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入匣子中。幾乎在她将匣子放入箱中的瞬間,房門便被推開。
“怎麽?阿嬌姐不喜歡那些瓷器?”劉徹推門走了進來,視線在進門的一瞬間便膠着在陳阿嬌的身體上。眼眸中的溫柔幾乎會讓人沉溺在其中,但是也只是幾乎而已。
“參見皇上。”陳阿嬌起身欲行禮,但是仿佛想到了什麽,并未屈身下跪,只是點了點頭。“怎會不喜?不過皇上賞賜的太多了,在這長門宮中也沒有地方放置。與其在庫中蒙塵,皇上不如将它賜給別人。”
“只要是在阿嬌姐手中,自然就沒有蒙塵的說法。這些太監侍衛們平日裏也沒有事情做,換兩件瓷器擺件還是能夠做得到的。”劉徹唇邊的笑意更加真摯了幾分,顯然很喜歡陳阿嬌這副模樣。
許久之前的阿嬌姐也是這樣,私底下兩人的請安不過是口頭言語而已。只是,自從到了這長門之後,阿嬌姐變得多禮了,一言一行堪稱這宮廷典範。同樣也對他疏離了。他想要一點點的讓兩人的關系再次恢複到最初的親近。
陳阿嬌·點了點頭,她知曉劉徹賞賜的東西沒有再收回的道理。剛剛也不過是提上一句,希望劉徹不再什麽東西都往這長門宮中送。
劉徹大步走到陳阿嬌身旁,陳阿嬌這才發現。黑色的衣袍上面難得的沒有那彰顯身份的龍紋,精致的金色紋路盤旋在衣襟之上。比起龍袍的莊重大方,這身衣服少了幾分威嚴,更多了幾分風·流倜傥。
“皇上今日這是······”
“阿嬌姐想不想陪朕出去走走?”
“這恐怕···”若是往日,在這長門也是無聊,游覽一下長安的風景也未嘗不可。今日,她寧可在這長門宮內呆着。陳阿嬌看了一眼手中的游記,只不過看了一小半,還有大部分沒有看完。書中記載的都是陳阿嬌耗盡此生都無法走到的地方。
“阿嬌姐有一段時間沒有見到姑母了吧。”劉徹的聲音的仿佛帶着兩分蠱惑般,“難道不想去館陶長公主府看看?”
陳阿嬌有幾分躊躇,何止是有幾日沒有見到母親了?自從半年前的那次相見之後,館陶長公主便很少進宮,就算是進宮也是匆匆的來,匆匆的走,很難說上幾句話。若是能夠出宮見上她一面,是她求之不得的事情。
“那麽就這樣決定了,阿嬌姐需要再換上一身便裝嗎?”劉徹将視線放在陳阿嬌身上,很少在阿嬌姐身上看到的藍色衣物,就算是直接穿着出宮也并無不可。沒有穿在衛子夫身上的清麗感,他的阿嬌姐,無論什麽樣的衣物都難掩靈魂上早已經刻印下的尊貴與驕傲。
只是,這種裝扮果然沒有那雍容大氣的皇後衣着适合她。手不經意間握緊了幾分,然後舒展開,面龐上的笑意依舊,只是在那笑意之下更多了兩份愧疚。
“那還請皇上稍等片刻了。”陳阿嬌目送劉徹走出內室,不知道什麽時候陳阿嬌在這長門的內室對劉徹也沒有了任何秘密。他是帝王,他想要去的地方有什麽人能夠阻攔的了,更何況這本就屬于他的皇宮。
陳阿嬌在闵谷的幫助下褪下一身藍色的衣物,随手摸到了一件大紅色的便裝遞給闵谷。坐在梳妝鏡前讓闵谷梳上一個适合的妝容,銅鏡雖然模糊,也能隐隐約約看出越發精致、華貴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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肌膚柔嫩順滑處處透漏着養尊處優的味道,眉宇間的驕傲與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浮于表面的堅強交織在一起。長門半年多的時間,沒有磨去陳阿嬌的棱角,反而讓她更加絕豔美麗。
