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疼老婆的…… ...

在遠離市區的深山裏泡溫泉,這溫泉山莊的條件也算是不錯了。

有大池子, 也有小池子, 環境清幽, 池水幹淨,在溫泉池的選擇上,兩個人非常的一致。

在前臺買了兩條新泳褲, 換上後, 兩人就裹着白色的大浴巾便離開了建築物。冷風迎面吹來, 這個季節的溫度還有些低。兩人繞過大池子, 走進一步一景的花園裏, 視野一下子就暗了下來。沿着青石鋪築的小路一路走進去,在綠色枝蔓的掩映中, 一個個蔚藍的好似珍珠一般的溫泉池, 瑰麗地展現在了兩人眼前。

溫煜怕冷, 一路走得畏畏縮縮,浴巾裹到脖子, 走得毫無美感。等到了池邊, 便迫不及待地将浴巾三卷五卷,丢到一邊。在幽靜的林子裏, 池水映着他的身子, 過于蒼白的肌膚這一刻卻如玉一般,從骨血裏透出來一股驚心動魄的美。

一躍進了水裏,溫暖的液體瞬間包裹身體,過于淺小的池子讓他這個旱鴨子很有安全感, 忍不住地将腦袋就埋進了水裏,再一擡頭,嘴裏噴薄出一股霧氣。他仰頭看去,過長的頭發沾了水,被梳理到了腦後,露出飽滿光潔的額頭,潤了水的眼睛清亮逼人。

“下來啊,這水溫度太爽了。”溫煜招呼站在水池邊上吹冷風的顧帥。

顧帥呆呆地站着,似才回過神,點了下頭,緩緩地下了水,将自己完全埋進了水裏,這才完全放松下來。

“溫度正好,夏天來熱了,冬天來冷了,咱們趕巧了。”溫煜将肩膀都埋進了水裏,半蹲着蹬在池底,朝着顧帥飄去,俊美的容貌,迎面襲來,竟給人美人魚般的錯覺。

溫煜緊貼着顧帥,靠邊坐好,長嘆一聲,視線掃到了顧帥的腹部,贊了一句:“肌肉漂亮。”

從剛剛在更衣室換衣服的時候,他就看見顧帥那身肌肉了。穿着衣服沒發現,衣服一脫好特麽壯,感覺随便可以幹自己兩個。

男人和男人之間,其實誇肌肉是有點兒忌諱的,可以肆無忌憚談論這些的,應該是發小、兄弟,以及寝室同學的關系。像他們這種出了社會工作的人,需要講究的更多,首先就是一個私人空間的問題。

只是吧……顧帥的肌肉是真的不錯,即便以男人的眼光來看,也是無可挑剔的。

随着自己開口,顧帥的身體猛地繃緊,肌肉的線條又明顯了幾分,看過來的眼尾甚至有些微微的泛紅。

溫煜瞬間意識到,自己的态度有點輕佻了,以及過于的親昵。

将身子往外面歪,不動聲色的将兩個人的距離拉開,溫煜随意問道:“明天真要去捐書?”

“嗯。”

“打算捐多少?”

“這次拿冠軍的全部獎金吧。”

溫煜眼睛睜大,看着顧帥,挺想說,您真聖父。

“好樣的。”表裏不一的溫煜豎起手指頭,目光特真誠,像是要把人高高捧起來一樣,頂禮膜拜。

顧帥抿着嘴笑,也沒說話,但是看得出來,眼角眉梢壓着的都是開心。

有些人,層次高,追求精神滿足感。溫煜就是個俗人,希望天上掉下的錢能把自己砸暈,飛來的名能把自己淹沒,他一點都不高尚,便覺得顧帥傻逼。

好好的錢拿來存着不行,吃一頓也可以啊,都捐了?敗家!

