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桑德斯微愣, 沒想到他在知道這一切之後竟然還決定繼續追求尤裏, 他不免覺得有些疑惑, 不覺得森椮有喜歡尤裏到這種程度。
“安迪鼓勵我繼續追。”森椮腼腆的笑了笑,精神了幾分:“他說我還沒有拼盡全力努力過,他說我可以變漂亮, 所以我還不想放棄!”
他不想活在消極裏, 既然回不去了, 那就只能努力改變自己了, 而尤裏是他最喜歡的獸人, 所以……
“我還想試試!”他大聲說着,聲音充滿了氣勢, 仿佛想壓倒一切:“你們都很好!認識你們好高興!所以我要融入這裏!不想再被指指點點了……我可以的!做個正常的雌性,
喜歡上男人,絕對可以的!”
桑德斯看着眼前的雌性, 猶如一只被逼到絕境的困獸, 明明很害怕也沒有自信,但還是義無反顧的朝懸崖對面的山壁上跳, 那仿佛信仰一樣的一躍,讓他覺得他耀眼極了,
也讓他感到了……
心疼。
忽然想說, 就做原來的自己好了, 這麽難過就不要勉強了, 可是他知道他不能,因為這是森椮必須跨過的坎, 邁不過這道坎他就來不到這邊的世界,就只能孤零零的被隔離在懸崖峭壁之上,不知何時就跌落了萬丈深淵裏。
所以他能做的就是在他跳過來的時候,朝他伸出一只手。
放下手中的餐具,桑德斯朝他招手:“來。”
森椮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桑德斯淺笑:“你很棒,想抱抱你。”
森椮臉紅了,扭捏起來:“抱、抱……這個……”
覺得自己一個大男人怎麽可以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裏,多不要臉,但轉念想想,自己這個心态不行,才想着要适應雌性這身份的,于是漲紅了臉站了起來,低着腦袋很是不好意思的走到了桑德斯的身邊,豁出去雙腳一跳,然後往他大腿上一坐,跟熊寶寶一樣把臉埋他胸膛裏了。
快要臊死了。
桑德斯吃了一驚,本來只是想給他一個安慰的擁抱并說幾句鼓勵的話,卻沒想到他會直接坐自己腿上來,于是僵硬着身子坐在那兒,過了好一會才緩過神來,繼而莞爾一笑,用雙臂輕輕環抱住了他。
“不要急,也不要害怕。”桑德斯說着,覺得懷中的人好小,才一米七多的身高,許是每晚用乳果泡澡的緣故,還帶着淡淡的奶香味兒,于是忍不住低頭親了下他的腦袋,像安撫一個寶寶一樣安撫着他,“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心裏忽然有了一個想法,桑德斯的表情變得遲疑和複雜起來,他思索良久,最終還是把那想法抛開了。
他做朋友就好,家人的位置,還是讓給別人來當吧。
當晚在陪森椮泡澡的時候,桑德斯問他是不是非尤裏不可。
如今森椮都知道一切了,也從一開始的抗拒态度轉變為了配合,談起這話題來就沒原來那麽多顧忌了。
“他是我救命恩人。”森椮說道:“其他人不是。”
“……所以你只願意和他結伴?”桑德斯一邊擠着乳果汁液,一邊摸索着他的心理。
森椮遲疑了一下,然後紅着臉告訴他:“是只願意給他……呃……壓。”
桑德斯輕咳了一下,面對這涉及到隐私的暧昧話語有些招架不住。
自己好歹是個單身獸人,他就這麽當着他的面說“壓不壓”的話,是不是太粗神經了?
然而森椮就沒把他當獸人,他把他當兄弟!
“其他獸人不願意?”
森椮點頭,很是理所當然的說道:“大家都是帶把的,憑什麽我在下?”
森椮已經敞開了心,都能和身邊的獸人兄弟聊起葷話題來了。
然後獸人兄弟桑德斯又咳了一下,覺得森椮身為一名雌性,這種想法很“以下犯上”。
再說他那小身板也壓不倒對方。
“那是因為你不愛對方。”桑德斯差不多摸清森椮的想法了,“如果你愛上了,你不會在乎他是不是你的恩人,也不會在乎……額……上下的位置。”
森椮直直看着他,然後發問:“你願意在下?”
桑德斯不吭聲了,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而森椮卻有所領悟:“愛是公平的!如果不是和尤裏結伴的話,那我得找個願意和我輪流換位置的獸人!”