劉徹看着陳阿嬌從內室裏走出來,下意識的向着陳阿嬌伸手,掩飾了自己眼眸中一閃而過的驚豔。他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阿嬌姐如此着重的梳妝打扮,果然姑母才是現在她心中最重要的人嗎?壓下心中的嫉妒,別說現在的他沒有資格嫉妒,就算是在一切發生之前,他有什麽資格與給予了她所有·寵·愛的姑母相比。
陳阿嬌走出長門宮,坐在屬于自己的馬車,回首望着那高大的院落,恍然如夢。她進入長門時,斂去了一身的驕傲,面龐上盈滿了憔悴與悲傷。除了身邊比較親近的幾個奴才,其他人除了諷刺,恐怕連同情都沒有幾分,便開始繼續這宮廷争鬥。
而現在離開長門,卻是帝王親自邀請,更是榮幸的與皇上同時出游,這是後妃們判都盼不來的事。只是,現在這并非陳阿嬌所願。想要的人得不到,不想要的人卻被強迫的接受···放下馬車的車簾,陳阿嬌努力将視線放在自己随手帶的游記上面,不願與面前的帝王有太多的交流。
“阿嬌姐以後可以多出來走走,雖說長門風景清幽怡人,看多了也會有厭煩的。”劉徹見慣了陳阿嬌這樣的态度,并不以為意,語氣輕柔的如同耳畔私語。
這算是解了她的軟禁?陳阿嬌擡頭對上劉徹的視線,那雙眼眸中除了真誠與深情再沒有一絲的算計。只是···怎麽可能?若是劉徹不再算計,還是劉徹嗎?努力壓下有些鼓動的情緒,陳阿嬌垂下眼簾。都說在特殊時刻的人容易感動,或許,真是如此。
劉徹自然看出了陳阿嬌眼眸間的不信任,縱然心下有幾分難受,但是卻知道要是讓陳阿嬌再次信任他只能夠慢慢來。希望此次見姑母一面會有些用處,他一直知曉劉嫖有多麽想讓陳阿嬌走出長門宮,否則也就不會有了《長門賦》。若是長門賦中一切屬實,他恐怕會高興上許久。只可惜···那不過是他的幻想而已。
一路靜默之後,精致的馬車終于到達了館陶長公主府。看到劉嫖,陳阿嬌的面容上終于帶上了幾分驚喜的神色,也讓劉徹知曉了自己這次決定的正确性。待衆人向劉徹行禮之後,陳阿嬌便站到了劉嫖身旁。
雖說劉嫖很高興阿嬌對她的親近,但是對陳阿嬌這樣的做法還是有幾分擔憂的。劉徹并不像阿嬌是皇後時那樣縱容着她了,現在做出對她如此親昵,甚至不惜疏遠他的動作,說不定會讓他不悅。
“阿嬌姐一直很想念姑母,想來公主也是極為挂念阿嬌姐的。難得出宮一次,就讓阿嬌姐好好陪陪姑母吧,我在這長公主府随便轉轉。”劉徹唇邊帶着一絲笑意,深深的看了陳阿嬌一眼之後,走在了兩人前面。
劉嫖這才帶着陳阿嬌走進了內室,好好寒暄了一番之後。劉嫖這才開始囑咐陳阿嬌,“阿嬌這次萬不可再任性了,《長門賦》能挽回皇上一次,但定然沒有第二次。就算是不再奢望皇上的愛情,在這皇宮之內有皇上的·寵·愛才能夠活得舒适。”
“阿嬌知曉了。”陳阿嬌臉上的笑意收斂了幾分,面色有幾分複雜難辨。
“只是···衛子夫被查出有身孕之後,皇上便對你榮·寵·過剩。現在這後宮中人沒有幾個不知曉廢皇後再次得·寵·的消息了。現在母親無法幫你太多,在宮中要一切小心。”劉嫖也清楚的知曉這帝王的·寵·幸是一柄雙刃劍,得之雖幸,但也時時刻刻都帶着幾分危險。