這家的溫泉池水偏熱,沒泡一會人就受不了了。溫煜體質弱,頭暈的快,他翻身起了水,坐在椅子上給自己點了一支煙。

一口煙霧噴出來,整個人都散了。

他雙腿交疊地坐着,身體微微地歪着,燙成了粉紅的肌膚像是一戳就破,溫熱的水珠從他胸口一路蜿蜒,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幹爽的大浴巾簡單地搭在腿上,微垂的側臉,線條深刻,一縷濕漉漉的發絲滑落,平添一絲性感。

連着抽了三五口煙,身上的燥熱才緩緩散去,溫煜嘆了一口氣,人不服老不行啊。

想當年……啧,好漢不提當年勇。

捏着煙的手放下,眼眸垂落,就看見顧帥正看着自己。池水動蕩,波光粼粼,照得那張小臉白淨喜人。

溫煜笑道:“我等會兒再泡,你要覺得這裏無聊,就去別的池子泡泡,前面那個大泳池不錯,還能游泳。”

“哦。”沒想到顧帥還真的乖乖地起身,只是動作滑稽,畏手畏腳的似怕冷,背對着溫煜,慢慢地出了水。

“浴巾拿着。”溫煜起身将浴巾丢過去,腿上搭着的卻滑了下來,他手忙腳亂的去抓,煙又掉在了地上。再擡起頭的時候,顧帥已經捏着浴巾走了,透過樹叢,只能夠看見一道疾馳而過的影子。

啧,臭小子,還真走了。

溫煜一支煙抽完,又有點兒冷,便又回到了池子裏,過于燙熱的液體纏上肌膚,升騰的熱氣,讓人昏昏欲睡。強忍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将手機拿了過來,轉身趴在池邊上,邊看邊泡。

感覺果然好了很多。

這才是泡溫泉的正确打開方式。

不知不覺地看了好一會,耳邊水聲響起,以為是顧帥回來,溫煜未語先笑,轉頭看去。

待得看見來人,溫煜的眼睛猛地睜大,驚訝開口:“你怎麽在這兒?”

來人已經泡在了池子裏,看清楚溫煜的臉,也是一副驚呆的模樣,冷峻的眉梢高高揚起,深邃的眼睛裏都是一副冤家聚頭的喪氣。

“是你啊。”男人開口,聲音很低沉,像是從胸口發出來的,溫泉水似乎都随之顫抖。

“巧了。”溫煜放下了手機,轉頭看向男人。男人古銅色的肌膚呈現出一種鋼筋鐵骨的質感,尤其左邊肩膀上的一個圓形的傷疤,凹凸不平的粉紅色肉感,非常的猙獰。

“不是巧合。”男人則在打量溫煜,黑眸裏有種火焰在燃燒。

“你跟蹤我?”

“是你跟蹤我。”

“哈,別逗了。”

“我在這裏已經住了一周了。”

“所以你先來,就是我跟蹤你,鮮瑜,你還真夠自戀的了。”

“在帝都碰上不算,在這裏碰上,不是跟蹤是什麽?”

“緣分啊!”溫煜冷笑着,真想點支煙抽抽,這倒黴催的,還真是猿糞。

顧帥回來的時候,兩個人正在死魚瞪眼,氣氛明顯不對勁兒。顧帥貼着溫煜滑下了水池子,看看陌生人,又看看溫煜,說道:“大池子的水不錯,溫度正正好,要去試試嗎?”

溫煜将手搭上顧帥的脖子,皮貼皮肉貼肉,水都擠開了。顧帥的身子有點兒涼快,讓早就想要起水的溫煜舒坦的不行,搭在顧帥脖子上的手擡起,輕慢地指着男人說:“介紹一下,大臺新聞頻道的記者,鮮瑜。”

“你好。”顧帥伸出手去握手,握完了又回到原位上,猶豫了一下,繼續和溫煜緊緊貼着。

溫煜只覺得舒服,又把手臂勾上了顧帥的脖子,說:“短道速滑國家隊的隊員,才拿了亞錦賽的冠軍,顧帥。”

說這話的時候,他只覺得驕傲,果然帶着這小子出門,很長臉。

鮮瑜的眼神有些微微的變化,他這次仔細看向顧帥,過于冷酷的眼睛揉碎了一點暖意,嘴角勾起淺淺的笑:“你好,沒想到溫煜還能認識你這樣的朋友。”

“你這話可就不好聽了啊,我朋友多着呢。”溫煜揚眉。

“沒幾個正經的。”

“志趣相投就夠了。”

