真好。
回了家,屁股還沒坐到沙發上,又一個不能不接的電話打了過來。
溫煜看着來電者的名字,眉心蹙緊了,很想裝死。拖了足足一分鐘,電話挂斷了又打過來,溫煜無奈,只能拿起了電話。
“虹姐。今兒個什麽風啊?把您給吹來了?”
“小煜,咱們時間都忙,我就問一句話,安生那件事是你搞的嗎?”
“啊?轉會的新聞?是我發的,他不是合約到期了嗎?都确定下來轉會東唐了,我就提前給爆出來了,應該沒什麽影響吧?”溫煜打算裝傻到底。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件事。”李虹還不知道溫煜什麽尿性,開門見山地說,“網上陸續爆出的那些黑料,是你幹的嗎?”
“不是,不是,我發誓,絕對不是。”謊話什麽的,發誓什麽的,張口就來,一點不怕報應。
“唉……其實黑料啊,表情包啊什麽的,我和電競圈不熟,也插不了手。就是關于你圍脖上的那條消息,不知道怎麽就讓孩子們的心思都重了。他們都不容易啊,從體校到省隊再到國家隊,一路和人比上來,好不容易進了國家隊,結果可能一次受傷,養傷一兩個月,位置就沒了。帶傷訓練是特別常見的事,一邊哭一邊練我也見過好幾次,心真疼啊。”
“虹姐,這個我知道,運動員真的都不容易,所以我沒黑他們,我也不會黑他們,您就放心吧。”
“嗯,運動圈和娛樂圈不一樣,你得摸着良心去做事。”
李虹的電話很快就挂了,就像她說的,她很忙。但是這個電話,是明顯有深意的。
溫煜坐在沙發上,給自己點了一支煙,手機放在茶幾上,旁邊并排擺着煙盒,他慢悠悠地抽着,試圖分析李虹給他打這個電話是想要傳遞個什麽樣的消息。
警告他,毋庸置疑。似乎還有點試圖打動他的意思,硬得不行來軟的,這是懷柔吧?
溫煜的心思真的不在運動圈裏,也受夠了這個約束多多的圈子,做點什麽就一堆人過來警告他,壓力很大的好不好。要不是收了人錢,他何苦為難自己。
所以說……還是錢最好啊。
安生的名聲在短短半個月被黑出了翔,轉會的消息再也沒聽過了,一心想要弄他的劉泰當然也不會簽他,連着當初要和安生一起走的隊員全部拒絕續約。
一群電競大神,站在人生的岔路口全部都迷茫了,甚至不太明白自己哪個環節做錯了。
劉泰當然不會告訴他們,做人得感恩,貪心會遭報應,你奔着錢眼兒去了,雖然惱怒你的不顧舊情,可未必會阻擋你發財,可你偏偏帶着我給你的資源和我的隊員一起走,這就未免太過分。
一個資本家想要收拾一個網絡哄擡出的紅人,再簡單不過。
他只要出錢,就有人當刀。
娛樂圈裏,最詭秘,也最鋒利的一把刀,決定休年休假了。
方同的後續事情解決的很好,一個月後,順利恢複訓練。所有人都在讨論劉泰怎麽收拾背叛者安生的,至于曾經和劉少鬧出同性緋聞的方同,存在感徹底消失,尤其随着劉少帶着一個火辣的美人出入各種場合,方同是同性戀的傳聞不攻自破,再也沒人提起。
溫煜一石二鳥,解決了劉泰的心事,這位款爺手指一劃,五百萬進了公司的賬,溫煜還私底下得了劉泰的十萬獎金,再加上公司分成,也算是近幾年來,他賺的最多的一筆公關運作費。
或許是最近,娛樂圈和運動圈的價值觀沖突的厲害,讓他難得有了些倦怠,盤算着手裏的錢,就給黃衷遞了假條。
黃衷問都沒問就同意了。
內心裏陰暗又扭曲的溫煜又不高興了,盤算着黃衷是不是想要趁自己不在的時候把自己幹掉?否則以前自己一說休息就好像挖了他家祖墳一樣的反應,現在怎麽截然不同了?這老頭兒究竟在想什麽?