阿嬌已經不是不是那個有着太皇太後的·寵·愛,有着館陶長公主護佑的陳阿嬌。現在太皇太後已經逝去,而她則在費盡心思的約束族中那自由慣了的子弟,并沒有太多時間關注那宮闱之事。
“阿嬌會的。”陳阿嬌話語中帶上了悵然若失,卻并沒有被劉嫖發現。
坐着馬車離開館陶長公主府,陳阿嬌眼眶濕潤了幾分。
“阿嬌姐若是以後再想見姑母,直接過來便是。”劉徹心中也有幾分難受,攬過陳阿嬌的身體,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嗯,謝皇上。”難得沒有推拒劉徹的靠近,順從的靠在他身上,男子的氣息環繞在周身,卻并沒有一絲旖旎的味道。
劉徹唇角上揚了幾分,因為對方的不排斥,享受着這片刻的寧靜。良久之後,懷中人仍沒有動作,便讓劉徹有幾分詫異。低頭看了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人一眼,這才發現陳阿嬌不知何時已經睡了過去,睫毛上還帶着晶瑩的淚珠,讓一向驕傲強勢的人,顯得有幾分柔弱。小心的調整了一下身形,讓自己肩膀上的人靠的更加舒适。
馬車進入皇宮,直到長門宮門前才停下。有些不舍的輕輕搖晃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人,雖說他很想直接将人抱下去。不過若是讓阿嬌姐知曉了,定然會有幾分不悅。
良久之後,依舊沒有任何回應,劉徹心下一跳,不知為何有幾分不好的預感。“阿嬌姐,醒醒。”
仿佛是聽到了他的話,陳阿嬌的眼眸動了動,似乎很想要睜開。唇邊鮮紅的血跡。仿佛失去了阻礙的流水一般,流入脖頸,沒入那同色的衣襟。
“傳太醫!”劉徹抱着陳阿嬌幾乎是小跑進入長門宮,手下的力氣不由的加重,能夠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掌下身體的溫度,似乎這樣他才能心安幾分。
帝王的愛情,無論得到還是得不到都是一種折磨。得不到的時候費勁一生心思也不過是絕望長眠的後果,若是得到了也不一定有命享用。就算是此時愛着,誰又能保證以後。這後宮之中從未缺少過美人,以後頗得皇·寵·的李夫人,為帝王孕育了繼承人的趙鈎戈···
陳阿嬌早已經失去了争鬥的力氣,也失去了争鬥的理由。
紅衣如血,在這長門劃過一道明豔的軌跡,或許已經是最後的結局。
劉徹,不要讓我失望啊。
······
······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世界阿洛一不小心的就快撸玩了,其實阿洛自己還在糾結結局QAQ
有親人說阿洛可以假死,然後讓劉徹後悔,阿洛在糾結是真死還是假死。
如果是真死主角回到現實世界準備下一個世界,假死也就一句話概括主角在外面過了多少年,然後回到現實世界。
不過阿洛還是趨向于真死,假死要涉及到身體運出宮這一點。。
雖說劉徹是真渣渣。。但是還是灰常有能力的皇帝,要是将他在意的人的身體運出去,還真的不怎麽好辦。
所以。。阿洛大概會寫成真死,親們,心理準備一下啊!!!!