“曝光隐私,發掐頭去尾的新聞,看着別人難過就開心,這叫志趣相投,是一丘之貉。”

“好好的娛記,到了你的嘴裏怎麽這麽難聽,你是大記者,你三觀正,你能耐,可也不能看輕我們這些社會小人物。作為社會的螺絲釘,我還是很榮幸的。”

“溫煜,你真不要臉!”鮮瑜刷地站了起來,溫泉水刷嘩啦啦地往下淌,胸口劇烈起伏,古銅色的胸膛就那麽措不及防地撞進了兩人的眼睛裏。鮮瑜肌肉鍛煉的程度遠沒有顧帥胸口的小方塊那麽标準,但是鮮瑜身上有很多傷痕。對于男人而言,倒是平添了幾分狂野的性感,以及危險。

之前鮮瑜下水的時候溫煜在看手機,只看見了鮮瑜肩膀上的疤痕,那傷疤他是知道的,當時他急得都流眼淚了。但是身上這些傷疤,他不知道……

“怎麽回事?你又遇見什麽了?”溫煜的視線落在那些沒見過的傷疤上,緩緩地将搭在顧帥肩膀上的手收了回來。顧帥轉頭看了他一眼,眉心微微蹙着。

鮮瑜沒搭理他,轉身就走。

“鮮瑜,你想把命搭進去嗎?适可而止吧。阿姨要是知道你都在幹什麽,她會哭的。”

鮮瑜走出的腳步頓住,轉頭瞪他:“你別多嘴。”

溫煜已經站起來了,池水不過到他腿根,他淌着水走到池邊,仰頭看着男人:“你來這兒幹什麽?這裏有什麽?有危險嗎?”

鮮瑜反問:“你到這裏幹什麽?這裏有什麽?有人又要倒黴了嗎?”

“你能不能好好說話,我要不是擔心你,我廢什麽話。”溫煜仰着頭,撐着池邊的手捏緊了拳頭,眼底燒出了火苗。

鮮瑜冷冷地說:“你要是來查正豐,我勸你回去,他沒什麽好查的,比你幹淨多了。”

溫煜的嘴角抿緊,目光陰冷了下來,見他不再說話,鮮瑜便拿着浴巾,一瘸一拐地走了。

“煜哥?”顧帥趟過來,還沒等再說。

“你等一會。”溫煜突然撐着水池子起了水,浴巾也顧不上拿,追着鮮瑜就出去了。

顧帥撐着溫泉池,目光追随着溫煜的背影,遠遠的聽見溫煜喊了一嗓子:“你腿怎麽了?”

立着耳朵聽,也再聽不見聲音,就連那背影都看不見了。

顧帥貼着池邊坐下,等了好一會兒人都沒回來,他便也不再動,安靜地等着。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的眉心不知道什麽時候緊緊蹙着,放松下來的瞬間,眉心處竟然隐隐疼痛。

溫煜一直沒回來。

等人再出現的時候,溫煜已經換好了衣服,就連頭發都幹了,站在池邊上,驚訝地說:“我說差不多了吧,快三個小時了,還沒泡夠呢?”

顧帥凝固成雕像一樣的身體動了一下,波紋漾開,他仰頭笑道:“就起來。”

“起來吧,泡久了頭暈。”

“嗯。”

許是真的泡得太久了,顧帥起水的時候腳有點軟,溫煜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拽了起來。

顧帥道了謝,将浴巾扯過來裹在自己的腰上,好奇地問道:“那個記者大哥,腿怎麽了?”

“斷了,自己給作斷了。”

“啊?自己摔的?”

“作的。像個神經病似的,我就知道他早晚得出事。都三個多月了,我看他這輩子就只能這麽瘸着了。”

“聽你語氣,挺擔心他,關系不錯?”