放假第一天,約了一衆麻友打了個通宵麻将,啤酒加雞腿,來啊,造作啊,反正有大把時光。一夜間,存款縮水一千,舍不得的他心髒抽抽。
第二天又是一個通宵,這一次直接輸掉兩千,早上睡覺前刷牙洗臉,在鏡子裏看着黑眼眶濃重的自己,只想吐口血出來看看是不是那麽凄慘。
第三天,約!沒約成……麻友們都要上班,陪他浪了兩個通宵,已經夠朋友了,在被窩裏數着贏來的錢,紛紛表示不約了。
孤單單的大齡男性,守着自己的空蕩蕩的房間,将電視的頻道從一到一百零八臺轉了三遍,最後停在了五套上。
電視裏,正在直播一場雙人花樣滑冰的比賽,一男一女在冰上流暢的旋轉,好像一對鳥兒在翩翩起舞,藍色的舞衣飛揚,恍惚間似乎看見了某個在冰面上疾馳的身影,鋒利的冰刀好似将潔白的冰面裁剪開來,呈現出一往無前的尖銳氣勢。
回過神來,溫煜已經給顧帥發了個短信:“比賽怎麽樣?”
顧帥秒回:“進決賽了。”
“[鼓掌]去給你加油?”
“[開心]太好了。”
“[攤手]沒門票。”
“我這裏有,後天的,決賽場。”
“等着!”
……
當天晚上,溫煜就定了直飛哈市的機票,第二天中午就踩在了另外一片土地上。
周彥晖打電話來:“煜哥,我這裏有點工作,想請教。”
溫煜推着行李,大步流星地走在機場大廳,酷酷地甩出兩個字:“不教。”
“你幫我,我請你吃飯。”
“不幫。”
“煜哥,你還是那個煜哥嗎?你在幹什麽啊?我晚上請你喝酒。”
“不喝。”
“你在幹什麽?你在機場?你要去哪兒浪啊?”
“在哈市,看比賽呢。”
“啊?什麽比賽?”
“還新聞人呢?這麽簡單的信息都不知道,你別和我說話,丢人。就這樣了,挂了啊,上車了。”
周彥晖一肚子的委屈,去網上查了消息,才知道是亞洲滑冰錦标賽在哈市舉辦。
啧!肯定是顧帥那個家夥!這兩個人勾勾搭搭的,真不要臉!
周彥晖突然生出一種強烈的危機感,自己在煜哥身邊的位置,好像要沒了。
溫煜到了哈市,先聯系顧帥,就在亞錦賽舉辦場地的附近找了一家賓館先安頓好,又用手機查了一下附近的旅游攻略,拿着單反相機在公園裏拍了一下午的照片,一轉眼,就到晚飯時間了。
找了家餐廳,點了三道菜,老板“哐哐哐”地上了三個大盆,溫煜揚了揚眉梢,總算知道為什麽說在北方下館子實在了。
一邊吃着晚餐,一邊擺弄着相機裏的照片,隔着一層玻璃的街道外偶爾有行人走過,霓虹燈的斑斓倒映在相機的屏幕上,享受着這種獨自一人旅行的樂趣。
第二天下午,不到四點鐘,溫煜就站在了梳洗室裏,刮了胡須,将頭發梳理整齊,穿着的褐色夾克裏是一件高領的毛衣,再配上牛仔褲和運動鞋,從頭到腳都是不算太貴的牌子,也算是用心打扮了。
在鏡子前來回照了一圈。
滿意。
簡直帥裂蒼穹。
比賽是在晚上八點十分,七點半就可以入場了,為了方便轉播,所以比賽定在了黃金時間播放。
氣質貴雅,着裝講究,英俊帥氣的男人坐在臨街的餐廳裏,線條深刻的側顏尤其的引人注意,來來往往的年輕女性都會多看上兩眼。只是等溫煜站起身,那不過一米七六的身高,瞬間被适齡女性判斷為二等殘廢,滿心惋惜地轉頭離去。
溫煜不想搭理這些北方女孩,太實際了,也太高個兒了,一米七六在南方也不算矮了好不好,配一米六五的軟妹子正合适,怎麽到了北方,就成了滞銷貨了?
趕到賽場,正好七點半,排着隊進了場,對着座位一看,哎呦,黃金家屬席。
左邊,一對中年男女低聲交談:“你抖什麽抖啊?”