有親人說窦漪房肯定給阿嬌留了人,阿洛也是同意的。其實阿洛感覺劉徹後來敢那麽對待陳阿嬌有一部分原因是窦漪房已經逝去了~~
另外上一章阿洛寫是劉徹讓陳阿嬌沒有孩子的,這個沒有歷史依據,是阿洛自己的想法。還有這章長門賦大概比歷史上長門賦出現的時間早一些。歷史上說的是阿嬌自己重金求的長門賦,在這裏變成了劉嫖~~小說而已,大家一笑而過就好了······
☆、西漢·漢武帝陳皇後(十)
“太醫來了沒?”劉徹用衣袖擦拭着陳阿嬌口中的血跡,絲毫不顧及自己身上的衣襟,那黑色的衣袖在夕陽的映射下顯現出來的卻是朱紅的色澤。被鮮血浸濕的衣物甚至讓他感覺到了幾分涼意,陳阿嬌唇邊的血跡卻絲毫沒有停止的樣子。
要是怎樣程度的傷才能流出這般多的血跡,劉徹不敢想,也不能想。
“皇上,太醫馬上就到了,已經催了很多次了。”郭舍人擦拭了一下額頭上的汗跡,視線也不由的向着門口的方向看去,心中祈禱着太醫能夠快點兒過來。
闵谷跪在床邊,淚水不自覺的留了下來,看着陳阿嬌嘔血的樣子,感覺自己的身體越發的冰寒。尤其是想到陳阿嬌一大早便開始在絲帛上寫字,那種不祥的預感便越來越強。
“皇上,太醫到了。”郭舍人帶着驚喜的聲音響起,吸引了房間中所有人的視線。
“參見皇上。”一白發蒼蒼的老翁走了進來,那臉上的皺紋在此刻顯得格外的讓人心安。那歲月的痕跡也彰顯這他醫術的精湛,畢竟這皇宮中可是不養閑人的。
“還在那裏跪着做什麽,快過來幫阿嬌姐看看!”劉徹已經顧不上稱呼的問題,陳阿嬌唇邊的血跡留下的越來越少,他卻沒有一絲的放松。依舊用衣襟不斷擦拭着,他曉得阿嬌姐定然不願意讓這些奴才們看到她狼狽的樣子。另一只手緊緊的抓着陳阿嬌的手掌,兩手想貼之間溫熱的氣息才能夠讓他有幾分心安。
太醫連忙起身,手指搭在陳阿嬌的手腕上,臉龐上的表情則是越來越難看。“皇上,恕老臣無力回天。”并不是難以治愈,也不是需要什麽靈丹妙藥,是真的無力回天。
“既然連這點小病都治不好,朕養你們這些廢物有何用。阿嬌姐剛剛還好好的,怎麽可能不到半個時辰便無力回天?!”劉徹毫不掩飾自己的怒氣,他與陳阿嬌十指交握的手指卻不自覺的顫抖,眼前也有一瞬間黑暗的看不到任何景象。眼前的太醫醫術與醫德怎樣他又怎會不知,他都治不了的人···恐怕是真的無力回天······
“娘娘她是中了毒,這下毒之人是實實在在的想要娘娘的命啊。若是幾個時辰之前老臣還有法可解,現在毒已入肺腑,五髒六腑皆有一定程度的損傷···就算是延續幾個時辰的壽命,都是千難萬難。”
老太醫沒有說出‘醉紅顏’這種毒藥雖說狠辣,但是在下毒一個時辰之後中毒者定然會有一定程度的感應。若是及時救治,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生還。眼前的這位皇後娘娘,恐怕是一心求死之人。在這皇宮之中,有些話能說,有些話就只能爛到肚子裏,否則他也不可能活上那麽久。
“延命。”
“皇上?”老太醫還認為自己聽錯了,只是幾個時辰的壽命。有或者無,還有區別嗎?白白浪費不少珍貴的藥材。就算是延了命,這病床上的人恐怕也不可能睜開眼睛看這個世界一眼。一樣迷迷蒙蒙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這便是‘醉紅顏’。死者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而身體則從五髒六腑開始破碎,甚至一絲痛苦都感受不到。