“哈哈哈哈!”溫煜差點笑裂了,“他恨不得把我撕吧丢垃圾桶裏,你不知道他這個人啊。顧帥,說真的,你性格實在太好了,要不是你不一樣,三觀不合這種問題,真的不能強求。”

顧帥越聽越好奇了,可惜已經進了洗浴室,溫煜把他推進小隔間就走了。

“我在外面等你,不用着急,慢慢洗。”

身後花灑的聲音響起,溫煜慢悠悠地走到了更衣室的外面,找了個位置坐下,一邊抽着煙,一邊刷手機。仔細一看,屏幕裏都是關于平市的新聞,尤其關于打假打.黑的新聞他都會點進去看,只是翻到底,也就那麽幾條過了好些年的老新聞。

顧帥換完衣服出來,洗的白白淨淨的臉,嫩的能掐出水來,眼睛水汪汪的,比平時帥、也可愛出了一個新高度。

“走,回屋睡一會。”溫煜将手機揣進了外套兜裏,壓下了心裏的擔憂。

……

第二天一早,那位志願者的車子就已經停在了大門口,拉着兩人去了正豐小學。

顧帥和志願者聊得開心,兩人也不知道聊到了什麽,志願者突然說道:“真的真的謝謝你們,到時候我會在捐款牆上寫下兩位的名字,讓孩子們永遠記得你們。”

顧帥突然回過頭來,深深地看着溫煜,眼底還有一些遲疑。

是了,從頭到尾,溫煜都在誇顧帥這件事做得漂亮,但是他自己卻沒開口說過要捐一分錢。

這就尴尬了。

溫煜笑:“別那麽客氣,做這些是因為感動,不是想要讓誰永遠記着我們。”

老油條不動聲色的将尴尬化解,就是心裏抽抽地疼,看來這次不割肉是不行了。

顧帥的目光閃亮,盯着溫煜笑,然後又轉頭和志願者聊天。

溫煜悄悄地摸到自己的心髒,好疼啊!

負責記錄捐款的是希望小學的校長,錢當場就轉了賬,校長千恩萬謝地握着兩個人的手,不絕口地道着謝,一直将人送到校門口。

此時正值課間時間,走廊和操場上都是紅領巾在飛揚,溫煜和顧帥的出現引起了孩子們的注意。校長拉住準備直接上車的兩個人,對面前地孩子說:“溫叔叔和顧叔叔是來捐圖書的,你們又快有好看的圖書了。”

“耶!”

“謝謝溫叔叔!”

“謝謝顧叔叔!”

“有新書啦!”

孩子們高興地跳了起來,亂七八糟地喊着溫叔叔這三個字,一個個樸素純真的臉上洋溢着燦爛的笑容,就像一個個的小太陽。

揮手告別,溫煜的臉上強挂着笑容,這一趟出來,什麽搞頭都沒有,還盡都是在搭錢,虧大了。

“吃嗎?”一只棒棒糖從旁邊伸過來,順着那只修長有力的手看過去,就看見顧帥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汽車發動了,草莓味的棒棒糖在口腔裏化開,甜膩膩的。

溫煜眯着眼睛看去,就看見嶄新的三層校舍矗立在藍天之下,豔陽高照。紅色的國旗在風中招展,下面是一個個又蹦又跳精力充沛的孩子。

糖果然可以減壓。

疼痛的心髒稍微緩和了那麽一點點,一點點而已!

……

請問,助學貧困兒童、捐款希望小學、助人為樂,你會有滿足感嗎?

溫煜的回答當然是——沒有!沒有!沒有!

自從學校回來,他每次看見自己縮水的存款,就後悔的不行。

沖動啊!一失足成千古恨。

整個華國有那麽多的城市,自己怎麽就想着跑去平市了呢?

簡直就是跳着高的去送死啊!

最關鍵的,你死要什麽面子?

直說自己沒有錢不就完事了?顧帥捐你跟着捐個屁啊!名字刻在牆上能當飯吃嗎?還是等着死了以後送你三炷香啊?