“我緊張,今天是小樹的決賽,你不緊張,你抽那麽多煙幹什麽?”
“別抖了,抖得我心煩,來抓着我手,用勁兒掐我,就好了。”
“嗯,疼了吱聲啊。”
右邊,一個媽媽手裏捏着個紅色的橫幅,打開又看了一眼,上面寫着,“黃躍強加油!”
後面,一個媽媽抱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說:“一會給你哥哥加油,大點聲,你哥哥在比賽,拿第一,棒棒的!”
前面,人暫時還沒來。
溫煜左看看,又看看,突然覺得屁股下面的凳子有點紮。
都是家屬在看比賽,自己算怎麽回事啊?
“小夥子,你是誰的家長啊?”手裏捏着橫幅的大媽問溫煜。
“額……”溫煜摸了下鼻子,“顧帥。”
大媽臉上的笑淡了,“哦”了一聲就不知聲了。
左邊的夫妻倆好奇地看過來:“顧帥啊,和我們家楊樹是一個隊,成績可好了,你是他哥哥?”
“呃,是朋友。”
“哦,你是幹什麽的啊?”
“記者。”
“哦,多大了?”
“三十三歲……”溫煜好奇着突如其來的熱情和話題。也對,都是國家隊隊員的“家屬”,詢問一些私事,更顯得熱情。就是……有點兒坐不住。
八點左右,賽場裏的氣氛就有些緊張了,觀衆席上坐着滿滿的人,攝像機都開了機,各大電視臺的記者都在攝像機前面說着話。
賽場裏響着歌,但是說話的聲音卻低了很多。
左邊的夫妻倆又開始緊張了,妻子說道:“要比賽了,得拿到成績啊,不然這些年就白辛苦了。”
“能參加比賽就很好了。”
“你瞎說什麽呢?那麽辛苦練到現在,一個參與獎就夠了,虧不虧啊?”
“比賽結果誰能預料?”
“那也要努力,得争取拿第一。”
“就是你一直這麽想,才給他那麽大的壓力。”
“運動員的價值,不是成績,還能是什麽?要像你一樣做什麽都給自己找借口退縮,他打一開始就不應該來搞運動,也不用吃那麽多的苦。”
“你這人,不和你說了。”
“哼。”
兩人吵得臉紅脖子粗,但是溫煜留意到,他們緊緊抓在一起的手卻沒有松開。
溫煜還是第一次吃狗糧吃的不難受,甚至忍不住的羨慕,等自己老了以後,是不是也會有那麽一個可愛的女人,一邊抱怨自己的不對,卻一邊緊緊地抓着自己不松手。
八點零五分,場內的音樂聲小了,主持人的聲音傳遍全場。
“各位觀衆朋友,大家晚上好,這裏是亞洲滑冰錦标賽的現場,我是主持人張彪。”
“我是趙虎。由我們為您今天比賽的解說。”
“短道速滑是滑冰比賽的一個分類,講求體力和技術性,我國在這個項目上一直有較好的成績。三三曾經在短道速滑比賽上,拿到過六十多枚金牌,如今雖然退役,卻也書寫一代黃金傳奇。還有田東、黃峰、斐其等等,都是國際著名的短道速滑選手。”
“不過可惜,近兩年,我國在短道速滑上并沒有太過突出的選手,這一次的亞錦賽,希望可以看見新的未來。”
“我在半決賽的時候,曾經和國家短道速滑隊的總教練唐旭聊過,他說前兩年正是我國短道速滑選手青黃不接的時候,不過經過兩年的訓練,新的一批隊員已經完全成長了起來,這次的亞錦賽将會是他們在國際賽場上打響的第一槍。”
“對,短道速滑選手的黃金年齡在二十四歲到三十歲左右,只要體力保持在巅峰,可以在這項更注重技術的比賽中,獲得優秀的名次。也就是說,這批隊員的年齡都普遍偏低了。”
“是的,都在二十五歲左右,每一個的成績都非常出色,具有世界前列的水準。”
“比賽就要開始了,運動員進場了。”
“男子五百米短道速滑。決賽選手一共有五個人,他們已經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正在做着賽前的熱身準備。”
溫煜一聽,五百米,不是顧帥的項目嗎?