他真的不好找伴侶。桑德斯選擇保持沉默。
不管怎樣,森椮現在的心态比剛認識那會好很多了,所以桑德斯也能放心些把他交手出去了。
他第二天是留在部落指揮,所以中午休息那會去了趟那位想收養森椮的人家看了看。
那戶人家住在部落靠中心的位置,桑德斯稍微在附近的住戶那裏打聽了一下,情況确實如那晚那位獸人所說的一樣,孩子早些年前全都成年出去獨立了,現在就老兩口一起住着,在鄰裏間的名聲還可以,相處着挺和睦的。
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家庭,似乎并沒有任何問題。
許是那晚森椮唱他家鄉的歌,把老人家吓着了吧,畢竟聽着像瘋子在胡言亂語、吱吱呀呀的唱,那中年獸人才會皺了下眉。桑德斯這樣想着,然後放心了下來,晚上回家後和森椮說了下這事。
“是、是說……我要有家人了嗎?”森椮有些激動,不小心把手邊用來練習餐桌禮儀的高腳杯碰倒了。
桑德斯眼疾手快的在杯子落地前彎腰伸手接住了,然後放到了森椮的桌邊,目光柔和:“是的,恭喜你。”
森椮自然是不會嫌棄人家的,他只求在這個異世有一個安身立命之處,有個家。
至于桑德斯這兒……森椮是不敢奢望能長住的,他清楚的記得自己與他見面的第一天就被他請了出去。
“那、那我什麽時候去見、見他們?”他問道,已經有些迫不及待見那對心善的老夫夫了。
“等你皮膚褪色了吧。”桑德斯說道,總不能頂着這紅坨坨的模樣過去,會吓着他們的。
森椮點頭,當晚泡澡的時候沒少用力搓自個的身體,想快點把顏色洗去,而那美白藥水……
他還在抹呢,只不過是經過了安迪改良的,不會再把身體染上紅色了。
如此過去了七八天,他身上的紅才徹底褪去,安迪圍着他看了看,然後特意去了趟桑德斯的家。
“白了。”安迪當着桑德斯的面扒了森椮的上衣。
森椮并不在意在桑德斯面前光膀子,但桑德斯還是避諱的背過了身。
“行了,你又不是沒看過,轉過來,我有正事和你談呢。”安迪倒是看不慣他這模樣,冷冷在一旁諷他:“你們都一起住多少天了?這會裝上了?”
桑德斯拿自己這個表弟沒辦法,只能轉過了身來,照着他的意思去看森椮的背部,只見那個背斑斑駁駁,不是出現了斑點,而是明顯的膚色不均勻。
“以後你幫他抹藥水。”安迪說道,指着森椮黑白不均的背部:“不然像後背這樣的地方他自己抹不來,就膚色不均了。”
安迪說完又扯下森椮的褲子,桑德斯不由警告的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別太過分了,安迪于是給森椮留了條貼身的短褲。
“後腿這裏,還有臀部下面這裏。”安迪繼續說道,指給桑德斯看:“都出現了膚色不均的情況,不過比背部要好一些,至于前面他自己能把藥水抹勻,所以沒問題。”
桑德斯冷靜的聽着,他知道安迪是為了森椮好才來拜托他這件事的,但是他是一個單身獸人,而森椮是一個還沒有伴侶的雌性,他們不能夠這樣親密的接觸。
不過他并沒有直白的拒絕,而是說道:“明天輪到我留在部落工作了,我中午的時候會帶他去莫林家看看,興許他很快就會搬過去,到時候可以讓莫林的伴侶幫他抹。”
莫林就是那天晚上來拜訪的中年獸人了。
安迪聞言愣了一下,然後皺起了眉頭:“你要把森椮送走?”
安迪打自臆想了森椮極度悲慘的身世以後,護他和護犢子一樣,所以沒法贊同桑德斯的做法:“別人欺負他怎麽辦?”
“那對獸人伴侶是心善之人,我已經打聽過了,大家對他們的評價都不錯,所以他們不會虧待森椮的。”桑德斯說道,然後給一臉冷漠的安迪講道理:“森椮需要家人,有些東西不是我們身為朋友能給予他的。”
“那我來做!”安迪不聽他講那些屁話,拉着森椮出了房間,走到在客廳等候的眼鏡王蛇面前,“父親!我們收養森椮吧!”