心情不好,還得強顏歡笑,溫煜也很奇怪自己想要在顧帥面前樹立的正面形象。奇了怪了,自己什麽時候要臉過,簡直鬼遮眼,迷障了。

随後又去幾個景點玩了一圈,對于住在平原的人來說,平市的旅游區确實不錯,每當看見顧帥燦爛的笑臉,溫煜就努力的将心裏的不爽釋放一些。等心氣漸漸平複,旅程也結束了。

回到帝都,乘坐計程車從機場出發,溫煜決定順路先送顧帥回宿舍,自己再去公司。

“天壇公寓!這地方好啊!明星彙聚國寶雲集,我最喜歡跑這地方了,運氣好了還能看見電視上的大明星,而且車回無空。那地方感覺随時都有人啊,年輕人都愛追星,要我說這星值得追,可比娛樂圈的那些個什麽小鮮肉有價值多了。我是女兒還小,等她長大了,我也讓她練體育,為國争光去,這多光榮啊,都是英雄……”

計程車司機是個三十來歲的年輕人,看着和溫煜差不多大,自打他們爆出了地名後,這位的哥就滔滔不絕地說個不停。

大抵上,全國的計程車似乎都有毛病,一個人在路上開車久了,特容易打開話匣子,而且自說自話的,你都沒法兒插嘴。

“你們是運動員嗎?”

“我是,滑冰隊的。”顧帥搭腔。

“滑冰?滑冰好啊!我姑娘最喜歡滑冰了,我還給辦了個學習班,一年八千多,老師都說她有天賦。”

“有天賦,要是決定讓孩子當運動員,可以在寒暑假到訓練營,教練都是國家級的,表現的好,直接能進職業隊呢。”

“啊,這事,我聽說過,正好沒地兒了解,你幫我講講啊。”

“是這麽回事……”

顧帥和的哥聊得開心,溫煜在旁邊坐着聽兩個人聊。

這算不算是以小見大?

的哥的态度基本代表了全國大部分人民的态度,都打心眼兒裏承認運動明星的價值更高,而且高出了娛樂明星無數倍。一邊的話說出口,是輕蔑,一邊說起運動員,就全變成了敬佩。

為什麽運動員沒娛樂明星火。大抵上就是運動員都在專心訓練出成績,而娛樂圈裏的某些人,沒事幹都在專營怎麽炒作自己的名氣吧。

計程車在拐進天壇公寓那條路,就被堵住了。三分鐘沒動過,顧帥便提前下車,步行回宿舍。

男人将背包單肩背上,彎腰扒着窗戶對溫煜笑,“煜哥,回頭電話聯系啊。”

溫煜客氣:“還說再請你吃頓午飯呢,這就急急忙忙地走了。”

顧帥是真遺憾:“教練找的急,沒辦法,得了空我給你打電話,這次謝謝你了,下次我請你吃飯。”

“別和我客氣,去吧去吧。”溫煜撩了撩手,笑容淡淡的,很有成熟男人的灑脫。

顧帥還想說什麽,猶豫了一下,颠了颠包,直起身來,朝溫煜揮手,這一次才是真的走了。

顧帥上了人行道,路邊花壇裏的小花開得正濃,姹紫嫣紅,顧帥的身影掩映在花草間,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顧帥一走,的哥也閉上了嘴,車裏保持着絕對的安靜,在一段時間的靜止後,終于再次移動。

計程車依舊滑向天壇公寓的方向,溫煜正好放下手機,就看見顧帥站在公寓的大門口,稍微靠裏面一點的位置,樹蔭下,和一個人聊天。

顧帥還穿着那套衣服,黑色的雙肩背歪斜着挂在右邊肩膀上,背包外面拉鏈上的金屬在陽光下閃爍着淡淡金色的光芒。與他對話的男人正臉對着大門口,是一張較為熟悉的臉。或許是因為曾經太火了,在溫煜眼睛裏刷屏了小半年,溫煜一眼就确認了對方的身份。

施華期。

中國男子擊劍隊的花劍隊員,氣質超塵,容貌英俊,甚至還拿過一屆世錦賽的冠軍。本來應該是中國擊劍的希望之星,可惜被資本過度包裝,觸及了體育局的底線。再加上去年的奧運會沒出成績,讓所有人都大失所望,輿論襲來,惡評如潮,所有之前壓着的隐患一朝爆發,施華期正式被體育局開除出了國家隊。

施華期在運動圈裏也屬于風雲人物,也不是誰都能認識的,沒想到顧帥一個才進國家隊的新人,竟然可以和施華期搭上話。是說他自來熟,還是純粹好管閑事?運動圈居委會,也不是誰都能當的。