狐貍眼睛睜大,仔細地看了過去。
一群穿着短道速滑衣的選手已經進了場,緩緩地滑到了出發點的位置上,全副武裝的,一時間竟然也分不清楚誰是誰。
廣播裏還在說。
“站在最內圈的是我國年輕的小将,顧帥,他在半決賽獲得了第一名的成績,也為他争取到了內圈的位置。”
溫煜一聽,嘴角自覺地勾起來。
半決賽第一名呢?這小子,不錯啊。
顧帥就站在內圈,用左腳的冰刀在冰面上鑿了兩下,找到了出發點。另外一只腳自然地貼在左腳後方,身體筆挺地站着,頭上帽子的數字“7”很是醒目,讓溫煜想起,上次看顧帥資格賽的時候,好像也是戴着這個數字。
“站在他旁邊的是黃躍強,雖然只有二十二歲,可是成績不俗,僅次于顧帥晉級決賽。”
溫煜回過神來,就看見隔壁的大媽已經将橫幅高高舉起來了,上面紅底白字地印着“黃躍強加油!”
難怪說着說着就哼自己呢,原來是這麽一回事。
場內的解說還在繼續:“第三位是思密達國的樸天軍,他曾經參加過上一屆的冬奧會,獲得了第三名的成績,他在預賽獲得第一名,可惜半決賽表現并不理想,如今決賽,不知道狀态是否已經調整,他是顧帥獲得冠軍的有力競争者。”
“第四名是日本選手……”
“第五名是中國香港……”
随着報幕結束,賽場裏已經漸漸安靜下來了,主裁判手裏拿着發令槍站在了出發點上,做好了準備。
溫煜緩緩放松身體,将後背靠上座椅,雙腿交疊,雙手交握着放在膝蓋上,悠閑的姿态,就像在等待一場音樂劇的開幕。
“各就各位!”
五名選手的身體都彎曲了下來,手臂揚起。顧帥修長的身體繃得尤其的緊,他擡着頭,雙眼直視前方,像是上了膛的搶,準心瞄準着終點,有種銳不可當的淩厲。
“砰!”
槍響了。
選手們同時沖出去了!
“加油加油!”
“加油加油!”
“加油加油!中國隊!加油!!”
劈頭蓋臉的吶喊助威聲,就像是一顆□□炸開了一樣,将好整以暇的溫煜炸得焦頭爛額,整個都懵逼了。
黃躍強的媽媽揮舞着橫幅,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聲嘶力竭地大喊:“黃躍強加油!黃躍強加油!!黃躍強加油加油!!”
小樹的父母将緊緊抓在一起的手高高舉起,高聲喊道:“中國隊,加油!”
身後傳來那對母女的聲音,高亮的女聲配上稚嫩的童音,像是完美的和弦一樣,落在耳膜上:“哥哥,加油!中國隊,加油!”
還有更多的吶喊聲,從四面八方而來,猶如九天驚雷,又似黃河倒灌,整個世界像是被同樣的聲音支配,震天動地!
賽場上,選手們全力以赴,為自己的人生,為了自己的榮譽而戰!
顧帥在賽道上疾馳,黑色的身影留下陣陣的殘影,竭盡全力的拼搏,向着前方沖擊。他的身姿矯健,修長的雙腿呈現出強勁的力量感,就好似一把鋒利的剪刀,将白色的冰面裁剪開來。他的速度很快,快得讓人屏息,恍惚将好似看見了一頭黑色的獵豹,在冰面上奔跑,緊身的短道速滑服呈現出肌肉的線條,呈現出健康強大的狀态。
出色的爆發力和反應力。
讓他一出場就像是一頭疾馳的猛獸,一馬當先地沖在了最前面。
可是他的對手們也不弱,每一個人都在為自己争奪有力的位置。
短道速滑是一種技術性勝于體力的冰面運動,尤其短道速滑的賽道比較小,圈數又比較多,為了搶奪有力的賽道,選手都會花招百出。
內道,絕對的黃金賽道!