“朕說為娘娘延命,盡你所能,所有藥物随你取用。”劉徹似乎聽出了太醫的幾分不願,看向他的眼眸有幾分發紅,血腥的色澤,猶如那叢林中饑餓的野獸,擇物而噬。
“臣明白。”老太醫看了一眼周身彌漫着低氣壓的帝王,在心下不由的嘆息。他這個年紀,見慣了這皇宮中大小主子的生生死死,确實第一次見這麽一個魂不守舍的帝王。希望這位娘娘的死,不會在這朝中掀起太大的風雨。
不過是幾刻鐘,但是在劉徹的感覺下卻是那樣的漫長。漫長到他似乎能夠清晰的感受到與他交握的手指越發的冰涼,脈搏跳動的越發緩慢。終于等到了老太醫親自端着一碗漆黑的藥汁,他迫不及待的将漆黑的藥汁飲下一口,唇貼在那依舊不斷溢出血液的唇瓣上。血腥的氣息與中藥的苦澀夾雜在一起。
“皇上,請服下這個。”老太醫連忙拿出一粒藥丸,若是這帝王因為喂藥中了毒,任何人都無法擔當起這個責任。
劉徹将藥丸吞下,視線一眨不眨的看着陳阿嬌的容顏。不愧是延命的藥物,只是剛剛服下,那唇邊溢出的血液越發少了幾分,劉徹擦拭了幾下,陳阿嬌的面容上便看不到任何的血跡。唇瓣比往日要紅豔幾分,臉頰上也帶上了暈紅的色澤。明媚妖嬈的樣子,一如酒醉的美人兒,一如那毒藥的名字——‘醉紅顏’。
“你們都退下。”
郭舍人拉着不願意離去的闵谷走出了房間,随手帶上了房門。
劉徹不顧兩人身上的鮮血,懷抱着陳阿嬌躺在了床上。視線一遍一遍的描述着陳阿嬌的五官,仿佛要镌刻入心底一樣。手臂緊緊攬着陳阿嬌的腰肢,兩人的心髒部位幾乎貼合在一起。一個力道強勁,一個微弱,但是卻真真實實的存在。
阿嬌姐,能再次這樣靠近你,真好···
劉徹努力的讓自己唇角勾起,面龐上浮現出的笑意卻不比哭泣好看幾分。一向面對再多困境都沒有展現自己脆弱的帝王,眼眶不由得留下了眼淚。笑着哭泣,一如曾經陳阿嬌做的那樣。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人,為同一段糾葛的感情,做出了相同的表情。
于國,他或許是一名稱職的君王。但是對于陳阿嬌來說,他卻是真真正正的負心人。阿嬌姐,為何連一個補償的機會都不能給我,為何要做到這般決絕。
或許在一開始他不知是什麽藥物,但是看到這幅嬌豔的容顏又怎會不知。他也是在這宮廷之內度過了二十餘年的人。醉紅顏,醉夢紅顏。阿嬌姐,你現在看到的是什麽,其中可有我的身影?
在劉徹看不到的地方,陳阿嬌左手中指上的光芒越來越勝,與此同時陳阿嬌心髒的跳動越來越沉寂···
“你們這些奴才統統讓開。”不過是離開了幾個時辰,劉嫖便已經接到了宮中的消息。長門宮召喚了太醫,劉徹在長門一直未出,阿嬌已經命不久矣。劉嫖怎麽還能做的住,連夜便進了宮,卻被擋在房門之外。僅有一牆之隔,她便能夠看到阿嬌,怎能不怒。
“公主,皇上說了,任何人不得入內。”郭舍人盡職盡責的攔住了劉嫖的腳步,雖說皇上并沒有明說,但是确實是這個意思沒錯。
“阿嬌是我的女兒,現在生死未蔔,我為何不能入內?!”劉嫖看到一旁哭的雙眼發紅的闵谷,心下一滞。
“公主···”郭舍人向周圍的侍衛使了一個眼色,依舊沒有任何準備放行的意思。