溫煜思路有點發散,短短時間竟然想了很多,等回過神來,突然意識到有些不對勁。

這是第二次在體育圈的地盤上看見施華期了。施華期不是都被開除了嗎?又跑過來幹什麽?職業的敏感性,讓溫煜在這裏面讀到一些端倪,只可惜線索太少,他也無法推斷出真相。

車繼續往前開,顧帥似有所感,轉頭看了過來,視線在短短時間裏碰撞,又驟然分開,天壇公寓已經遠去,溫煜收回目光,不得不将所有的疑惑壓在了心底。

回到公司,也沒拿出有用的新聞,黃老頭也沒說他,随手甩了一些炒作帶流量的工作給他,溫煜手上暫時沒活兒,也不挑食,就拿着幹了。

過了約一個月,一條新聞進入了溫煜的眼睛裏。

大臺一套,晚八點黃金時間的“焦點”節目,揭發了一座建在深山裏的工廠,用劣質的材料生産巧克力,以及糟糕的衛生條件,假冒大品牌芙芙巧克力流入市場,通過網售的方式賣給消費者,獲利千萬。

警察查封了這個工廠,将所有的生産儀器沒收,以及倉庫裏的所有的存貨都被就地銷毀。節目播出的時候,這件事都已經完全結束了,所以包括通過收貨單追查到的買家,都一起被抓,牽涉很廣。

這樣的打假新聞自然是大快人心的,當天在網上的相關議論就很熱鬧,但是之所以讓溫煜留意,是因為這個假冒工廠就在平市。

那天在辦公室裏,溫煜抽了不少的煙,眉心一直微微地蹙着,目光落在筆記本電腦的屏幕上,屏幕裏是一張放大的圖片。

窮山惡水,隐藏着一座陰森的廠房。隔着畫面,好似都可以聽見,午夜十分老舊的機器攪拌着濃稠黏膩液體的悶聲。刺鼻的味道彌漫在肮髒的空間裏,蟑螂和老鼠在黑暗中肆意攀爬,穿着一年不洗工作服的工人,用挖土的鐵鏟在沸騰的液體裏攪拌。冷卻,穿上華麗的外衣,最終被送進了講究人的嘴裏,贊美着這絕妙的滋味,卻毫不知情自己吃進嘴裏的究竟是什麽樣的垃圾。

溫煜覺得有點惡心。

他今年冬天吃了不少巧克力,現在想起,嘴裏似乎都泛出一股甜膩的味道。唯一值得慶幸的,大約就是他的巧克力,從來都是在大超市裏買的吧。

這樣的黑心廠家,沒有曝光的繼續生産下去,一定會有更多的人遭到牽連。從他自己的角度來看,曝光真相的人是偉大的,是英雄,是有着強烈社會責任心,值得尊敬的人。

可是……

一口煙吸入肺裏,在盤旋着從鼻孔緩緩地吐出來。

在那袅袅的煙霧裏,溫煜看見的是一個瘸腿走着路,身上遍布傷痕的男人。

“啧,這是何苦呢?”

手指滑動,在新聞的最下方,溫煜看見了記者的名字。

鮮瑜。

把自己折騰的傷痕累累的,這是何苦呢?就是為了這兩個字落在這裏嗎?

溫煜不懂鮮瑜,就像鮮瑜不懂他。

……

下班的時間到了,溫煜拿起包出了辦公室。

周彥晖從座位上直起身,揮了揮手:“煜哥,去哪兒啊?老劉讓晚上一起喝酒。”

溫煜擺手:“顧帥已經先聯系我了,就不去了,你們玩。”

眼瞅着溫煜腳下不停地走過去,周彥晖接了一句,“那小子價值很高嗎?”

溫煜沒明白,腳步慢下來一點。

“這段時間一放假就約一塊,你是想要從他身上挖什麽新聞啊?”

溫煜戳周彥晖的腦袋:“龌蹉、醜惡,就不能來點兒正能量?不能只是朋友啊?”