在這樣相對于甚至可以說狹小的賽場上,激烈的追逐,很容易産生肢體的碰撞。可是不行!因為大賽明令禁止,不允許發生肢體碰撞!因此,為了搶奪內道,只能憑借更加快的速度,以及更加出色的,完美表現的技術性,為自己争取優勢。
選手們的速度都很快。
身體彎曲成更加适合發力的姿勢,腳下的冰刀在冰面上裁剪出明顯的痕跡,頻率很重要,這個時候就要在細節上追逐。
第一圈。
場面膠着。
所有人都想沖出去,卻又忌諱着,束手束腳,只能試圖憑借速度取勝。
很快,進入了第二圈。
還在膠着。
直到後半圈。
有人出來了!
是顧帥!
顧帥憑借着內圈的優勢,率先從擁擠在一起的人群中滑了出來。
優勢!
獲得優勢了!
沒了對手的礙手礙腳,顧帥的動作更加大了一點,速度也明顯地提升。
他在加速,想要更加的快,遠遠看着,仿佛有種潛龍出淵的暢快感。
賽場的解說在說什麽已經不重要了,溫煜根本聽不見,他的耳朵被吶喊聲占據,雙眼也只看得見賽場上的人。
加油!
溫煜在心裏默默地說着。
顧帥并不能就此放松,他的身後追趕的是不甘示弱的對手,他必須保持自己的優勢。
全神貫注!
咬緊的牙在腮上蹦出的深刻的線條,看似游刃有餘的身影,每一個動作都是經過千錘百煉的敲打。
緊接着,思密達國的樸天軍也從人群裏沖出來了!
他在追擊顧帥。
他試圖超過顧帥,顧帥不甘示弱。
追趕!
追趕!
沖擊!
沖擊!
你追我趕,搏命前行!
溫煜整個人坐直,熱血湧上腦袋,臉像是燒了起來一樣。
他被現場熱血的氣氛感染,渾身都在戰栗。
這是比賽!
這是國際賽場的比賽!
這樣的氣氛,像是要把人燒着了一樣,就連呼吸都忘記了。
難以想象,這個世界竟然還會有一個地方,可以在瞬間的點燃自己。現場的比賽原來是這樣的激情澎湃,電視轉播連十分之一都不到,耳朵裏就只剩下加油的聲音,眼睛就只能夠看見那個人影。拳頭不自覺的捏緊,緊緊的,骨節峥嵘,青筋浮現,好像有什麽東西在胸口澎湃着,呼之欲出。
“加油!加油!中國隊加油!”
“中國隊!加油!”
“黃躍強加油啊!”
溫煜的眼睛都紅了,就像是飛蛾一樣,只能看得見那一團光,如此的灼熱,如此的耀眼。
在直線賽道,樸天軍成功超過了顧帥一線。
畢竟是冬奧會獲得過第三名的選手,或許是這樣級別的比賽無法刺激他的興奮度,在半決賽表現的并不好,可是樸天軍的實力畢竟很強,在被顧帥的刺激下,他開始發力了。
賽場的一角,似乎有思密達國人在為他們的運動員加油。
但是很快,聲音就像是小水花一樣,消失了。
華國人在為華國的選手加油,壓下了所有不和諧的聲音,這一刻他們是一個人,他們是一條心!
進入彎道。
樸天軍想要彎道超人。
他沒有成功!
顧帥承受住了壓力,他再次加快了速度!
他保住了自己第一的位置。
不過這是彎道!
在光滑的冰面上,過快的速度很容易失控,更何況是在彎道上。
樸天軍沒有追趕,他似乎也不敢在彎道過快,或者說,他在等待顧帥的失誤。如果顧帥失控,甩出摔倒,他自然勝利。在賽場上,一名老選手,有更多的經驗,有時候甚至不需要自己去搏命,只需要稍微的逼迫,對手就會崩潰。
顧帥為了保持第一。
他在加速。
他在彎道加速。
這太危險了。
不過眨眼的時間,卻要承受這樣的速度,已經超過了一名短道速滑選手的控制力。
賽場解說在大聲喊着:“保持住,顧帥!保持住!”
溫煜屏住呼吸,看的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不會失敗吧?
不會的。
終于。
比賽進入直道。
進入直道了!
顧帥用絕佳的控制力,完成了加速彎道的部分,他成功了!
他成功的戰勝了自己!
成功地保持住了第一的位置!