吱呀一聲開門的聲音,雖然并不算太過響亮,但是卻成功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劉徹一身帝王的衣物,而他懷抱中的人也是一身鳳凰欲飛的圖案。龍鳳交織在一起,道不盡的和諧。卻因為那彌漫在周身的血腥氣息,透漏出幾分哀傷。
劉徹的面龐上帶着溫柔的笑意,時不時的低頭看着懷中人。只是那眼眸深處卻是散不去的死寂。
“皇上···”郭舍人第一個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陳阿嬌的身形幾乎被劉徹整個包裹在懷中,讓他看不清晰,但是那無力垂下的手臂似乎已經昭示了最終的答案。
而劉嫖更是仿佛受不了這個打擊一般,在看到陳阿嬌面容的時候便暈了過去,被侍衛攙扶着送入長門偏室。長門一賦,帶給她的卻是白發人送黑發人。阿嬌,是母親錯了,母親害了你啊。
“朕要帶皇後娘娘回宮。”劉徹這般說着,徒步向着長門宮外走了出去,連皇上的禦辇都未曾想起。
“回宮,皇上要帶着娘娘去哪兒?椒房殿是皇後的宮殿,娘娘現在已經不是皇後。宣室殿是帝王之所,娘娘可是‘惑于巫蠱’的罪人,戴罪之身怎敢玷污?在這皇宮之內,真正屬于娘娘的只有這長門宮而已。”
闵谷的聲音近乎刻薄,似乎忘記了所謂的地位尊卑。她的娘娘大概在之前就已經猜測到了自己的結局,否則又怎會忙着在絲帛上書字。皇上究竟做了什麽,讓娘娘絕望至此。就算是必死之路,也不躲不避?
原本想要将陳阿嬌帶走的劉徹停下了腳步,抱着陳阿嬌的手指有幾分顫抖。
“皇上曾說過金屋藏嬌,現在那座金屋在哪?娘娘等了那麽久,盼了那麽多年。好不容易準備放下的時候,你為何又出現打攪娘娘的生活。”這是她早就想要說的話,今日終于可以當着這帝王的面說出口。闵谷不怕死,只是怕死在娘娘之前而已。
闵谷輕松的将陳阿嬌的身體從劉徹手中奪了下來,她從不知曉,她高傲尊貴的娘娘的身體竟然這般瘦弱。
“皇上,是你親手害死了娘娘。”
劉徹仿佛失了魂一般,保持着抱着一個人的姿勢,視線随着陳阿嬌的遺體移動。
闵谷垂下眼簾,讓身着皇後服飾的陳阿嬌靠在自己身上。拔出陳阿嬌的發簪,不知從什麽地方拿出了梳子,為她梳上了一個少女的頭型。
小心翼翼的撫摸着陳阿嬌漆黑如墨的發絲,“生不同·眠,死不同穴。皇上,這才是娘娘的心願,但願你能讓娘娘遺體得安。”
闵谷直接讓陳阿嬌躺在地上,劉徹在陳阿嬌的額頭靠近冰冷地面的之前,便彎腰将她扶起,讓她靠在自己身上。
闵谷從頭上拔下自己的簪子,将衆人眼中的警惕收入眼底。将簪子尖銳的一面對着自己,向着喉間狠狠刺下。看着陳阿嬌依舊嬌豔如畫的容顏,唇邊帶着淺笑。娘娘,闵谷能為你做的只有這些了。
您已經不再眷戀皇上,定然不願他打攪你死後的安寧。但是黃泉路太漫長,一個人走未免太孤單,奴婢來陪您。九泉之下,奴婢依舊可以為您梳您最愛的發髻,依舊可以為您插上你喜歡的發簪。
只是無論何時,再也不要碰到皇上這般的負心人。
······
······
☆、西漢·漢武帝陳皇後·番外
劉徹番外:
用利用剝奪了自己最想要的情感,用·寵·愛剝奪了她剩餘的生命。明知後悔是最無力的事情,卻是他唯一能真切擁有的東西。陳阿嬌,終是成了劉徹生命中最無法舍棄的劫。
鎖鏈不斷晃動的聲音打破了晦暗的房間中的寂靜,一個衣衫褴褛的女人被鎖鏈呈大字型牢牢的捆着,飄蕩在半空中。她的身體上根本沒有一塊玩好的皮膚,刀痕,灼傷的痕跡···還有一些傷勢根本沒有辦法判斷。而現在這個女人的身上依舊留着血跡,那濃郁的血腥氣息蔓延在整個房間中。各種刑具還在不斷的落在他的身上,那些施刑的人眼底泛着殘忍的紅光,唇邊的笑容如同神話中的惡魔一樣。
