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更廣闊的地方。

更何況,他那麽聰明。聖人書倒背如流,赫真聽他阿娘說過,這樣的人,是該入朝堂的,登天子之門,封一國之士。

韋離卻沒想那麽多。

人間的冷熱他嘗得太多了,還差點搭上條命。現在,他只是舍不得。

不過走了也好。

吃晚飯的時候,兩個人相對無言,各自懷着心事。

韋離看了眼腳邊的兔子,“我明天能把小兔子帶走嗎?”

赫真擡頭看了他一眼,知道這家夥是真的下定決心了,心裏驀然湧上一股奇怪的感覺,嗓子有點幹澀,胡亂咽了幾口飯菜下去,随意說道:“嗯,好。”

韋離點點頭,不再說什麽。

第二天一大早,赫真就為韋離收拾妥帖了,事無巨細,韋離抱着小兔子坐着想了想說道:“我會報答你的,等我回去了,過些日子,我給你送錢來——不對,送你吃的用的。”

赫真沒有說話。

“我送你出灣口,出了灣口就有漢人,那時候就方便了。”

韋離看着赫真點點頭,一句話到了嘴邊怎麽都說不出來,覺得太輕松,但還是嗫嚅地說道:“多謝了。這些日子……”

韋離想起來,這是救命之恩。

赫真依舊沒有說話,背朝着韋離數着銅錢,動作卻很慢。

灣口一帶果然很多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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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離甚至看到了韋氏一族的家仆。那些家仆神色凝重,來來往往的人都看幾眼,似乎在找着什麽人。

“應該在找你。你看,你爹還是重視你的。”赫真望着遠處那幾個清一色打扮的幹練家仆,幹巴巴地說道。

韋離也不知道,只是點了點頭,“韋家人看重臉面,我這麽大個人丢了,宗族裏說不過去……”

已經有人發現韋離了,第一個人叫出來一聲“四公子”,接下來就是一窩蜂的人湧了上來。

“四公子?真的是四公子?老爺找了您好久!”

韋離何嘗被這麽擁戴過,當下有些無措。

“四公子跟我們回去吧!大公子、二公子和三公子去年的國士選拔都敗了,先生還指望您呢!”

原來如此。

韋離冷笑。

轉頭剛要和赫真說什麽,卻發現人已不見了。

“赫真?”韋離急了,撥開人群就四處找,“赫真?赫真!”空蕩蕩的山谷裏,餘聲陣陣,卻沒有一個人回頭。

家仆不知道這是個人名,還以為是牲畜,你看我我看你,也跟着找了起來。

雖說已經入了夏,但關外的風還是很強勁,吹在人身上,帶來猛烈的撼動。韋離的目光望不到慕士塔格的雪頂,卻在風中聽到了藍歌的鳴叫。

終年只徘徊在聖山峰頂的鳥兒,歌聲悠長悅耳,聽說能帶來好運。

韋離卻在聽到的時候蹲下了身,埋頭入膝,一個人不聲不響。

韋氏家主,韋重陽站在宗族牌坊下親自等着他。

韋離在距離韋重陽還有三步遠的地方跪下,磕頭,“父親”。

“嗯。”韋重陽神色複雜地看着這個兒子,長久的沉默,終究沒有問為什麽不回來,最後只說了聲:“回來就好。”

韋離點了點頭。

“百學堂裏的先生說你很聰明,你休息幾日就繼續去學堂吧。”韋重陽看着韋離一聲不吭的樣子,還以為他心裏有氣,沉聲道:“你幾個哥哥不懂事。我也罰過了。後來找你也找到了現在。”

“放心吧,以後沒人會招惹你。”

“今年中秋的國士選拔,你別忘了,你姓什麽。”

韋離閉眼,“是”。

韋重陽看了看韋離的腿,“過後會有醫師給你調理,應該不會有大礙”。

韋離當沒聽到,轉身跟着家仆去了自己的院子。

韋離卻是再也沒有看到他的三個哥哥。

聽說他們被送去了清河晏氏游學,還有其餘幾大世族裏的子弟。說是游學,不過是世家之間互相結交罷了。不過可以想見韋家的待遇,接連三年落選國士,世家裏幾乎沒人會看得上吧。

這樣安靜的日子過得很快。白日裏跟着先生在學堂裏讀書,下了晚課就是一個人回院子溫習。很多時候韋離都覺得自己會忘了那段時光,太過平淡,有時候又很無趣。

但是那個人,怎麽也忘不了。

那個時候傷口漸漸好了,赫真就會帶着自己去看養的幾只羊。小羊咩咩叫,圍着栅欄轉圈,韋離能看一天。赫真就會嘲笑他,“要不給你也圍個栅欄,不對,你都不用栅欄!哈哈哈!”