賽場的解說大喊:“太棒了!顧帥!繼續!這麽好的狀态,繼續保持下去!”
再次進入彎道。
顧帥這次依舊用着可怕的速度通過,甚至明顯加了一次速。
他的狀态太好了,他找到了感覺。
一圈。
又一圈。
顧帥始終第一名。
他将對手明顯地甩在了身後。
思密達國的選手緊緊地咬在他的身後,每一次都想到超過他,甚至也不惜在彎道加速,那一刻,那身影,是如此的可惡。
顧帥!
加油!
快快快!
別讓他超過了!
再加大力量啊!不要停!
繼續!
加油!
在溫煜內心的咆哮中,七號頭盔就像是聽見了他的聲音,完美的滑過一圈又一圈。
思密達選手要超過他。
顧帥在彎道加速。
沒能超過,他保持住了自己的優勢。
還剩最後一圈了。
場內的加油聲幾乎要将房頂掀起來。
思密達的選手還想要逆襲,可是他沒機會了!
顧帥太快了!
顧帥也在加速!
他在沖刺!
最後的沖刺!
終于!
成功地沖過了終點線。
比賽結束。
顧帥拿下了第一名,他首個國際級比賽的金牌。
贏了!
震天動地的響聲在為他祝賀。
餘速不減,顧帥的身體直起來,就像是伸展枝芽的大樹,在冰面上滑行着,高高地舉起了雙手。
溫煜的嘴大大地張開,咧着笑,狐貍眼裏裹着一層薄薄的水霧,手掌相互撞擊,發出了又重又沉的掌聲。
贏了!
第一名!
心髒。
還在瘋狂地跳動着。
眼睛,還牢牢地鎖在那個身影上,移不開,黏在上面,哪怕一絲一毫微妙的動作變化都不想放過。
這沸騰的血液。
好像要爆炸了。
在雷動的掌聲中,選手退場。
目光追逐着,直到完全看不見人了,溫煜将手捂在了自己的臉上,笑着,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真是……要命了,簡直帥炸了。
溫煜此刻可以毫不遲疑地說,他認為這世上最帥的男人,應該就是在賽場上全力拼搏,并且最終奪得第一名的運動員。
是那麽的簡單,那麽的純粹。
沒有任何的勾心鬥角,只有實力的比拼,可以就可以,不可以就不可以,強者無敵。
後面的比賽,依舊帶給溫煜熱血的感覺,只是如顧帥那時的澎湃就淡了很多。不知不覺,短道速滑的所有項目都到了結尾,溫煜的血液才漸漸地恢複正常。
這一趟,來得值得了。
冷了的血本以為早就應該習慣了,可當血液開始沸騰的時候,才發現這才是人正确的活法兒。
血液灼熱的,簡直燙手。
走在哈市夜晚的街道上,冷風吹不熄心裏的火焰,情緒還停駐在比賽的賽場上,就像是不斷重複播放的精彩片段,煙花陣陣綻放。
後來,他站在馬路邊上,擡頭看着天空,突然就有些明白了,為什麽自己從踏入運動圈那一天開始,就好像處處不順,事事不妙。其實說到底,運動圈,是一個對自己而言,全然陌生的世界。
當天晚上,微信裏,那個在滑冰場上發光的青年給他發了個微信。
“來看我比賽了?”
溫煜那個時候還沒睡,興奮過度的後遺症,是失眠。所以秒回了消息。
“恭喜你,第一名,真厲害。”
“沒睡啊?[驚訝]”
“你不也沒睡。”
“比賽結束了,大家都很開心,買了一點酒回來喝,一直到現在。”
“回去放假嗎?請你吃飯。”
“我拿了金牌,我請你吃飯。[苦惱]不過後天從這裏直接去黑市集訓,還有幾個月就到全運會了,還有冠軍賽要打,最近有點忙。”
“得了空,記得聯系我。”
“嗯。[瞌睡],醉酒,睡了。”
“晚安。”
溫煜看着那個黑眼圈,不斷點頭的小黃臉,抿嘴笑了一下。
心裏那謎之驕傲是什麽奇怪的感覺?
如果說,某一天這小子拿了世界冠軍,自己的好友圈裏也算多了一號不得了的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