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節

《隆關月》作者:第五笙

內容簡介:

一個小短篇。一個救命之恩以身相許的故事。

《隆關月》這篇原本是我之前《機關》一文的番外,主要依據的是《機關》第五十章。

但是寫着寫着就獨立成篇了,現在是一篇兩萬字左右的小短篇。

***

一個救命之恩以身相許的故事。

赫真×韋離

(一)霜雪寒宵隆關月

血在嘴角結了冰,腥氣凝固,被喉嚨口新湧上來的陣陣血咳又化了,順着嘴角流下,再次堅硬。渾身不自覺地顫抖,早就沒有了痛覺,只有冷,削骨剔肉的冷。

韋離勉強睜開眼,四野寂靜,身下是厚厚的雪地,身子像是要成冰,雙腿突然抽搐了幾下,便再也沒了動靜。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裏。

白日裏和幾個韋家子弟去距離隆關外不遠的狼遙狩獵。

現在想想,哪是狩獵,分明是狩自己。

上個月母親去世,後來就有一個身穿華貴錦服的中年男子來到家中,說,他是自己的親身父親,叫韋重陽。

而他,是隆關韋氏嫡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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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嫡出的私生子。

隆關韋氏雖然夠不上十大世家,但也算是家底殷實,家學豐厚。宗族裏有百學堂,平常韋氏子弟都在這裏啓蒙上學。

後來……

韋離的意識開始飄忽,就連冷都不那麽難捱了。

後來就因為他冒頭搶答的一道題。

如今到了這般下場。韋延慶鄙夷的面容無端得很清晰,“哪裏來的畜生,也不掂量掂量自己!”

廣袤的關外,千裏雪場,望不到盡頭。肩頭還有些知覺。仰了仰早已僵硬的脖子,使出渾身僅剩的一點力氣,翻了個身。

“啊……”痛苦的呻吟,喉嚨早就不是自己的了,呼哧呼哧,伴随着咯吱咯吱的關節聲,在黑黢黢的寒夜裏莫名悚人。嘴閉不上,嗓子裏拉風箱似的,血水融了些許,被仰面的姿勢倒流進鼻腔,一瞬間血凝成刀,割膚刺痛。

月色卻很明亮。

從來沒有見過這麽明亮的月色。

曝屍荒野……

韋離使勁想了想,有如此月色,倒也不枉。

踩雪聲到了極近前,韋離才發覺。

一開始以為是狼。

這個……

韋離苦笑,真的是太慘了。

倒是辜負了這皎皎月色。

後來,許多年後,韋離偶然憶起隆關外的這生死一瞬,對着身邊人好笑:“以為是狼,要被狼吃了,太慘啦!”

那人聞言一笑,坦然摟人入懷:“要吃你也是這麽吃。”

***

再次醒來的時候,韋離覺得在做夢,嗓子口尖銳的刺痛提醒了他的處境。身下是硬實的榻,腿上固了夾板,疼痛從腳心抽絲剝繭地釘上來,“啊……”

“別動。”極近的一聲,說話的人粗聲粗氣,沒什麽耐心,韋離緩慢轉頭,“你……”是誰。

面前這個人胡子拉碴,鼻梁高挺,膚色黝黑,目光炯炯,淺棕的眸子正盯着自己,而自己的面容在這人的瞳仁裏清晰顯現,青白腫塊,慘不忍睹。

韋離想不了那麽多,腦子一下懵了——鞑靼人!

他居然落在了一個鞑靼人手裏!

李氏開國以來,曾經和北邊的鞑靼劃界而治。雖說大抵相安無事,但暗潮時湧。尤其是這兩年,大寒潮逐年縮減關外的草地牧場,鞑靼生存艱難,時常會在狼遙一帶突襲。

無數個可能在腦海裏轉了好幾圈,上到國策治邊,兩國交鋒,下到流寇作亂,奸細要挾……只聽得耳邊一聲醇厚。

“你動動你的腿。”

韋離睜着睜不開的眼睛,像傻子一樣看了眼這個鞑靼人。

鞑靼人明顯有點不耐煩,目光銳利,短促重複:“動腿。”

“哦……”韋離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左腿,稍稍擡了擡,“啊——”痛痛痛。

鞑靼人一副滿意了的樣子,點了點頭,就起身走開了。

韋離眨了眨眼,完全沒明白。

那個鞑靼人身軀高大,一走開,光線大亮,刺激得韋離稍稍閉眼。過了片刻,他才看清整間屋子。

極其簡陋的一間茅草棚屋。

沒有嚴刑拷打的囚牢,也沒有奸細的僞裝和善,什麽都沒有,事情的發展完全不在認知範圍。

屋子裏只有一桌一椅,還有他身下的這一張榻。角落裏堆着些什麽,看不大清,只是傳來了些許小動物窸窸窣窣的聲音。燈燭其實也沒有那麽亮,此刻昏昏搖曳,竟将這個狹小逼仄的屋子照出了幾分融融暖意。