這個女子的不遠處卻坐着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人,黑衣如墨,金色的龍爪紋路昭示着男人的身份。他仿佛僥有興致的欣賞着眼前這一幕,甚至在女人的面前設下了酒席。只是明明這席中坐着的只有一人,但是卻有兩幅碗筷。一枚精致的發簪放在他的對面,良久之後他仿佛終于欣賞夠了這場現場版的刑訊。
小心翼翼的拿起放在自己桌子對面那鳳凰欲飛的發簪,金色的簪子本應該是神聖尊貴的色澤,但是在這陰暗的牢房中,那微弱的光芒的照應下,讓人感覺有幾分詭異。
他恍然未覺,唇帶着眷戀吻上金色的發簪,癡迷的甚至有幾分病态。良久之後這才将發簪放入一旁精致的匣子裏,匣子上面的紋路淩亂而神秘。匣子中除了剛剛放進去的發簪,還有着一疊裝訂很好的白色絲帛。溫暖的帶着另一人的氣息···
阿嬌姐,你看到了嗎?這便是要了你命的人。
他眯了眯眼睛,不是沒有想過要将這個女人殺死為阿嬌姐陪葬,但是活着哪裏有死了痛苦。就如同他一樣,活着的每一個時辰,腦中滿滿的都是她的身影,仿佛已經刻入靈魂一般。
縱然會讓心變得疼痛,甚至有幾分窒息的味道,他依舊樂此不疲。這樣···至少還不會絕望。雖然,他早已經絕望過···
踏出地底那陰暗的牢房,牢房的上面是一座清冷的宮殿,這才是名副其實的冷宮。比之此地,長門實在是太有人煙的氣息。
一瞬間的清冷,讓他不由的想起了那一日。事實上,他每一日都活在回憶裏。無論怎樣想,他始終無法想起親眼看着阿嬌姐死亡的時候他做了些什麽,他只知道自己抱着那冰冷的屍體過了好久,甚至有一直繼續下去,再不管任何事情的想法的時候,被姑母一巴掌打在了臉上。
他是皇上,卻有一人不會因為他帝王的身份有所顧忌。原本這個人只有阿嬌姐,在阿嬌姐逝去之後就只有因為阿嬌姐對他有很大怒氣的姑母了。他并不惱怒,甚至感激。感激那一巴掌讓他從迷蒙的狀态中清醒,那些害了阿嬌的姐的人還沒有得到懲罰,他又怎麽有臉去面對阿嬌姐呢?
阿嬌姐,可是連死都不願意和他同穴。縱然不是她親口所說,但是那一疊雪白的絲帛中的言語卻證實了闵谷的話。
“金屋藏嬌不過是最好笑的笑話。”
“若有來世,願我全了這段母女情,斷了這份龍鳳意。”
他欠阿嬌姐的東西實在太多,實在不願連最後的心願都無法為他完成。縱然心底再不願,他還是如了她的願,以郡主之禮葬于皇父的皇陵。在早已建好的館陶長公主陵墓的一側,也算是幫助阿嬌姐全了這一世的母女情誼。親眼看着阿嬌姐的屍首進入皇陵之內,而姑母也沒有堅持太久···這樣也好,阿嬌姐就不會孤單了······
夜晚的冷風帶着幾分清涼,甚至有幾分陰冷的氣息。他唇邊勾起了一絲笑意,都說陰冷的時刻有些東西便會重回世間,不曉得阿嬌姐能否進入這有帝王庇佑的皇宮。定然是可以的吧,長門···他一直為她留着。
遠遠的看了長門宮一眼,之後走進了他最熟悉的宣室殿。批完上面擺放的整整齊齊的奏折,他猶豫了一下,從下面拿出了一卷竹簡。上面清晰的寫着一個個名字,而最明顯的無疑是‘衛子夫’三個字。
阿嬌姐中毒而死之後,他便開始徹查長門宮,最重要的是要找到那謀害阿嬌姐的兇手。