小周還想貧,被溫煜推了一把,重重地坐回到凳子上,等再起來,溫煜的背影已經消失在了辦公室的大門口。

離開了公司,溫煜開車去超市逛了一圈,再出來的時候,手裏拎着一大袋子,足有四斤的牛肉。還有兩件啤酒,以及蔬菜若幹。

回到家裏,換上一身衣服,将手洗幹淨,便将牛肉從口袋裏拿出來,清洗、切塊、過水、炒料,最後往高壓鍋裏一倒,氣閥嗤嗤地冒着熱氣,只等四十分鐘後,就可以開鍋吃了。

酥花生的時候,門被敲響,溫煜關了火,擦了手去開門。

門打開,門外站着穿着短袖、牛仔褲,精神抖擻的顧帥。

“煜哥。”

“進來吧,自己開電視,我鍋裏做着東西。”

“嗯。”

溫煜轉身沖進了廚房,好在花生沒糊。顧帥手裏拎着兩瓶酒,轉了一圈,放在了桌子上,然後坐在沙發上,探頭探腦地張望廚房的方向,眼睛明亮。

這段時間顧帥真的太閑了,不光周末,平時也會聯系溫煜。被一個同性一日最少一次的聯系,溫煜也樂呵的回複,反正他現在也沒事,所以只有有空,溫煜都會和顧帥約上吃飯。

如今一回想,上一周他們竟然見了四次面。有在訓練中心吃羊肉湯鍋的,只是如今天氣轉熱,羊肉吃多了上火,就由顧帥介紹着,在天壇公寓附近吃快餐。只是運動員講究多,能上他們白名單的餐廳就那麽幾個,轉着圈吃了兩遍,就有些煩了。

上次溫煜腦袋一熱,便邀請了顧帥,來家裏自己做着吃。

顧帥這是第三次來溫煜的出租屋。

第一次顧帥跑到溫煜公司,本來打算警告了溫煜就離開,結果沒想到被人帶回家吃了一頓暖心暖胃的午餐,直到現在他還記得那碗面條的味道。

第二次,陰差陽錯,顧帥給溫煜打電話說方同的事,結果卻照顧了醉酒的溫煜。也是那天将屋裏逛了個遍,不說洗手間和卧室,就是溫煜衣櫃他都看過,床他也躺過。只可惜隊裏有門禁,很嚴格的門禁,半道無奈換了人。

第三次,就是這一次了。

高壓鍋裏持續不斷地發出“嗤嗤”的聲音,牛肉的濃香在不大的空間彌漫着,不斷地沖擊着味蕾。

顧帥吞了一口口水,最後還是站起身,走到了廚房裏。

窗外的天空有些微微的暗沉,天氣預報說這兩天會降溫,空氣裏似乎都充斥着雨水的味道。廚房裏的燈亮着,照亮了操作臺上滿滿的食物,以及那個在低頭忙碌的身影。

顧帥的眼睛微微眯着,眸色很沉,他低聲喊道:“煜哥。”

溫煜轉頭看他。這段時間總是被精心打理的臉龐一直維持在一個帥氣的高度,許是最近沒接觸到太多負能量的新聞,所以眼眸裏的戾氣少了很多,便透出一股溫暖。

他笑着問:“有事?”

“不是,我怕突然吓着你,就打個招呼,你舞的可是刀。”

“哦,對,這個想法是對的,很安全,你考慮的挺周全啊。”

顧帥笑道:“我媽就這樣告訴我爸的,我爸總是吓她。”

“切到手了?”

“要是切到手,我媽能拿菜刀把我爸砍了。”

“哈哈,看樣子你媽當家啊。”

“我爸疼老婆,可疼可疼了,怕我媽帶我太累,就把我丢去學體育,我就是他們之間的電燈泡。”

“孩子早晚會長大離開,老婆可是要相伴到老,這選擇沒毛病,我是男人,我也給你爸一個贊。”

“我有我爸基因,我以後肯定也疼老婆。”

“哈哈哈哈。”溫煜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狐貍眼彎彎的,像鈎子,“是的,暖男人設,沒毛病。”

顧帥也跟着笑,但是卻不知道為什麽,他笑着,依然堅持着強調了一次,“真的,我疼老婆的。”

作者有話要說: 顧帥:這個鮮瑜……讓寶寶很不舒服,寶寶想去蹲冰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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