真的太疲憊了,來不及進一步細想,韋離再度沉入了深黑無邊的夢境。

在此之前,他想,要說什麽認知範圍,他能活下來就是最大的意外了。

夜裏是被尿意憋醒的。

韋離望了望黑乎乎的蓬草屋頂,嘆了口氣,想要起身,但稍有這種意識,腿部就預先發出絲絲疼痛。

“嘶……”

“怎麽了?”耳邊傳來低沉的一聲,韋離駭了一跳,轉頭,那個鞑靼人的臉幾乎就要貼上自己。

原來他們倆睡在一張榻上……

韋離疼得顧不上臉紅,只是窘迫到了極點。張了張嘴,帶着幾分難堪問道:“你怎麽睡這裏?”

那人沒想到韋離半夜吵醒他就是說這一句,頓時有些不耐煩:“這是我的床。我只有一張床。”

“哦……”韋離不知道說什麽,可是……

那人仔細看了看韋離的神色,突然笑了笑。

笑聲很低,卻很好聽,韋離全身都快燒起來了,結結巴巴道:“你……你、你笑——什麽……”

還未說完,整個人就被抱了起來,“诶!”

“帶你去茅廁。”

韋離不說話了。

韋離什麽都做不了,全程緊緊閉着眼,就像遭了什麽大忌一樣,額頭尴尬得都冒汗了,耳朵紅得發燙。

“哧……還真是個公子哥。”說着還興致頗高地吹起了口哨。

韋離雖說是私生子,但到底是韋氏家主親自領回來的兒子。所以明面上,無論是衣服鞋靴,還是腰帶配飾,都不會差到哪裏去。鞑靼人一看衣料緞子就知道韋離八九不離十是大戶人家的兒子。

誰知韋離一下睜開了眼,冷冷一聲:“我不是。”

那人一愣,過了會,只當他沖自己發火,也沒有說什麽,幫韋離解決完了就把人原樣搬回屋子。

塞外的月真的很亮,即使屋子裏暗得伸手不見五指,但窗外依舊能看得到皎潔如霜的月華。

“喂。”韋離沒了睡意,腦子徹底回了神,漸漸撿起來警覺意識,不過這人看上去還真沒有什麽惡毒……

“嗯。”

“你叫什麽?”

“赫真。”

“這裏是哪裏?”韋離琢磨這兩個字,慢慢問道。

“狼遙灣。”

居然已經走了這麽遠。韋離在書上看過,出了狼遙灣就是鞑靼人的極北牧場。

難怪這麽冷。

剛剛出去他都要凍死了。

“怎麽,怕我賣了你?”赫真嘲笑,“放心,就你這身板子,哧,在關外,自己都活不了。”

韋離無所謂,赫真說的是事實,他接着問道:“你為什麽救我?”

很久的無聲。

過了會,“我阿娘是漢人。”赫真只說了這一句。

韋離卻震驚轉頭。黑暗裏,赫真睜眼看着屋頂,面目一半模糊一般清晰,似乎知道韋離在想什麽,但是很平靜。

李氏開國至今,嚴厲禁止異族通婚。凡是與異族相姻者,棄之。

這裏的“棄之”其實就是放逐。一般都放到關外。韋離想起書裏讀到過的關于這些的記載,一般放逐的女子,十有八九難逃一死。荒山苦寒,時有野獸出沒,這個赫真的母親到底是怎麽……

“我阿娘很厲害。”赫真不在意地補充道。

韋離轉開頭,好久沒有說話。又過了很久,久到晨曦初現,韋離輕聲喃喃:“我娘親也很厲害。”

再次醒來日頭已經高挂。

韋離起身靠着牆板,整個屋子一眼就能望透,赫真不在。

昨夜裏未看清的角落裏的東西,原來是一副捕獸夾,完全手工制作,年數久了,邊角上磨出了黯淡毛痕,粗陋得很。韋離卻看了很久,這個赫真的母親實在聰明。

窗子高高地支了起來,能看得到鞑靼人奉為聖山的慕士塔格。孤頂雪山,日光照耀,入了眼莫名讓人肅然。

原來真的到了狼遙灣。

韋離嘆氣,韋氏的人估計以為自己早就被狼吃了吧。

有铎铎的伐木聲,韋離喊道:“赫真!”

聲音停了。過了會,門板被推開。

這是他第一次看清赫真的面容。包含了鞑靼人的粗犷豪邁,眉目間又有漢人的細致英氣,韋離想了想,是個很好看的人。

“你們公子——”想到韋離的不高興,赫真不再繼續說下去,轉開目光,“先吃點什麽”,說着就給韋離端來了一碗白糊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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