喝着茶的愛格伯特斜眼看過去,看了看自家兒子,又看了看有些緊張不安的森椮,沒有回答,而是又瞟向了桑德斯。
“有家庭想收養森椮,安迪不同意。”桑德斯向他解釋,笑的有些無奈:“叔父不用放在心上。”
安迪是外冷內熱,可桑德斯知道自己這個叔父是真正的冰冷之人。
他連自己的那三個獸人孩子都常年不往來,又怎麽會輕易收下森椮?在這個眼鏡王蛇的眼中只有兩個人,安珀和安迪而已。
安迪看自己的父親面無表情,于是知道他并不是那麽的願意,不由有些着急,而森椮也看出了氣氛不對,于是連忙擺手,不想讓愛格伯特為難:“我、我想去那個家庭!桑德斯早就和我說過了,我很高興,也、也願意!”
安迪皺着眉頭,本還想說什麽,但既然森椮都這麽說了,自己父親又冷冰冰的樣子,孤立無援的他只得作罷了。
之後安迪随着愛格伯特離開了,走下樹屋的時候還悄悄往樹下蹲着的那只大灰狼身上瞟了幾眼。
看我,看我,看我……
艾克朝兩人看了過來,安迪很細微的笑了一下,然後恢複了平日裏的冷漠模樣,在狼人的注視下從他身邊走了。
事情就這麽定下了,第二天森椮并沒有去安迪家學習,而是留在桑德斯家做着準備,等桑德斯從工地回來,便看到森椮穿着一件深褐色的得體長衫,把頭發梳的整整齊齊,腰背筆直的站在屋門口等,雖然仍舊和帥氣、美麗之類的詞沾不上便,但看着精神奕奕、神采飛揚,和以前那邋遢、猥瑣的模樣差距甚大,竟把桑德斯看得眼前一亮。
這……
變化還挺大的。桑德斯遠遠的看着,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來,随着一步步的接近,內心的震撼也越來越大。
只是變白了一些,只是腰背筆直了些,只是衣服幹淨了些,只是頭發整齊了些,整麽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等走到森椮的面前,桑德斯張開雙臂抱住了他,把森椮吃了一驚。
“我的小猴子變了啊……”桑德斯說道,自己也不清楚這話蘊含着怎樣的感情和意味,只知道心底喜歡的緊,高興的緊。
“什、什麽小猴子……”森椮面色微紅,由于他站在臺階上,桑德斯站在臺階下,所以兩人這麽一抱正好讓他的下巴能靠在桑德斯的肩膀上,耳朵與部分臉頰因此貼在了一起,輕輕的厮磨着。
很舒服。
樓梯下,狼人目光複雜的看着他們,幾度想撲上去扯開他們,但終究只是握拳站着。
桑德斯只和森椮相處了一個月,就給了森椮這麽大的改變,可是他呢?兩年的時間除了給森椮送些吃的,暗地裏保護他的安全,就什麽都沒能為他做的了。
也許,自己真的不适合他。
狼人低下了腦袋,轉身化為灰狼,無聲無息的走了。
森椮看到了灰狼的離去,許是那背影太過寂寥了,讓他忽然心裏有些不忍,于是嘴巴張了張,然而還未說話就被桑德斯捂住了嘴。
“這樣就好。”
森椮垂下眼睛,微微把臉埋在他的頸窩裏:“嗯。”
“走吧。”
“嗯。”
相擁的兩人分開,桑德斯正想牽着森椮的手下樓,那雌性卻轉身回了屋,等再出現時肩膀上挑上了一個扁擔和兩個沉甸甸的大籮筐。
頓時形象氣質刷刷的掉了好幾分。
“……”桑德斯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那雌性卻咧嘴笑的開心:“我早上去拔的野生大蘿蔔!見面禮!”
底子裏還是地地道道的一個農民工。
桑德斯無奈一嘆,又寵溺一笑,本想讓他把扁擔和籮筐放下,但終不忍傷了他的一片誠心。
于是獸人帶着肩挑扁擔的雌性走了,徐徐暖風吹來了他們的低聲對話。
“你說他們喜歡吃蘿蔔嗎?”
“會喜歡的。”
“我在家裏也留了一筐呢!”
“……晚上煮給我吃吧。”
“好啊!”
待他們的身影消失了,幾分鐘後,一頭大灰狼風塵仆仆的從遠處跑來,然後追着他們的方向而去。
林子裏恢複了安靜,祥和的夏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