韋離這個時候總會盡最大努力站起來踹他。

對,踹他的救命恩人。

赫真是山野裏長大的,性子格外疏朗,這個時候也不惱,況且就韋離那點力氣,還沒羊的力氣大。

跟在韋離身邊的兔子長大了許多,活潑得很,韋離讀書的時候就待在他腳邊啃葉子,偶爾會出神望着韋離,韋離也低頭望着它,輕聲問:“你在做什麽?”

兔子低頭繼續啃葉子。

韋離笑了笑,繼續捧着書讀,卻再也看不下去。

距離中秋應試還有十來天的時候,韋離一個人騎馬偷偷跑去了狼遙灣。

屋子還在,羊也在,就是人不在。

韋離拴好馬,圍着屋子裏裏外外轉了好幾圈,還是沒有見到人。“赫真”、“赫真”地叫,到後來,韋離索性躺在人榻上,嘴裏有一下沒一下地喊着,喊着喊着,就睡着了。

赫真回來的時候看到門口的馬有點奇怪,一進屋,看到榻上背朝着他睡着的人,一瞬間差點忘了怎麽走路。

那人恍若未覺,嘴裏砸吧砸吧一會一個“赫真”。

赫真像做夢一般,慢慢走到榻邊,傾身仔仔細細地看着韋離。推了推,沒醒,赫真張了張嘴,還是沒有說出什麽,低頭笑了笑自己,便起身做飯去了。

韋離是被餓醒的。睜開眼就是一桌的飯菜,幾乎是從榻上跳起來,自動搬了小板凳乖乖坐在了桌前。

赫真捧着兩只碗一轉身,就看到了規規矩矩坐着等着開飯的韋離,兩只眼睛睡得通紅,眼裏卻只有那兩碗飯。

赫真哭笑不得。

無需多言,甚至一句話都沒有,兩人之間僅憑眼神交流,吃得無聲勝有聲。

“我下個月就要去京裏考試了。”韋離吃飽了,趴在桌上打着飽嗝。

赫真點了點頭,“嗯”。

“我不知道還會不會回來。”韋離坐直了,看着赫真的背影繼續說道。

赫真沒有說話,轉身不知從哪裏找出來兩個小酒杯,還有一瓶酒,嘴裏說着普普通通的吉利話:“預祝你得頭名。”

“哪來的?”韋離岔開話頭,接過酒瓶看着。

“送的。”赫真擺好酒杯說道。

韋離開着玩笑,腦海裏努力搜刮,總算找到了一點蛛絲馬跡:“可是那個姑娘家?”

赫真一愣。

韋離擺擺手,一臉興味:“你也要娶媳婦了吧!”

赫真裝沒聽到,給兩個人各自斟了酒,自己先喝了一杯。

韋離也不再說什麽,拿起酒杯就喝下去,“你成親的時候我肯定不在,也不知道你的喜酒好不好喝”。

“好喝。”赫真看着韋離,認真問道:“這就是,你覺得好喝嗎?”

韋離傻了,低頭看看酒,擡頭看看赫真,想不通:“這就喝了?那、那你成親的時候喝什麽?”

赫真只是繼續問道:“這個酒,好喝嗎?”

韋離低頭沒有說話,過了很久,用低到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道:“好喝的。”

赫真擡手勾起韋離的下颌,輕輕吻上去,“好喝就多喝點”。

(三)深情自許百般難

說不清是誰的唇更燙。

唇齒間,酒味清醇,一入喉頭,芳香甘烈,韋離眼神迷離,望着面前的赫真,傻乎乎問道:“你不要娶媳婦了?”

赫真低低地笑,松開韋離,抵着唇角輕聲霸道:“誰喝了我的酒,誰就是我的媳婦。”

韋離瞪着一雙水汽濛濛的眼,看不懂赫真似的,小心瞧着赫真,讷讷開口:“我不是你媳婦。”

赫真靠近,逗他,“那你回來做什麽?”

回來做什麽?

他想他了。

韋離又要低頭不說話,赫真不許,追問道:“嗯?你回來做什麽?”

韋離耳朵都紅了,倒有點急中生智,從兜裏掏出一大把銀錢,理不直氣也壯:“還錢!”

赫真笑得不行,繼續逼人:“你知道我不需要這些。”

韋離不理他,自顧自地在桌上碼着一個個銅錢,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赫真嘆了口氣,開口喚道:“阿離。”

像是被偷襲了一樣,韋離整個身子都震了震,“你……你別這麽叫我……”

“那叫你什麽?”壞心眼又起來了,赫真摸了摸韋離紅得發燙的耳尖,“叫你媳婦?”眼裏卻有些無奈。

韋離定定地擡頭看着赫真,眼神漸漸清明,千裏迢迢,與君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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