緊緊握着竹簡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有些發白。在那他一以為安全的長門宮,在那風景幽美的庭院裏,處處充斥着危機。不知道多少後宮嫔妃在長門動了痕跡,不說要了阿嬌姐性命的‘醉紅顏’,那衣食住行之間處處充斥的慢性藥物便注定她活不過20年。
這便是他自以為安樂的後宮,這便是他對阿嬌姐的愛情,還真是可笑啊。現在的他看起來···依舊是那麽可笑。
他愛着阿嬌姐,卻偏偏總是将她放在最危險的位置。利用的徹底斷了自己現在最奢望的感情不說,唯一的一次·寵·愛卻直接要了最愛人的性命。闵谷說的不錯,是他害死了阿嬌姐,害死了自己最愛的人。所以···他只能用一生去贖罪。
阿嬌姐逝去的那一年,同樣也是後宮大清理的一年。除了身懷有孕的衛夫人之外,其他夫人幾乎全部牽連其中。那向長門宮伸手的人,他很仁慈的将她們全部打入冷宮,而不是一杯鸠酒、一尺白绫。
入了冷宮之後,也只不過是将她們曾經做的手腳,加諸到她們自己身上而已。以彼之道,還之彼身。他認為自己已經足夠仁慈,明明有那麽多暴虐的方式,他卻選擇了最溫和的一種不是嗎?雖說有些毒物,死的會有些凄慘而已。
而那下了醉紅顏之毒的人,則沒有那麽簡單。只要是所知道的刑罰,她都可以一一嘗試。用最好的太醫為她吊着命。他剛剛走出的那間牢房,便是關押那個人的地方。一個只不過是受了他一次·寵·幸的女人。
若不是再次以這種方式見到,他甚至不記得這個女人長什麽模樣。但是偏偏就是這個女人,帶走了他心中最愛的那個人。誰讓這個女人恰恰會毒,誰讓一·夜的臨幸讓少女自以為是的認為是一場完美的邂逅···誰讓有些多嘴的人,又好巧不巧的經常在她面前說道着阿嬌姐。
眯了眯自己的眼眸,衛子夫是未曾動手,但是她卻提點了不少人。只是礙于沒有證據,就算有證據也無法怪罪于她。當時她的肚子裏揣的是皇室的血脈,甚至很有可能是他的第一位皇子。唇邊的笑容有幾分詭異,為了這社稷江山呢。
撫摸着懷中匣子的紋路,原本扭曲的表情再次變得溫和。他将衛子夫捧上了皇後之位,将她的孩子封為太子,縱然心底極為厭惡,他卻依舊可以逢場作戲。
也難怪,縱然之後他那麽·寵·愛,阿嬌姐依舊不願意看他一眼。他的真真假假虛虛實實,連衛子夫這個自诩聰明的人都無法看透。單純的阿嬌姐,要怎樣讀懂他呢?
衛氏一族越發的風光無兩,衛子夫有着一群很好的親屬,男子極為善武,為他減少了不少的麻煩。衛子夫的皇後之位越做越穩,但是并不是他沒有辦法對衛氏動手,只是現在還有利用的價值而已。當年他可以利用自己的喜歡的阿嬌姐,現在則是可以利用這天下人。
是啊···喜歡。随着歲月的流逝,他再也不是當初分不清喜歡與愛情的男人。他知曉,對于最初的阿嬌姐,他只是喜歡,所以從一開始就帶着利用接近。縱然廢後退居長門也依舊無悔,但是對于後來的阿嬌姐,他是真的愛戀,那時卻已經回天乏術。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呢。那一切都已經發生了,而現在這一切,也終将結束。随手放下竹簡,那竹簡上的名字,除了衛子夫之外已經僅有一人的名字沒有被劃去。只有那被放在地牢中‘享受’的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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